两人刚停下筷子,刚才那个柳叶眉下巴尖尖的服务员便扭着腰走过来,神气纠纠地拿着小本本杵桌子上敲了敲,蔑视地扫了她们一眼,“两块三加六两粮票,你们俩谁结帐?”
那神态,谁看了都知道,这服务员瞧不起人,觉得她俩凑不出一顿饭钱呗?
宋书言当场火了,一巴掌拍桌子上,“我说吃完了吗?我饭还没吃完,你就催结帐,你们国营饭店就是这样为人民服务的?”
服务员细长的眼睛往桌上一扫,三碟菜吃得只剩个底儿,这还不算吃完吗?
她更加坚信自己没有猜错,她冷哼一声,阴阳怪气,“你结完帐接着吃呗,爱吃多久吃多久,谁管你呀。”
秦斐气得脸蛋通红,注意到隔壁几桌客人看过来那古怪的目光,生怕大家认为是她们找事,结不起账,马上从布包里掏出一叠钱票。
她正要抽出相应的钱票结帐,突然灵机一动,不慌不忙一张张钱票慢慢数了起来。
这下轮到服务员唰一下脸色变了,她还是不服气地想,谁知道这些钱票是从哪个冤大头那儿骗来的呢?
看热闹的食客们收回了目光,宋书言听到隔壁桌客人小声嘀咕,“这服务员态度确实不怎么样。”
服务员脸色涨得通红,回头瞪了一眼说话之人。
秦斐慢条斯理把数好的钱票递给服务员,“刚刚好,你要不要数数?”
服务员一把扯过钱票,冷哼一声,扭着**离开。
宋书言深呼吸一口气,才把怒火压下去。
真是花钱找罪受,要不是镇上只有这么一家饭店能吃到肉,谁愿意来呀!
她也掏出钱票,数出一块五递给秦斐,“我粮票忘带了,换成钱给你吧。”
秦斐没要,她笑了笑,“这次我结帐,下次你来,我们是朋友,没必要算得太清楚!”
宋书言点头赞同。
秦斐看她心情不佳,小声试探,“我们要不要再等等?万一周同志和陈同志有事耽搁了呢?”
宋书言迟疑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那就等等吧。”
这时,又一批客人走进国营饭店,此时店里已经坐得满满当当。
服务员扫了一眼店里,宋书言这一桌已经吃好结过账,她理所当然走过来赶人,“你们怎么还不走?麻烦把桌子让出来。”
宋书言挑眉讥讽,“你刚才不是说我们结完账爱坐多久坐多久吗?”
服务员振振有词,“刚才店里还没坐满……”
新客人也接话,“是啊,你们吃好了干嘛还不走?占着茅坑不拉屎!”
宋书言抬头一看,还是个熟人,“章惠?”
新客人可不就是章惠和一个面生的男青年么!
青年五官端正,浓眉大眼,一看两边认识,他一合掌,“既然认识,咱们搭个桌呗?”
章惠不乐意,“真不知道某人脸皮怎么那么厚,吃完饭还赖在饭店里不走!”
青年错愕地眼睛微微睁大,一脸疑惑地看向章惠,小心地扯了扯她衣袖。
章惠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青年是她所在大队,村长的儿子,她好不容易引他上勾,跟她处上对象,生怕他见宋书言貌美,移情别恋。
哪里愿意跟宋书言拼桌,让两人有更多接触的机会?
何况,她觉得自己和服务员没错啊。
宋书言就是吃完饭还占着桌子,浪费国家资源!
宋书言本来没想为难他们的,都要抬脚站出来让位置了,听见章惠这么一说,她突然不想走了,一**又坐了回去。
“谁说我们吃饱了?”
她看向旁边站着的服务员,招了招手,“麻烦再给我们上一碟拍青瓜,一碟五香花生米!”
服务员拿着小本本记上,把桌子上空了的碗碟收走,留下一句,“既然你们认识,也坐得下,那你们拼一下桌吧”
人家继续点菜了,她也不能无端端把人赶走。
宋书言其实也不乐意跟章惠坐一桌,但她不能拒绝她拼桌。
章惠一**坐在宋书言对面,瞪着她生闷气。
青年则跟秦斐商量,“同志,换个位置呗?”
现在是章惠和秦斐坐同一张长凳,四人桌剩对面宋书言旁边空着。
章惠也意识到,不能这样坐!
好在,秦斐麻溜地跟肖武换了位置。
肖武是个实在人,坐下后问了一嘴章惠想吃点啥,章惠娇滴滴说想吃糖醋鱼。
宋书言打了个寒颤。
夹子音!
她头一次听见章惠夹着声音说话,雷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对面的青年好像没听出来,神色如常地招手喊服务员点菜。
“一份糖醋鱼,清炖老母鸡吃不吃?”
后半句是扭头问章惠。
章惠迟疑,“会不会点太多了?太奢侈了吧?”
章惠对肖武是有几分真心的,不然也不能够下乡不到半个月,就跟他处上对象。
事实证明,女追男隔层纱的说法,一点都没有错!
章惠家里没什么过硬的关系,她压根没想过自己能回城,下乡后看见人长得还行,家境在当地还行,家里还有点小特权的肖武,下手快准狠。
果断把人拿下。
今天两人刚说好要处对象,来镇上吃顿好的庆祝一下。
此时章惠理智回归,没再找宋书言的事。
刚才一看见宋书言,她想起昔日选大队时,宋书言怂恿选了拖拉机的男同志不跟她换,还奚落她。
她忍不住,说话粗俗了点,说了宋书言几句。
现在她心中忐忑,悄悄看了眼肖武,他还没见过她这一面呢,不知道他会不会因此对她印象不好。
宋书言看对面肖武给章惠用开水涮碗筷,点菜也大方,不由得感叹,没想到章惠有两把刷子啊。
这么快,处上对象了?
这挑对象的眼光,也不赖。
想起自己要等的人,等了半天没来,她心里酸酸楚楚,不想继续等了。
她抿了抿唇,她又不是什么很**的人,干嘛要一直等一个未必会赴约的人?
突然,她的心脏像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了一把,隐隐约约的刺痛,快要喘不上气来,难受极了。
拍青瓜和花生米很快上了桌,宋书言招手让服务员结帐。
“花生米给我打包。”
拍青瓜她推给了章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