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悄悄地说着。
“死人了！有人死了！”
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清晨的宁静，人群瞬间骚动起来。
街角处，那对母子三人整齐地躺在地上，面色青紫，嘴角溢出血沫，已然没了气息。
他们身旁，散落着半块未吃完的饼。
昨日刚调来的军医迅速上前，手指搭在妇人的脉搏上，片刻后脸色骤变：“是毒！”
他捡起地上残留的饼屑，和碎碗仔细查看后，厉声道：“这里掺了毒药！”
“粥里有毒？”
“不可能！我刚才喝了怎么没事？你们该不会是故意胡说，想和我们抢粥吧！”
“不，粥里面一定有毒，不然这母子三人为何会死？他们刚才可是排在我前面的！”
“这粥我不喝了！竟然想害老子的命！”
这个人摔碎了碗！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有人惊慌失措地扔掉手中的粥碗，有人愤怒地大喊要讨个说法，还有人低声议论，怀疑这是不是有人故意栽赃。
步昭意被众人推搡着来到尸体旁，她蹲下身，指尖轻轻探向那孩子的颈侧，随后收回手，神色凝重：“的确是中毒。”
她站起身，目光扫过人群，声音冷静而清晰：“诸位，虽然不知道这粥是哪里来的，但是绝对不是我们的锅里，每个锅中我都叫人严格的把控，不可能存在这样的现象！”
但是街上的人却不买账。
听到中毒后，越来越多的人倒掉了碗中的粥！
“这粥里一定有毒，步姑娘，你若是不想救我们，也不要害死我们呀，我们只想活着吃一口饭。”
一个瘦骨嶙峋的老汉突然冲出人群，枯枝般的手指几乎戳到步昭意鼻尖，“我们只想讨口饭吃啊！”
他话音未落，一碗滚烫的粥就泼了过来，步昭意侧身避开，米粒还是溅在她月白的裙裾上，烫出几点褐色的污痕。
“丧良心的东西！”一个妇人搂着昏迷的孩子哭喊，“连孩子都毒害，你还是不是人！他还那么小，他能吃多少饭呀？”
“这家人我认识，我们一路逃难过来的，他的丈夫为了救人死在了河里，现在那尸体没准还在河里面飘着呢，这样一个菩萨心肠的家庭，怎么就绝了后了呀！”
“这孩子还那么小！”
人群像被点燃的干草，瞬间爆发出怒吼。
有人捡起地上的石块，有人抡起挑粥的扁担，他们想要为这一家人打抱不平，而他们对人的苗头是步昭意。
“放屁！”
一声暴喝炸响。
满脸刀疤的独眼铁匠挡在步昭意身前，铁塔般的身躯把最前面的难民撞得踉跄后退：“老子喝了三天粥，怎么没被毒死？”
“何大官人在京城是有了名的大善人，他家财万贯，富可敌国，根本就不在意这点钱财，只是几碗粥而已，至于谋财害命吗？分明就是有人在诬陷步姑娘！”
“就是！”挎着菜篮的婆子挤到前面，指着地上的尸体尖声道，“一定是有人在陷害，你看这妇人表情扭曲，没准还是被人喂下毒药的呢！你们有没有看到事情的经过？凭什么把脏水要泼在一个好姑**身上？”
人群突然一静。
“我……我亲眼看见的！”
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突然结巴起来，“那孩子分明是从粥锅那边……”
“放你****！”
“老子整夜守着这口锅，根本就没有让人靠近半分，难不成是老子下的毒？”
“故意要毒死你们这群狗杂碎？”
两拨人推搡起来，场面顿时混乱不堪。
“都闭嘴！”
步昭意突然踏上粥台。
晨光穿透她单薄的衣衫，照得额间花钿如血般刺目。
她抓起勺子在锅底重重一刮，舀起满勺粥仰头灌下。
“若我要害人……”她将空勺砸在锅沿，发出震耳欲聋的哐当声，“那就让这粥毒死我吧！”
死寂中，突然传来孩童的啼哭。
昨日得救的小女孩挣脱母亲怀抱，
“我我刚才看到了一个姐姐，他们围着婶婶，哥哥给姐姐吃馕，姐姐没有要，然后姐姐慌张的跑开了……”
小女孩的话音刚落，人群顿时哗然。
“我就说步姑娘不可能下毒！”
“是谁这么恶毒，连这孤儿寡母都要下手。”
愤怒的议论声还未平息，街道尽头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大理寺差役手持刀剑，气势汹汹地分开人群。
为首的官员面容冷峻，高举令牌：“大理寺查案！闲杂人等退避！”
“步昭意，有人举报你粥中下毒，致三人暴毙。”官员抖开锁链，“粮店背后的东家是你步昭意吧？跟我们去大理寺走一趟！”
“大人！”刀疤铁匠一个箭步挡在前面，“粥里没毒！是这娘仨自己……”
“步老板这些天救了多少人！你们不能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把她带走！”
难民们听到要把人带走，自发的形**墙，想要把步昭意围在里面。
这几日是谁给他们吃食，他们很清楚。
眼下只是莫名的死了母女三人，是非尚未定论，又怎么说是他们的大善人做的呢！
“放肆！”差役一棍扫在铁匠膝窝，将他打跪在地，“再敢妨碍公务，同罪论处！”
差役抬脚将老兵踹倒，铁链“哗啦”一声套上步昭意手腕。
步昭意看着大家为她筑起的人墙，心中很是感动。
但是她没有动作，只是站在那里，任由着大理寺的人对她捆绑。
眼下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
这肯定又是官官相护，她还是不小心中招了！
既然如此，不如就接招。
去大理寺看看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大人！”小女孩突然抱住差役的腿，“我看到有个穿绿衣服的姐姐往粥里……”
“带走！”官员厉声打断，一把拎起孩子扔给旁边婆子，“再敢胡言，连你一起抓！”
步昭意被推搡着走向囚车，忽然回头看了眼粥棚的方向，有的人朝着她的方向跑，有的人跪在地上喊着冤枉。
只有极少数的人在嘲讽。
他们说了些什么，自己听不清。
但是，她可以看到。
看到，还是有很多施恩图报的人……
那么她做的这一切，就是有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