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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屋里,李老婆子和狗娃被李老汉支了出去。
“闺女,你跟大爷说句实话,你到底是干啥的?”李老汉目光炯炯的盯着林霜,神情严肃的问道。
“大爷,我没骗您,我真是县里的办事员。”林霜指尖在衣兜里蜷了蜷,摸出红皮证件递过去。
证件封皮上的烫金国徽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冷光。
李老汉扫了眼那红本本,枯瘦的手指悬在半空终究没接,喉结滚动了两下,沉沉地移开视线。
他沉默片刻,磕了磕旱烟杆里的烟灰,幽幽开口。
“闺女,不瞒你说,村长家的猫腻不是一天两天了,隔三差五就有人往他家钻,每次都扛着鼓鼓囊囊的麻袋。
村长说是山里倒卖山货的亲戚,可谁见过走亲戚跟做贼似的?”
林霜眉头拧成个疙瘩,人贩子竟能买通村长当保护伞,这链条比预想的更盘根错节。
“那些人来都是啥时候来?有没有啥特别的规律?”
“多半是后半夜,偶尔天蒙蒙亮也来过。而且每次来的人都不一样,一个个都凶神恶煞的,眼神躲躲闪闪,一看就不是啥好人。
对了!有一回我起早去挑水,撞见他们从村长家后门出来,麻袋沉甸甸的,还动了一下,我看得真真的。”
李老汉想了想说道。
“动了一下?大爷,您确定那麻袋动了?”
林霜心中一紧,猛地前倾身体,椅腿在泥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急切的问道。
李老汉重重地点了点头。
“错不了!我看得真真的,那麻袋不仅动了,还隐约传出点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像是有活物在里面。
我以为是山里抓的野物,也就没在意,现在想来……”
林霜倒吸一口凉气,看来那些麻袋里很可能装的就是被拐的孩子,而且这背后一定藏着一条成熟的链条,从拐骗、转运到贩卖,环环相扣,否则不可能在村子里隐藏这么久。
他没再说下去,喉结上下滚动着,眼里爬满后怕。
林霜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自乱阵脚。
“大爷,那些人每次来,除了扛麻袋,身上有没有带什么特别的东西?带没带家伙?”
林霜盯着李老汉的眼睛,希望能从他口中得到更多线索。
李老汉眯起眼睛,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着,像是在努力回忆。
“武器……倒是没瞧见明晃晃的刀枪,不过有一回我瞅见一个高个子腰间鼓鼓囊囊的,走路时还发出‘哐当’声,像是别着啥硬东西。
记号嘛……”
李老汉沉思了片刻,继续说道。
“对了!他们都系着黑布腰带,腰带上好像绣着个歪歪扭扭的‘山’字,当时我还以为是哪个山货行当的标记。“
“黑腰带、绣‘山’字……”
林霜在心里默默记下这些特征。
“那村长家平时跟谁走得最近?除了他那两个儿子,有没有其他可疑的人常去他家?”
林霜追问道。
“要说走得近,就数村西头的张屠户了。那家伙看着五大三粗,实则一肚子坏水,前几年还因为投机倒把被抓过。”
李老汉啐了一口,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这阵子他三天两头往村长家跑,每次去都拎着个油布包,不知道里头装的啥。”
林霜静静的听着李老汉的话,精神力已经向外扩散,直奔着村西头而去。
能让老实人厌恶的人,定然不会是好东西。
林霜的精神力如蛛网般蔓延至村西头,在张屠户家后院‘看’到了令人气愤的一幕。
一个满脸横肉五大三粗的中年男人,正对着一个瘦弱的女**打脚踢。
“大爷,张屠户家里都有什么人……”
林霜声音发紧。
“哎!造孽啊!四年前村长搭线,给张屠户从外头买了个媳妇回来,先前总锁在屋里,生了丫头才放出来,稍有不顺就拳打脚踢……””
李老汉重重磕了下烟袋,脸上满是同情之色。
林霜眉头微蹙,将精神力锁定在小女孩身上,那瘦骨嶙峋的小女孩正脸色朝红地抽搐,小手在空中胡乱抓挠。
那女人发疯似的用身体护住孩子,却被张屠户一脚踹在腰上,闷哼着滚到墙角
“赔钱货!病秧子!老子今天就打死你,再买个女人回来生儿子……”
张屠户抡起擀面杖就向女人的头砸去。
林霜‘腾’地站起身,身后的凳子‘哐当’翻倒在地。
李老汉惊得抬头,正撞见她眼底翻涌的惊涛骇浪。
该死!
林霜心中怒意翻涌,在擀面杖即将砸在女人头上时,她使用精神力硬生生的改变了行动轨迹,最后重重的砸在了张屠户的头上。
力道之大,直接砸碎了里途虎的头盖骨,鲜血混着脑浆喷洒了。
有林霜的保护,那些污秽之物并没有落在女人的身上。
那女人被眼前的一幕吓傻了,抱着孩子缩在墙角,满脸惊恐。
“闺女!你咋了?”
李老汉被林霜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正要询问,却见林霜脸色煞白地扶住桌子。
“大爷,快带我去张屠户家!出事了!"
林霜顾不得解释,抓起李老汉的手就往外冲。
两人跑到院子里,便听见远处张屠户家方向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哎呦,这是咋了?”
李老婆子把吓得瑟瑟发抖的狗娃抱在怀里轻声安慰,听着村子里闹哄哄的,紧促着眉头,言语间满是疑惑。
“你带着孩子在家,我去瞅瞅。”
这会儿李老汉也不用林霜催促了,一马当先的走了出去,背影透着一股不容分说的急切。
“大娘,锁好门,千万别让娃踏出半步。”
林霜跨出门槛时回头,鬓角的碎发被风掀起,那双清亮的眼睛在阳光里亮得发沉。
“哎!哎!我晓得了。”
李老婆子连连点头,枯瘦的手指在门闩上摸索,看着两人身影拐进巷口,慌忙咔哒扣上木锁。
她抬眼望向村西头,炊烟缭绕的天际线透着诡异的暗红,喉咙里滚出一声长叹。
“这一天天的……哎!”
“狗娃不怕,跟奶进屋,奶给你拿糖吃。”
李老婆子说着,带着孩子回了屋。
林霜和李老汉来到张屠户家的时候,院墙外已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村民们交头接耳,声音压得像蚊子哼,却没逃过林霜的耳朵。
“哎呦,可惨了,脑浆都蹦出来了~!”
“擀面杖还插-在脑袋里呢!”
林霜拨开人群,只见张屠户倒在血泊中,擀面杖还嵌在碎裂的头骨里。那女人抱着孩子缩在墙角,浑身抖得像筛糠,唯有护着孩子的胳膊绷得死紧。。
“让一让!我是县里的医生!”
林霜高声喊道,快步上前检查女人和孩子的伤势。
女人惊恐地往后缩,怀里的孩子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小脸憋得青紫。
林霜趁机将孩子从女人怀中抢了过来,指尖触到滚烫的皮肤时,一枚温热的药丸已滑进孩子嘴里。
丹药入口即化,孩子虚弱的脉搏强劲了几分。
“孩子……给我孩子……”
女人嘶哑着扑过来,林霜把孩子交还给女人,视线扫过女人手腕上青紫交错的伤痕,眼神暗了暗。
“孩子肺部感染,必须马上治疗!”
她故意说的很大声,足够周围的村民都听到。
同时悄悄捏了捏女人的手,低声道。
“想逃就配合我。”
女人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随即又惊恐地看向围观的村民。
林霜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人群中一个三角眼的中年男人正阴冷地盯着这边。
“村长来了!”
有人喊了一声,人群突然SAO动着分开条道。
穿灰布褂子的老头踱进来,花白头梳得一丝不苟,油亮的发丝贴在头皮上。
他先是看了眼张屠户的尸体,眉头都没皱一下,反而把目光落在林霜身上。
“这位同志是?”
“是县医院的林医生,之前在山里救了狗娃,今天顺路来给我家狗娃复诊。”
李老汉抢在林霜前头开口,烟杆在背后攥得指节发白。
村长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突然转向那张屠夫的媳妇。
“桂花,你男人是怎么死的?”
名叫桂花的女人浑身一抖,抱着孩子的力道紧了几分,怀里的孩子突然‘哇’地哭出声来。
林霜眉头微蹙,上前一步挡在了桂花的面前。
“村长,现在孩子肺部感染危在旦夕,他家的男人刚死,总不能让他断子绝孙吧!”
林霜的话立刻引来了周围人的不满。
“一个赔钱货的女娃,继承不了香火,不就是断子绝孙么?”
“就是,一个赔钱货,死了就死了。”
…………
林霜听着周围的议论,心中怒火中烧,如果不是为了安全的带这对母女逃离,林霜才懒得跟她们瞎逼逼。
眼看着舆-论一边倒,对他们形势不利,林霜一嗓子吼道。
“女娃怎么就继承不了香火了,找个男人入赘,生个娃跟她姓,不就行了。”
瞬间全场寂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了。
“呵呵,林医生真是好大的口气。”
村长冷笑一声,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阴狠。
“入赘?就凭她一个买来的媳妇生的赔钱货?”
林霜敏锐地捕捉到‘买来的’三个字,立刻抓住话柄。
“村长,新社会可不兴买卖人口,您这话要是传出去……”
人群中顿时一片哗然。
几个年轻媳妇脸色都变了,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呵呵,是我老糊涂了,是娶来的媳妇。”
村长脸色一僵,随即皮笑肉不笑地改口。
他转向桂花,语气突然和蔼道。
“桂花啊,先带孩子看病要紧,你男人的后世,有村里人帮衬呢!“
林霜注意到村长说话时,那个三角眼男人悄悄退出了人群。
她立刻分出一缕精神力追踪,发现他正往村长家方向狂奔。
“大爷,麻烦您找辆板车,我这就带她们去县医院。”
林霜对李老汉使了个眼色。
趁着众人帮忙准备板车的功夫,林霜蹲下-身假装检查孩子,实则快速对桂花耳语。
“快去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带上。”
“谢……谢谢!”
桂花微微一怔,哽咽的道谢,便起身向里屋走去。
不一会儿便带着个小包袱走了出来,边角露出两块花布,是孩子常穿的小褂子。
村长在一旁指挥着几个壮汉把张屠户抬到门板上,眼角的余光却始终黏在那包袱上,浑浊的眼中闪过精光。
像一条潜伏在草里的老蛇,吐着信子盘算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