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王令再次挺身而出,挺身……两三步,又停了下来。
“不中用的小东西。”白清明深吸一口气,小声道。
她招招手,把它唤了回来。
“为何总对本座这么大敌意?”萧羡之眉峰轻蹙。
“这话应该我问你。”
“本座何时……”男子不解的神情不像装的。
不像装的,更说明他装得好。
她神色凌厉起来,“先派六扇门的杀手在渡厄堂暗杀我,又命人暗杀找我看诊的患者,你是皎月阁阁主,不要告诉我这些事你都不知道。”
寒气霎时间自男子眸中蔓延开,六扇门的事他知道,至于她后面说的……他竟然真的不知道,这种事,她没必要欺骗或诬陷他。
六扇门开始背着他这个阁主私自行动了么!是他太宽容了?还是伪装得太久,让人误以为他太宽容了?
男人清冷的面庞上闪过一抹厉色,眸中的打趣与漫不经心通通敛去,语气是从未有过的郑重,“我当真不知此事,现在这么说你肯定不信了,我一定会查清楚,给你一个交代。”
白清明紧紧攥着药王令,“给我一个交代?你的人杀了城西卖点心的老汉,我才治好他的风湿病与血蕈毒,他本可以再不受疼痛折磨,你可知你毁的不止一个老人更是一个家,你应当给他们一个交代!”
“这么说来,灵兰台的忍冬也是你命人换成血蕈粉的?”说着,白清明只觉身体忍不住战栗起来,“你是大燕三皇子,尚未位及东宫就敢于天子脚下给百姓下毒,他**若真成了太子,岂不要执敲扑鞭笞天下。”
女子倒吸一口凉气,她好像已经能一眼看到头了,照这样下去,大燕完了。
可他的动机呢,只是为了嫁祸她药方害人么,他为了捏死她真可谓大动干戈啊。他为什么就这么恨白清明?
萧羡之此刻眼底已是一片翻江倒海的墨色,“我的动机呢?”
“清明,我何必为了嫁祸你去害无辜之人,我没那么闲。”
白清明冷静下来,想害她的人……除了萧羡之,还有谁?白太颜?林意眠?白钦?都有嫌疑!
这件事圣上很重视,陆栖风和大理寺的人已经在查了,可那日被暗七带走的几人还未到大理寺便口吐黑血离奇暴毙。很显然,背后的人只需要他们煽风点火,但无论这把火点不点得起来,他们都是一死。
目的是什么?逼她关掉渡厄堂。
暗杀患者的目的是什么,让人不敢再来医馆看病,那还是逼她关掉渡厄堂。
白清明眸光暗了暗,陆栖风说的话,她是该好好考虑考虑了。是她太心急,芸村人虽坏却蠢,不是谁都和芸村人一样好对付,她尚且无力自保,何谈救人与复仇。陆栖风,又凭什么帮她。
她不再看萧羡之,转身朝着大门外走去。
“你去哪?”
“进宫面圣。”
萧羡之面色紧绷,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未等他开口,女子话音已传来,“不是告你的状,跟你没关系。”
梆子声敲响,白清明随着姑姑们一起进了宫。
秦姑姑进去禀报,很快便出来,“关姑娘,圣上还在批奏折,您且在这儿等一会儿。”
夜色愈发的黑了,姑姑们过去了一批又一批,白清明站在殿外,太监们过去了一批又一批,白清明仍站在殿外。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没想到有一天她白清明也会成为别人的兵,罢了,此人九五至尊,她忍。
可是,再等下去天都亮了,难道圣上今夜不回寝殿,要在这乾清宫批一宿的奏折?什么卷王圣体也经不得天天这么熬啊,哪天要是熬穿了……
秦姑姑小碎步踱了出来,“姑娘,圣上召您进去。”
白清明微微转了转酸痛的脚踝,险些摔在地上。啧啧,这和军训有什么区别……
萧元一袭明黄锦袍高坐殿上,他望着少女强忍着腿脚不适一步一步走来。堂皇的乾清宫充斥着帝王威压,鎏金柱上应龙鳞片忽明忽暗,暮色自无色琉璃窗外流淌成河,逼得人弯腰垂眸低身俯首,从前进来的人也确实是弯腰垂眸低身俯首的。
小姑娘腰板儿挺得笔直,往那一站就是兵,眸中无半分怯色,恭恭敬敬向他行了一礼,“关十九见过陛下。”
语闭,白清明抬头打量起圣上的脸。无肤色暗沉发黄,无干燥粗糙起皮,无痘痘炎症爆发,也无面部松弛下垂。啧啧,先天熬夜圣体。
萧元有些讶异,她直视他的眼神既无畏惧也无谄媚,只有满满的钦佩赞许,极诚恳的钦佩赞许,“陛下日日如此辛劳么?”
这呆头呆脑的问话颇有一番蠢笨气势,萧元暗想着,这姑娘到底是真呆还是装呆呢,屠村的事儿都做得出来,天不怕地不怕倒也算合情合理。
“为国为民,不算操劳。”他极宽厚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不想白清明眸中的光亮愈发闪烁,“日日熬这么晚么?”
“为国为民,不算晚。”
“您白日里是否有时呼吸困难?”
萧元不解道:“并无。”
“那胸口闷痛?”
“无。”
“那恶心呕吐?”
“无。”
“那心跳异常?”
“无。”
“那四肢无力?”
“……无,白清明,你深夜入宫是来给朕看病的?”萧元终于忍不住了。
“不不不,我是想请教您,您是怎么做到健康熬夜的呢?”
萧元默了默,极宽厚地继续回答她的奇怪问题,“符纸疗效可比药物。”
“符纸?”
“回去问你身边的小柳子。”圣上眉峰一攒,终于不想再宽厚回答了。问问问问个不停,到底谁是皇帝谁是兵,“你问完了,该朕问了。”
“陛下请讲,清明一定知无不言!”白清明星星眼。
“朕赏你的珠宝首饰全被你当了?”
“……”白清明眼睛里星星又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