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药你们是在哪抓的?”白清明语气严肃。
“灵兰台啊。”
“灵兰台开了也有大几十年了,打我一出生这药铺就在京歌,这么多年也没吃出啥问题来。”
“你傻啊,所以是有人对忍冬藤动了手脚啊……”
动了手脚又怎样,天子脚下敢换百姓的药,看来是后台足够硬。
白清明的拳头也硬了。
这会儿去查恐怕来不及了,灵兰台的忍冬是绝对查不出问题的……大脑飞速运转着,抬头的刹那间,白清明捕捉到人群外那抹不显眼的黑色身影。
暗七?陆栖风让他来的?
四目相接,暗七向她颔首示意,转身便消失在茫茫人海。
她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又要欠他一个人情,这债,究竟何时还得完……罢了,不想那么多,能给她利用总归是好事。
白清明后退一步立于阶上,“诸位,眼下最重要的是治好红疹。”
“我也怕抓药再出什么问题,那就不用药铺的东西了,我今日在此提四个方子,诸位请对号入座。”
“接触血蕈粉三个时辰内的,取前两种。”
“第一,绿豆捶裂壳,甘草撕碎,加三碗水煮沸后用小火炖开,关火前兑陈醋,连渣带汤趁热喝。”
“第二,金银花捣烂出汁,混粗盐用纱布包成拳头大的药包,隔温水浸泡到不烫手为止,反复擦洗患处。”
“若超过三个时辰,红疹溃烂出血,取后两种。”
“第三,灶心土过筛碾细,大蒜榨汁混入泥粉曝晒至半干,用芝麻油调成糊状敷伤口,纱布裹紧勿沾水。”
“第四,蚕沙炒至微焦,混薄荷叶缝入布枕。患者枕睡,隔日曝晒枕头翻面。”
白清明行至室内,取笔便写,写完盖章,一气呵成。
“别急别怕,我会把它贴出来。”
她说得轻快,脑中那根弦却依旧紧绷。问题看似解决了,实则一点没解决。谁换的药,谁陷害她,只要凶手一日不揪出来,她的药方就一日存疑。
果不其然,人群中又开始有人叫嚣。
“关姑娘,你怎么证明一定是忍冬藤出了问题,而非是你的药方写错了!”
“就是,而且就算你的药方是对的,你又怎么证明不是为了壮大自己名声,假意配药使病人生了红疹,再出手相救!”
“倒不如先去灵兰台看看,忍冬是真是假,请药师一查不就知道了。”
不错,还算有点脑子。
白清明脸色苍白,凝视着那几个神采飞扬的说话之人。
他们一副戳到她痛处的得意模样。
怎么样,脸都吓白了罢,叫你得罪我们家二小姐。
好吧,话说早了,还是几个没脑子的。白清明是在记他们的样貌,好叫他们待会儿一个不落地左脚踩右脚升天!
不过现在去灵兰台肯定是不成的,暗七效率再高,也不能这么快就查清楚啊。
正想着,一个鸦青布衣的老者从不远处往这边赶,他径直穿过人群,目标明确地朝着白清明走来。
老人飞快走着好似一条灵活的青鲤鱼,人潮霎时间被他分成两流。
有人惊呼起来,“张老!您您……您怎么来了!”
张岩可谓大燕第一名医。
老人悬壶济世治病救人一辈子,双手摸过的脉比月老牵过的红线还准,诊脉三指专跟阎王爷抢人,当朝太医院院判都要敬他三分。
此人却只愿做扫地僧,帝王权贵真金白银请不来。张岩心里门儿清,他们是想请他做私人医师,救谁不是救呢,怎么就只能救高官,不许救百姓了?
老头儿胡子一甩不干了,再这么整,以后丞相御史得绝症,爱病病爱死死,老子一个都不救了!于是逼得皇帝放了人,老头儿重获自由。
魏展辞救过他一命,他是要报恩的,可惜魏展辞那毒怪得很,他只能缓解不可根除,这成了老头儿心中一根刺。
刺不拔,他日日寝食难安。
谁知半路冒出来这么个小丫头,药方配得诡异,用量却又精准,硬生生以毒攻毒把他身上的毒给拔了个干净……
围观的人哪知道这些,还在猜着白清明的悲惨下场呢。
“莫不是关姑**药方真出了什么问题,连赵老都惊动了!”
底下呼声一片,众人看白清明的目光纷纷变了,若药方的问题是真的,那她岂不是学艺不精还谋财害命。
有人开始小声嘀咕了,“张老最见不得这种江湖行骗的庸医。”
“是关三爷的弟子又如何,医者犯错那祸害的可是百姓的命啊!”
“张老,您今日来,可是发现了她药方有问题,要送她进诏狱……”
张岩愣了愣,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围观的人见张岩怔愣着,他们也怔愣了。
“送谁进诏狱?”老头儿一脸疑惑。
“您今日来不是因为看了关十九的药方,要送她进诏狱的么?”
“嗯,她为魏大人写的药方,老朽已经看过了……”老头儿星星眼。
“那您……”围观群众满脸错愕。
“没错!老朽今日是来拜师的!”
“拜……拜谁为师?”
“拜关姑娘为师。”老头儿怕白清明不同意,深深鞠了一躬,“姑娘,在下张岩。”
“我人虽老了点但手脚麻利绝不比年轻的差!而且我踏实肯学,您看……您愿不愿意收我做徒弟让我跟在您身边学医,姑娘我知道自己岁数这么大有些强人所难,但我绝不差的!”
老头儿一遍遍强调自己不差,好像自己真的很差似的。
“您收了我吧!”老头儿扭扭捏捏满脸期待。
众人:“……”
天塌了!
有人说您差么?那么多人挤破脑袋要做您徒弟呢。
白清明吓了一跳,在脑海中搜寻一通也没找到与张岩有关的记忆。虽然她不认识他,但光看周围人反应她就知道这人绝不简单。
于是白清明的腰弯地比老头儿还低了,她客气地接住他伸向前的双手,“唉,是您谦虚了,您真是折煞我,该是我朝您鞠躬才对……”
一看这架势,这可不就是婉拒的前兆么。老头儿的腰又低了几个度,“唉,是姑娘您谦虚,是您折煞老朽喽,那您到底是答应不答应嘛……”
答应啥?答应收徒?
“我我我……”,人一尴尬就会假装自己很忙,白清明汗流浃背了,只能握手握个不停。想再把腰弯低一点发现不能够了,再低就要脸朝地了。
众人:“……”
不儿,这对吗?您二位在这儿拜把子呢……
白清明转念一想。嗯,她明白了,看来这此人是大佬啊,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您看啊,我前些日看诊的时候写了几个方子,但用完药的人症状不仅没好转反而浑身生起红疹来。大家都忧心着,怕是……我诊出问题了。”
“您方不方便,看看这些方子是否有问题。”
“方便方便。”张岩主打一个有求必应。
“那真是麻烦您了!”白清明绽开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
“不麻烦不麻烦。”
生出红疹的老汉一听这话,连忙取出怀里叠好的药方,送到张岩手中。
其余几人一见,也纷纷把药方往张岩面前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