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当书童,你替少爷科举中状元 217、拳打文坛敬老院(八)

面对崔岘的反击。

桓应先生不仅全盘接下。

反而轻飘飘地,发出更猛烈的诘问:“然则心迹何以分别?”

“《尚书》称‘圣有谟训’,若漠视训诂,岂非如盲人扪象,各执一端?”

这绝对是崔岘打过的,最激烈的一场辩论。

《尚书》‘五惑’难倒桓应,本质是因为,《尚书》就是错的。

不代表桓应不行啊!

反之,这老头非常行!

以至于,台上的崔岘,头一次陷入卡壳,开始思索。

说实话这个感觉很爽。

正所谓:遇强则强。

对手越强,越能打出火花,打出意料之外的惊喜!

比如现在他们打到了‘心迹’。

那四舍五入完全可以辩一辩王阳明的心学。

但,崔岘忍住了。

不能说。

至少现在还不行。

而且照搬心学更不行,平行时空学说注定无法生搬硬套,做不到落地生根。

思想之火烧起来的时候,会有独属于它自己的形状!

那该以什么方式继续辩?

这个时候崔岘才意识到,自己学得好像有点杂——懂得太多了。

以至于一个问题,他能瞬间想出无数种辩论角度。

每一种辩论角度打出去,都会走向一条未知的通道。

那,他该走哪一条路呢?

对面。

看着陷入沉思的少年郎,桓应先生笑呵呵等待着,半点不催促。

甚至连台下的老儒们,都没有在这个时候出言嘲讽。

因为这场辩论,足以铭记进文坛辩论史册!

每一个字,都是瑰宝!

听到桓应的笑声,崔岘看了过去。

一老一少对上视线。

桓应先生的眸子枯老且寂静,如海纳百川,蕴藏着对后辈的欣赏、与鼓励。

他老了。

像是一块没用、且坚硬的臭石头。

但崔岘那么年轻。

宛如一把锋芒尽显的宝刀。

于是,没用的臭石头,似乎也短暂迎来了一场新生——

他可以磨刀。

崔岘看懂了老先生的鼓励,眼睛越来越亮,越来越亮。

一个好的对手,很难遇到。

既然今日遇到了,那不如,试着忘记朱熹,忘记王阳明,忘记别人走过的路。

试着……走一走自己的路?

这样想着,崔岘只觉得瞬间切入‘战斗形态’,浑身血液翻滚,整个人都有些轻微的颤栗。

他的思路,更是前所未有的清晰。

而后,在全场惊艳、钦佩、赞叹声中。

台上的蓝衫少年郎一扬眉梢,朗声道:“《荀子·正名》云:‘名无固宜,约之以命。’文字犹器也,用以载道而非道本身。”

“若见器而忘道,犹望星盘而失北辰——桓公所循,究竟是圣人之言,还是汉儒之器?”

此话落下。

东莱、班临、旬彰三位先生,先后发出赞叹声。

连旁边修文先生一双眼睛都猛然亮起来,想叫好,话到嘴边又强行忍住了。

忍得好生辛苦。

无关阵营!

此刻,只为这场辩论喝彩!

好一句‘文字犹器也’!

连语言文字本身都是人为约定俗成的‘器’,是工具,是会变化的。

那用文字记录的书籍,怎么能一成不变呢?

这简短的几句话中,崔岘将文字定义为‘器’,将圣人之道定义为‘器’中所承载的‘内容’。

他彻底分离了‘道’与‘器’!

单论这场‘道器之辩’,就足以堪称经典!

更妙的是!

桓应先生的问题在于‘心迹何以分别’。

而崔岘的回答是:我们不必纠缠于‘心’与‘迹’的分别,因为‘迹’,也就是‘文字’,它本身就是不完美的‘器’。

我们的目标是找到‘器’中的‘道’!

这场本就精彩绝伦的辩论,从这里开始——

再度开始升华!

台下,年轻的学子们看的心神摇曳、激动不已。

‘崔岘师兄大才’的呼声,此起彼伏。

笔墨风骨。

松竹品格。

云水襟怀。

在崔岘师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桓应先生抚掌大笑,连夸三声‘妙哉’。

而后思索良久,这才道:“子谓经籍为器,然《庄子》谓‘荃者所以在鱼,得鱼而忘荃’。今鱼尚未得,安可先弃荃?”

这次。

崔岘想也不想,迅速,且坚定地回道:“《周易》明示‘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

“今之学者,困于形下之器久矣!当效孔子‘从心所欲不逾矩’。”

“心有北辰,则万径皆通。”

“胸无天理,虽循迹亦枉然!”

什么叫‘醍醐灌顶’?

什么叫‘春雷乍响’?

这就是了!

以辩经台为中心,全世界被按下消音键。

无数道震撼的目光,看着台上金句频出、肆意张扬的少年郎,怔怔无言。

若他们在钦佩崔岘的学识。

那么辩经台上,桓应、东莱、班临等一群旷世大儒,则是心神摇曳。

从‘心’。

到‘理’。

这是新学说的思想萌芽,诞生了!

若按照史书上一些夸张的笔法来描述,此刻崔岘话音落下,辩经台周围应该仙音环绕,百鸟齐鸣!

因为将来若崔岘能够成圣。

那么今日此时,就是儒圣的诞生!

桓应老先生一双眼睛黏在崔岘身上,声音不自觉带着了颤音:“然则……道在何处?心何以明?”

崔岘杀疯了!

他从未像此刻这般,浑身热血沸腾。

因为他找到了,那条自己要走的路!

是以,他看向桓应先生。

又将目光挪开,缓缓扫视全场神色震撼的众人,展袖而立,声震屋瓦:“道在烛照之间!《大学》言‘明明德’,非明书本之德,乃明心中之德。”

“《中庸》云‘致中和’,非致外物之和,乃致本性之和。”

“天理昭昭,本自具于灵台;迷雾重重,皆因私欲遮蔽。”

说到这里。

他深吸一口气,长身而立于辩经台上,衣袖翻飞浮动、尽显文人风骨,少年意气:

“我手中无刀,却誓要剖开这千年迷雾!只因天道在民不在简——

“真理当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千圣皆过影,良知乃吾师。”

“天理非外铄,本自具于心。”

“治学之极,不在唯经是循,而在——”

“以天地为经卷,以万物为注疏,以吾心之明光,照千古不灭之真理!

“此心既明,则六经皆我脚注;此理既通,则……

万古无非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