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走马上任的时候,董顺带着马建、丁不争和香菱来到官寺。
洛阳北部尉,负责洛阳城北部以及北郊的治安,别看俸禄只有六百石,但好歹是个京官,也是有点儿权力的。
刚到官寺门口,就被人拦住:“来者何人?”
董顺下了马车,指了指腰间的铜印黑绶。
那小吏也是硬气:“铜印黑绶又怎么?我们洛阳最不缺的就是大官,你多少石?”
董顺如实道:“六百石。”
两千石至万石(三公)的大官为银印青绶;两千石以下且四百石以上的,是铜印黑绶;两百至四百石的为铜印黄绶,两百石以下为青绀绶。
也就是说,佩戴铜印黑绶的人,可能是六百八百石的县令,也可能是千石的小郡太守(大郡太守为两千石)。
小吏听说董顺只是六百石,顿时不放在心上,洛阳的官员比狗还多,虽然我只有两百石,但并不妨碍我看不起六百石!
马建上前道:“他虽然是六百石,却是你的顶头上峰!”
小吏惊得眼睛睁圆,先是向董顺行了个礼,然后马上回官寺喊了起来:“新部尉来了!”
很快有一个干练且白胖的中年人迎了出来:“来着可是董部尉?”
董顺点头:“正是,不知你是……”
白胖中年人道:“我叫梁逸,字非凡。贵官新来乍到,有什么问题尽可以问我,不过我的官话不是很标准,还请贵官担待。”
梁非凡是吧?有着明显的交州口音,洛阳人歧视交州,就如同歧视凉州一般,幽州人虽然也被歧视,但在鄙视链上地位高于凉州交州。
但董顺并没有这种地域歧视,毕竟他被歧视惯了。
官寺里马上有人大喊非凡哥,梁逸面露歉意:“贵官莫怪,你没来之前,都是下吏代管事务,有些繁忙。”
董顺淡淡道:“既然我来了,那便以我这边为重,若不是人命关天的事情,就先放一放吧。”
梁逸心里咯噔一下,别看董部尉年纪轻轻,然而有些气场!
不过气场这种东西,还得跟能力相符才行,无能且气场大,那就讨人嫌了。
董顺让马建去交接文书手续,让香菱去整理房间,让丁不争去采买物品,自己则跟着梁非凡巡视。
梁非凡向董顺说明洛阳北部尉的管辖范围,但有意思的是,他的说明重点不是“哪里没管算渎职”,而是“过了哪里就算越权”。
两人到了城门口,突然一声惊呼,不知发生什么变故,好几头耕牛奔跑着离开牛棚。
疯牛满地跑?
按照梁逸的说法,那些耕牛所去的方向,正是洛阳东,多管闲事属于越权了。
董顺回头对梁逸和两个小吏道:“你们愣着干啥?帮忙赶牛啊!”
梁逸面露为难:“那是别人的管辖范围,我们贸然行事……”
“你给我闭嘴。”董顺已经完全明白了。
哪里是什么意外,分明是早就准备好的陷阱!
若没有董顺的空降,洛阳北部尉的位置是归梁非凡的。
如果梁非凡不是交州人,就不存在这个空缺。毕竟洛阳北部尉是首都的官,六百石约等于地方八百石,地方的县尉看到洛阳北部尉,是要行礼的!
梁非凡心怀不满,他不是不能接受空降,但他绝对不能接受空降的人是凉州人!
否则之前的歧视算什么?
于是他就策划了这一手“疯牛满地跑”来为难董顺,想给这位关系户一个“下牛威”。
当董顺下令时,他们自然不会遵从。
眼看耕牛就要撞向街边百姓和路边摊,董顺没时间管这些细节,他直接冲了出去!
梁非凡大声道:“董部尉,耕牛是不能杀的!”
在这个农业社会,耕牛是非常重要的资源,农户们穷得叮当响,绝大部分买不起耕牛,这些牛都是官牛,集中在牛棚管理,然后租借给农户使用。
私杀耕牛是大罪,严重者甚至要处斩,可以说,乱世流民的命不如耕牛贵。
梁非凡冷笑:这牛跑起来撞人,你又不能杀它,看你怎么办!
后边两个小吏小声道:“非凡哥给我们出了口恶气!”
梁非凡撇了撇嘴:“可不是嘛!他既没有举孝廉,又不曾入朝为郎,更无军功在身,凭什么直接授职?老子最讨厌这种关系户!”
人家河北名士沮授,一州之茂才,比孝廉等级更高,现在乖乖在豫州当个功曹!还有审配,要名气有名气,要能力有能力,如今在皇宫里为郎,你哪一点比沮授审配强,你就跳过这些程序?
就凭你那个声名狼藉的投机者爹吗?
朝廷里的官员怕董卓,可我们这些小吏不怕!你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反董吧?
就在梁逸三人看戏时,董顺蹬腿发力,后发先至,追上那耕牛,左右手各拽着耕牛的尾巴,拖着两头牛竟硬拽回来。
梁逸三人张大了嘴,仿佛能塞下一个鸡蛋。
路人们都是大声叫好,赞扬董顺的神力。
董顺将两头牛拖回,马上又再出发,须臾又拖回两牛。
梁逸面露不可置信:“你拖了四牛,竟然还有力气?”
你还是人吗?
董顺的方法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他将八头耕牛全部拖回来之后,街上的百姓们轰然称好,赞颂这位维护秩序的义士。
那两个小吏已经完全被董顺的神力给折服,再也生不出半点阻挠的念头。而梁逸看着地上深深的拖曳痕迹,被震撼得久久不能言语。
我承认我刚才说话有点大声,你这样的本事,别说六百石的官,就是八百石千石都当得!
摊贩们更是道谢不迭,路边有人大声询问神力义士的名字,然而董顺却不愿透露姓名。
我只想当逆子,快乐刷分,你们休想给我一点好名声!
梁逸顿时肃然起敬:如此高洁的品行,让人心服口服!就算有些士族不爱钱财,他们也嗜名如命,偏偏董顺就像是淤泥里的白莲花,对名利不屑一顾!
这是一个纯粹的人!
新来的董部尉又有本事又有品德,输给他不冤!
于是梁逸当场对董顺深深行礼道歉,为自己之前的小肚鸡肠感到懊悔!
董顺笑了笑,然后拍了拍梁逸的肩膀,阻止梁逸再说下去。
他甚至没有戳破这场小闹剧。
梁逸转身对两小吏正色道:“回去告诉官寺里的兔崽子们,谁敢和董部尉作对,就是跟我梁非凡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