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老者这话，那人看了一圈左右，然后颔了颔首，带着人走了。
等他们离去，程浩宇这才对着老者客气地说：“队长，真不好意思，我们……”
老者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直接问道：“有没有带证件？单位叫什么？”
程浩宇虽感无奈，但仍乖乖掏出自己的工作证。
王小北也皱起了眉头，这事儿若被单位知道了，可就麻烦大了。
正当他打算说话时，老者开口了：“那边有纸笔，写份保证书吧，下次再有这事儿，连同这次的一并送去派出所处理。”
老者又接着说道：“我们也清楚城里的艰难，以前或许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可今年不行，我们队上有指标。”
“加上这夏天本该下雨的，却只落了两场毛毛细雨，菜收成不好，大伙儿的日子都不好过。”
“哎，我知道我知道，多谢队长你不追究。”
程浩宇听出了老者的言外之意，这是给了一次机会，只要不再犯，就不继续追究。
于是，他连忙坐下，认真写起保证书。
王小北看着时机正好，掏出烟，抽出一根递上前：“大叔，真是太感谢了，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呢？”
老头斜睨了他一眼，笑呵呵地接过烟：“姓李。”
“原来是李队长，今天这事儿真是多亏你。”
李队长叹了口气，神色几分无奈：“唉，这年头，都难啊。咱们这儿或许还有菜吃，可粮食却是紧巴巴的，家家户户都一样。”
“若不是饿得实在没法子，谁会偷呢？”
程浩宇闻言，猛地抬起头，“你说得在理。”
说完，他又埋头继续写检讨。
李队长环视了其余几人一圈，开口道：“不肯说单位，又没个证明，那就只能等到明天了。”
“明天能证明清白的，就让你们走，但我丑话说前头，要是惯犯，我可就不留情面了。”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气氛一时凝重。
这时，一位中年妇女想了一下后起身：“队长，我……我交代，写检讨……”
李队长微微颔首，示意道：“好，你写吧。”
不多时，程浩宇写完检讨，客气的递了过去。
李队长看了一下，轻轻颔首：“好了，人你们领回去吧。无论如何，自己的母亲不能丢。要是你不来找，明天我就直接给你们街道办事处打电话了。”
程浩宇一听，连忙赔笑道：“是是是，你说得对，都是我的疏忽。”
“好了，赶紧带人走吧。”
“好嘞，好嘞。”
程浩宇连声应承，转身拉起一直沉默的程大妈，“妈，咱们走吧，全院子的人都在找你呢。”
程老太太闻言，缓缓起身。
程浩宇与李队长客套了几句，一行人便走出了屋子，借着微弱的夜光，朝大路摸索前进。
“哎，妈啊，你这是做什么啊？”
陈浩宇边走边无奈地嘟囔着。
程老太撇撇嘴，语气坚决：“我去找你弟弟。在这里，我反倒是你们的累赘。我这一走，你们虽然还是吃不饱，但至少饿不着肚子。”
程浩宇闻言，也是一声长叹：“我说了多少次，我可以想法子，你咋就不听呢？你这一走，家里的孩子们咋整？小莉不得辞职回家照顾他们吗？”
他又抱怨了几句：“今天要不是李队长心眼儿好，这事送到单位和街道，我这脸往哪儿搁啊。”
“叔，行了，别念叨了，人平安找回就行，快回家吧，这都过了4点，你明天还得上班呢。”
王小北赶紧开口劝道。
程浩宇轻叹一声：“小北，今天真是多亏了你，如果没有你，找不着人，我怕是要急疯了……”
“小事一桩，大院里的人都有帮忙找，咱们只是运气好，也不知道向叔叔回去没？”
闻言，程浩宇连忙应声颔首：“对对对，都得感谢。”
一踏上大道，王小北拍了拍自行车，笑说道：“程大妈，上车吧，就你这腿脚，走到家怕是要等到天亮，到时候大院里的人非急坏不可。”
“哎呀，我来推吧。”
程浩宇哪好意思让王小北费力，赶紧接过车子。
对于王小北的语气，大家早就习以为常，压根也没有多想。
程大妈终究还是拗不过，坐上了车。
但走了几分钟后，王小北嫌速度太慢。
“叔，这么办吧，咱挤一挤，大妈坐后头，你坐车垫上，我骑车带你们回去，这么走，走到猴年马月去啊！”
“啊……这样不好吧？你先回大院报个信，我跟我妈慢慢走回去。”
“你们坐上来试试呗。”
程浩宇见状，略一颔首，决定尝试一番。
尽管有些吃力，但总算是骑上路了。
到家时，已经近5点。
大院里的许多人都没睡，特别是向媛的父亲、雷大爷、钱承福几位，刚回来不久，正聚在雷大爷家中堂屋里。
见到有人回来，大家纷纷走出门外。
雷大妈一出门，看见程老太太，便数落起来：
“哎哟，程妹子啊，你说说你都半条腿进棺材的人了，咋还这么能折腾呢。”
这边，王小北他们则在一旁交谈着。
一问之下，原来众人也是刚回不久。
对于程老太太偷菜的事，王小北二人都默契地没有吱声。
雷大爷见状，摆了摆手道：“行了，都回去歇息吧，闹腾大半宿了。”
王小北闻言笑道：“你们赶紧去睡吧，我得去师父那儿了，再晚又要挨训了。”
程浩宇感激地看着王小北：“小北，今天真是多亏你了，另外也谢谢大家了。”
“嗨，叔你别客气，我先撤了啊。”
王小北打了个招呼，转身离去。
离开之后，他骑上车，心中缠绕着一个挥之不去的念头。
这会儿还算不上最难熬的时刻呢。
后年，那才是真正的困难。
事实上，院子里的家家户户手头多少还有点积蓄，只是大家对不敢去黑市上去买东西。
毕竟一旦过去了，不小心被抓到了。
万一厂里管得严，领导又是那种六亲不认的，很可能就直接丢了饭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