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的。”
“并州之地,雁门也好,朔方也罢。”
“等到动手后,再往北走,你们的凉海也让人心动。”
凉海,在并州塞外。
那是一个巨大的深水湖泊,此湖广如海,湖泊延出的河水,滋生了一片又一片巨大的草场。
围绕此湖,催生了许多族落。
西原中大族中的宇文、呼延、折兰几族便以凉海为‘母海’。
西原要大举入侵,也非得沿凉海而行,走凉海道不可。
因为一旦偏离此海,便多有荒漠,大军容易迷失不说,水源和物资供应也有问题。
这话说的太狠了,以致于折兰图瞬间变色:“那我们就恭候殿下大驾!只是凉海太深,人入其中,只怕尸骨难存!”
折兰图呈上文书:“殿下过目吧!”
书上,正是那所谓的‘三百士’。
为首一个,正是被韩问渠一块拿下的胡铁衣。
上面人名,只有二百七十六人。
“是韩问渠捉人时候伤的性命。”
“当中伤者,我们都请了医者替他们治疗。”
折兰图道。
“那我倒要多谢你们了。”周彻淡然一笑,也还过去一张名单:“贵使放心,郡主在我这,也照顾得很好。”
折兰图接过来看了一遍:“太子郡主和使团可在城中?”
门口,恰好一道俏影走了进来——皇甫韵。
周彻点头:“在了。”
“我需去探望。”折兰图道:“殿下也可安排人手,让我的人带着先去查验。”
这是‘换俘’的必要流程。
周彻自不会拒绝,委派了几个亲兵和文吏即刻上路。
“换人的事,我过去便行了?”
皇甫韵走进殿来,伸手撩过垂到额前的发丝。
周彻推进迅猛,就连她也不曾歇过,一直负责梁萧安全,一路紧跟。
“不。”周彻摇头,眼中光芒一闪:“我想和西原人碰一碰!”
“换人一旦完成,便是彼此交锋之时,他们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自开战到如今,双方都属暗斗。
前方在张梓以北的交锋,纯属‘以大欺小’。
汉军鏖战多时,还没碰过硬茬,杀心正盛;西原军磨刀霍霍,早就想下场了——他们只怕快要憋疯了!
“动身之前,你再去看看她。”皇甫韵道。
“她?”周彻愣了一下:“姐姐是说,萧焉枝?”
“不然呢?”皇甫韵翻了个白眼,伸手轻拉着周彻衣服:“你随我来。”
等走远一些,她道:“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将她留下来吧。”
周彻没有接话,而是看着对方。
“萧焉枝极为聪明,而且对大夏很是了解,于公而言,她回西原,对你来说会是大敌。”皇甫韵道。
“于私呢?”周彻问。
皇甫韵似笑非笑:“你问我?难道你自己什么心思,你不清楚么?”
周彻摇头失笑:“难道姐姐认为我会对她有很深的感情?亦或者说,以我的身份,会因为些许男女牵绊而做出什么不智之举来么?”
留下萧焉枝?
除非她自愿。
要不然,就得拿胡铁衣那帮人来换。
这种事,周彻是绝不会做的,也没有这样做的理由。
“所以我不能说太多,你自己去看看吧。”皇甫韵欲言又止,最终道:“不管如何,也算是交集一场。”
周彻思考了片刻,点头:“好。”
没多久,折兰图探视完毕。
所谓探视,无非是检查人是否活着、健康,再告知他们做好换回的准备。
被禁多日,归家无望,终于得到了喜讯,梁乙甫显得十分兴奋:“终于能回去了,只希望此番他不要食言!”
“他没有食过言。”萧焉枝望他一眼,淡然道:“那三百人,对汉人天子的声望很重要,凉海王族已经坐不住了,他不会再拖。”
“那便好!”
梁乙甫连连颔首,又望着她:“你似乎不是很高兴?”
萧焉枝冷瞥了他一眼:“你在说什么笑?”
“我看你脸上并无喜色。”
“难道我要和你一样城府浅薄才行?”
“你!”
眼看着两人又要起争执,使团众人赶紧相劝。
砰!
门口,周彻到了。
他没有废话,只是将手一挥:“其他人先出去。”
梁乙甫压着怒气:“六殿下,若有公事,直接与我说便是,我才是西原储君。”
“若是私事,就当前你我两国关系,这里无人和你有私交。”
周彻不和他废话:“提溜出去。”
许破奴走了进来,一手提着他衣领,如携孩童,拎着就往外走。
“六皇子……”
“暂忍一二!”
随行宗老满面屈辱,出言安抚。
不久,屋内只剩两人。
“不得不承认,我小看你了。”
率先打破沉默的,竟然是萧焉枝:“我已知悉,你先亲身登羊头山,又以棺摧城。偌大晋阳、并州第一坚城,竟被你一鼓而破。”
“因为我想赢,哪怕只有五分的希望,也只能尽十分的力去搏。”周彻道:“剩下的,就交给命了。”
“交给命?”
“是,命。”周彻点头:“我年幼时,常对天命二字不屑,可到遍翻史书,才发现天命无处不在。”
“凡开国之君、盖代之主,无不是超世之杰。”
“可他们的对手,又何尝弱了?”
“胜负往往只在临门一脚,这一脚如果不在自己,那就在天命了。”
作为对手,彼此都尽力,力弱者败、胆怯者败。
倘若双方势均力敌,那胜负之手,只能交给‘天命’了。
萧焉枝沉默了很久,才道:“或许,你只差天命了。”
周彻很意外,笑道:“你是在夸赞我可为天下之主?”
那双冷幽幽的眸子盯着他,点头:“是,你胜过了我见过的所有男子。”
没等周彻开口,她话锋一转:“可惜,你我是仇敌,也只能做仇敌。”
哗!
周彻站了起来,道:“我今日过来,是想和你重提旧事。”
“你很了不起,但我无法无耻到背叛自己的族群,去依附侵辱自己的仇人。”
她盯着周彻,手悄然捏紧。
“我明白了。”
周彻点头,从怀里拿出一块纸袋装着的饼来:“送你的,吃饱了好上路。”
萧焉枝一伸手接了过来:“我就不送你了。”
周彻往外走去。
然而,他的步伐并不果断。
期间似在犹豫,而后终究忍不住回头,盯着对方手中的饼。
“怎么?你已经小气到了这种地步?”萧焉枝冷笑。
周彻没有说话,再度转身。
在他走到门口时,却再一次停了下来。
萧焉枝正想说什么,一张口,却是脸一白:“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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