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南笙停下,直直看着谢清若。
许是重来一次,谢南笙可以看明许多从前看不清的神情。
心中蓦然松了一口气,谢清若不过二八年华,耐力不如她想象中的长。
双手拽着帕子,心有刺痛。
为何偏偏是她?二叔在其中又扮演什么角色?
二叔可是父亲最疼爱的弟弟,亦是父亲唯一的兄弟。
如果父亲跟兄长的死同二房脱不了关系,二房对大房的恨因又是何时种下的?
谢南笙的心口越来越疼,笼罩在头顶的雾气越来越浓,怎么都散不开。
“姐姐,怎么了?可是清若说错话了?”
思绪回笼,谢南笙声音平静。
“这身不好看?”
谢清若轻轻摇头。
“怎会,我只是觉得那套月白色更衬姐姐,显得姐姐气色更好。”
“早上神情恍惚,泼了半杯茶水,污了一片,人人都知谢家一月两门丧,我要那气色作甚。”
谢南笙淡声开口,语气却是有些冲。
谢清若没料到谢南笙会如此回答,可转念一想,倒是也能理解,故而没有多想。
“清若不是那个意思,清若知道姐姐听不进去安慰的话,但清若还是希望姐姐一切都好。”
谢清若低垂着眼眸,眉间微微拧着,脸上闪过难过和心疼。
谢南笙低眉敛去其中的情绪,跟戏茗轩的戏子有的一拼,她合该去唱戏。
“走吧,莫要让客人久等。”
傅随安看到谢南笙,小跑两步上前,露出一个明媚的笑。
“南笙,你也去寻蹴鞠了?”
傅随安邀功一般,将蹴鞠伸到谢南笙的面前,一双深情的眸子只瞧得见谢南笙一人。
谁看了不夸一句情深?
“其实你不用担心,我这双手虽不曾习武,可取个蹴鞠不在话下。”
说着,傅随安拿着蹴鞠往前凑了凑,眼睛亮着星光。
“傅公子言重了,我不曾担心。”
谢南笙没有伸手去接蹴鞠,而是朝着竹喧点了点头。
竹喧接过蹴鞠,拿给谢临川。
“你们陪小公子再玩一会。”
傅随安看着空落落的手,脸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心中的不爽再次冒出头,难不成谢南笙不知他的意思?
主仆二人都一个德行,连句客气的谢意都没有,待他日后稳坐高位,他定不会给她好脸色。
傅随安握紧收在袖中的手,努力压下心头的烦躁和不甘。
“傅公子莫要见怪,姐姐其实是担心的。”
谢清若不忍看到傅随安如此模样,温声开口。
“姐姐刚刚还去假山那里寻找。”
闻言,傅随安心中舒服了些,世家贵女就是含蓄,一举一动皆是谨慎。
他是谢南笙未来的夫君,相伴一生的官人,谢南笙又怎会不心生牵挂。
只是世家大族的教导,不许她过度表露内心的真实想法。
傅随安越想越肯定,谢南笙定是这般。
谢南笙意味深长地看了谢清若一眼。
“南笙,我很高兴。”
谢南笙心里翻了个白眼,不用猜都知道傅随安脑补了什么。
三人回到凉亭中,谢南笙看了傅知砚一眼,随即在他的对面坐下。
傅随安为表明自己的‘真心’,不停找话题,时不时还想来点‘肢体接触’,只是都被谢南笙巧妙避开。
谢清若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手中的帕子已经变了形状,可到底不敢再说半个字。
她今日已经有些反常,她可不想引起谢南笙的怀疑。
只是谢南笙生在福中不知福,傅公子如此用心,她居然不屑一顾,辜负真心的人终不会有好下场。
如果不是因着她的家世,谢南笙根本比不上她。
谢南笙有才情却心比天高,有样貌却规矩死板,根本不懂傅公子的心和志向。
在谢清若的心里,谢南笙配不上傅随安。
谢清若这般想着,心里好受不少。
傅知砚作为旁观者,看得真真切切,谢家也不太平。
眼底勾起暗涌,抬眼看向谢南笙,正巧谢南笙抬眸,四目相对。
只一眼,谢南笙便看到傅知砚黑瞳深处的担忧。
他在担心她,因为父亲和兄长,故而‘爱屋及屋’。
两家商定了些事宜,因体念谢家事情繁多,傅家的人没有多待。
雁榭轩,谢南笙坐在太师椅上,手中把玩着一枚玉佩。
“让沛儿进来。”
竹喧推开门走出去,不多时身后跟着一个粉衣少女。
“姑娘。”
“我渴了。”
沛儿有些疑惑,以往都是竹喧和松闹伺候姑娘茶水,今日怎特地让她进来奉茶?
心中万般不解,可手上动作不敢耽搁,恭敬给谢南笙倒茶。
谢南笙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迎着沛儿的目光吐了出去。
“沛儿,你想烫死姑娘,你安的什么心?”
不待沛儿反应过来,竹喧毫不犹豫抬脚将人踹倒。
沛儿吃痛跪在地上。
“奴婢错了,奴婢罪该万死,还请姑娘饶恕奴婢这一回。”
谢南笙将茶尽数倒在沛儿的头上,语气森然,不带一丝温度。
“我饶了你,那你背后之人可会放过我?”
沛儿浑身一颤,不可置信地看着谢南笙,双瞳蓦地睁大。
“奴婢不知道姑**意思。”
竹喧一脚踩在沛儿的手背上,用力碾压。
“忘恩负义,背主之人,居然还敢说谎。”
沛儿脸色惨白,咬紧嘴唇。
“姑娘,奴婢真的没有,奴婢不知哪里做错,惹得姑娘不快,都是奴婢该死,可奴婢断然做不出背主之事。”
谢南笙嗤笑出声,冷眼看着沛儿,朱唇轻启。
“是吗?”
谢南笙将玉佩递到沛儿的跟前。
“可识得?”
沛儿瞳孔瑟缩,吓得跌坐在地,那是宝儿的玉佩。
宝儿自幼体弱,她攒了一年的钱才给宝儿买了这枚玉佩,只盼着宝儿少病少灾,长命百岁。
“姑娘,奴婢真的没有背叛姑娘,还请姑娘不要伤害宝儿。”
沛儿伸手要去扯谢南笙的衣裙,可手还没够到谢南笙,手背就被簪子划伤。
“谁允许你碰我?”
鲜血滴落,沛儿眼底惊慌,她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姑娘。
沛儿越想越害怕,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
可她一向瞒得极好,姑娘怎么会发现她做的事?
何时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