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军赋 第一卷 风起青萍之末 第7章绝境

“喔喔!呦呵!”

挑衅般的吼叫声与马蹄声回荡在鸡鸣寨的上空,令人心惊胆寒,戍卒们龟缩在寨墙背后,不敢露头,每个人的眼眶都布满血丝。

羌兵围寨三天从未发起过进攻,但不分白天黑夜,时不时就会有一队骑兵抵近堡寨游弋,迫使守卒一直保持高度紧张的状态。

寨中就这么点守军,每天半夜都得被逼得爬起来,几天一折腾全都心力交瘁,困得眼皮子打架。

最让他们忧虑的是期待中的援军迟迟不见踪影。

援兵在哪?

如今洛羽也是伍长了,身边几个新兵都是他手下,负责这一段寨墙的防卫。

洛羽躲在墙后仔细观察羌军的动向,眉宇紧凝:“弟兄们都小心点,今日羌兵要进攻了。”

“为啥?”

蒙虎反问道:“他们晃悠三天都没进攻,今天估计也是虚晃一枪吧。”

“耗了我们三天,羌兵料定我们精疲力尽,此时进攻是最佳时机。你再看看他们的人数,是不是比昨天多了不少。”

“还真是,以前游弋的骑兵就二三十骑,今天翻了好几倍!”

“咻!”

话音未落,便有一声凄厉的响箭划破云霄,这是羌兵惯用的进攻信号。

刚刚还在外围游弋的羌兵全部调转方向,分成三个小队朝堡寨冲来。人手一把弓弩,箭囊塞满了羽箭,马背上还挂着绳索与钩爪。

“防御!准备迎战!”

“嗖嗖嗖!”

率先抵近堡寨的羌骑泼射出第一批箭矢,守卒们要么缩在墙后,要么高举竹盾,一个也不敢露头。

羌兵擅骑射,天下皆知。

三队羌兵,一队射完另一队跟上,丝毫不给守军喘息之机,娴熟无比的车轮战。

几轮箭雨之后,突然就有十几名羌骑跃出军阵,纵马疾驰,一直抵近到寨墙之下,然后用力甩出马背上的钩爪麻绳,稳稳勾住墙头。

紧跟着这些骑兵就纵身一跃,飞离马背,双手紧紧扣住绳索,脚蹬墙面,像猿猴一样敏捷地向上攀爬。

弓弩压制、钩爪结绳、悍勇登城。

这一套战术羌兵运用得炉火纯青,攻克过无数边防堡寨。

“反击,给我反击,别**躲着!”

远攻箭雨你还可以躲,可一旦羌兵登城就不能再躲了。

在王双一声声催促下,终于有人壮着胆子探出脑袋,弯弓搭箭,想要射杀那些正在爬墙的羌兵。

“嗖!”

刚刚冒头就有一支箭矢稳准狠地洞穿了他的脑袋,脑浆四溅,画面极度血腥。

洛羽一惊,露头就秒,羌兵的箭术确实强过乾军太多。

箭矢在空中交错,不断有人倒在血泊中,惨叫声令人不寒而栗。

老兵还好,可第一次参战的新兵被吓傻了,洛羽手下一个年轻后生当场就魂飞魄散,抱头乱窜:

“不,我不打了,让我回家!”

“小伍,趴下!”

洛羽接连怒吼小伍都恍若未闻,已经丧失神志的他只知道四处乱窜。

短短两三天的时间,洛羽不可能将这些新兵训练成精锐,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叮嘱战场保命的要点。

听的时候个个点头,自以为掌握了精髓,可当同袍的脑浆溅在你脸上,谁还记得洛羽说过的要点?

“**!”

箭雨漫天,羌兵逼近,洛羽顾不得多想,一脚将小伍踹翻在地,破口大骂:

“滚到墙角待着!别动!”

挨了一脚的小伍蜷缩在角落里痛哭流涕,裤裆微湿。

“羌兵上来了!”

蒙虎的吼声回荡在耳边,洛羽手底下全都乱成一团,羌兵似乎也发现这里防守薄弱,偏要从这里进攻。

一名身手矫健的羌兵已然跃入墙头,仗着自己身手矫健,当场砍死了一名惊恐逃窜的新兵。

远处指挥战斗的张贵破口大骂:

“洛羽,管好你手下的人,丢了墙头老子宰了你!”

洛羽理都不理他,转头冲向羌兵,脚掌一跺、身躯腾空,猛然一刀砸落。

年轻的面庞并未引起羌兵的重视,可等强劲的力道逼退他好几步时羌兵才满脸怒气地反扑过来:

“你找死!”

接连三招对拼,洛羽稳占上风,最后一刀直接将羌兵的脑袋削去半截,凶悍无比。

就这么会儿功夫又有三名羌兵爬上了墙头,蒙虎见洛羽被羌兵缠住,一咬牙扔掉手中弯刀,抄起一根重达数十斤的圆柱桩子狠狠挥了出去,舞得虎虎生风。

愣是把三名羌兵吓得跳下墙头,这要是挨一棒子还不得去见阎王。

如此臂力差点没把双方军卒惊掉下巴,神力啊!

洛羽怒目圆睁地看向几名新兵蛋子:

“拿起刀跟在我和蒙虎身后,不想死,只能靠自己拼!”

……

羌兵退了。

短短一个时辰的进攻让所有人精疲力竭,墙头上多出了十几具尸体,鲜血淋淋。

寨墙上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汗水和恐惧的气息。

夕阳的余晖洒在血迹斑斑的墙头,为这场惨烈的战斗蒙上了一层血色。

“还好吗?”

洛羽瘫坐在小伍身边,眼角布满泪痕的小伍根本不敢看洛羽的眼神:

“羽哥,给你丢人了,可我真的怕,我爹娘还在家中等我回去。”

虽然**隐隐作痛,但小伍并不记恨洛羽,他知道那一脚是在救自己的命。

“谁不怕呢?”

洛羽没有怪他,因为他想起了当初自己当雇佣兵第一次出任务的样子,同样是瑟瑟发抖。

“可这里是战场,羌兵并不会因为你怕就饶你一命。

人一怕,身上就有股尿骚味,箭啊、刀啊、羌兵啊闻着这股味就过来了,不杀你杀谁?

但你只要不怕,这些东西就躲着你走,连鬼都会躲着你。”

洛羽轻轻拍了拍小伍的后背:

“你要记住,想回家见爹娘,首先得活下去。”

“真,真的吗?”

“真的。”

同样十七岁的小伍听得一愣一愣,半信半疑。

“呜!”

“呜呜!”

守军还没坐一会儿,羌兵的号角声又响了起来,不用招呼所有人重新趴在了墙头边,满脸戒备。

标长王双与张贵气的骂骂咧咧:

“还让不让人喘气了,该死的羌贼!”

可等他们看向寨外时却发现并没有大队羌兵逼近,只有寥寥几骑策马而来,手中握着长枪,枪尖上插着几颗血淋淋的人头。

这是干什么?

王双的眼中闪过一抹疑惑,那人头看起来好生熟悉。

羌兵在抵达弓弩射程的边缘时停了下来,将长枪往沙石中一插,狞笑道:

“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这是你们东西两座堡寨标长的人头,鸡鸣寨不会再有援兵了!彻底成了绝地!

降,尚可活命。

战,死无葬身之地!”

这一刻,所有守卒手脚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