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秘闻录 第一章:长安夜变

元夜,长安,朱雀大街。

灯如昼,人如潮,乐声鼓声交织出一片辉煌盛世。

流光溢彩的灯影下,数名胡旋舞娘在街心翩然旋转,长裙飞扬如惊鸿,金玲叮咚似泉落玉盘。

围观的百姓叫好连连,酒肆投壶之声此起彼伏。

忽然,一声异样的惊呼打破了欢腾的夜色。

其中一名舞娘脚步一顿,原本疾旋的身影陡然僵直,仿佛被无形之力扼住喉咙。

她瞳孔涣散,嘴唇微微开合,像是想要呼救,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下一瞬,她纤弱的身躯猛然向前扑倒,重重撞在青石板上,染出一片触目惊心的猩红。

四周顿时一片哗然。

其余的舞娘吓得纷纷闪躲在一旁,有人想上前却又被同伴伸手拉住。

“死......死了?”

“大好元夜,这是撞邪了?”

惊叫声此起彼伏,百姓们纷纷后退,避之不及唯恐沾染晦气。

有人壮着胆上前查看,发现那舞**眉心有一抹诡异的青黑。

........

西市,三横街,罗兹香馆。

长安西市的商铺大多都是前铺后院的结构,罗兹香馆后院便能容纳约七八个人居住。

掌柜兼管家的波斯人索多此时正在仓库里盘点着货品,一旁的年轻胡仆希罗则听候吩咐。

“都这个时候了,主家怎的还不见回来?”

索多头也不抬,“那待会你出去寻寻,今晚应该是去那新开的胡姬酒肆了。”

“嗳,晓得了。”

他们二人从仓库出来,互相使了个眼色,因为此时灶房传来声响,不是老鼠,而是他们的少主人裴姜。

裴姜今晚虽说是吃饱了,可还是馋留给阿耶的那碗羊肉,阿耶又迟迟不归,她忍不住要偷吃两块。

她看见碗里还有八块,想了想,还是作罢,悄悄走出灶房。

“哎哟——”

她撞在身后的希罗身上,忍不住喊了一句。

“娘子,你可是饿了?”

明知故问,希罗身后的索多忍住笑意。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重重的敲门声。

“开门——京兆府办案!”

三人脸色大变,索多走向前铺去开门,希罗和裴姜则跟在他身后。

“怎的这么慢!”

敲门是六名金吾卫,为首那人黑着脸说道。

“上官,这么晚了,何事啊?”

索多心中知道不妙,可脸上依旧挂着笑容。

“今夜朱雀街有胡旋舞娘惨死,有证人说罗兹香馆的东家托斯是最后接触她的客人!”

“啊,这....”

索多皱起眉头,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

“托斯人在哪!”

那人继续追问,这时裴姜反应过来,“阿耶今夜去胡姬酒肆,尚未回家。”

那名金吾卫的首领打量了她一番,“进去搜!”

他身后五名金吾卫二话不说,推开他们三人便闯进院子里。

裴姜还想说什么,被索多拉住衣袖摇了摇头。

“报告,屋内没发现嫌疑人!”

“走!去附近的胡姬酒肆。”

六名金吾卫离开后,索多关好大门,对希罗说道:“快,你去二横街那家新开的胡姬酒肆寻主家,告诉他金吾卫要抓他!”

希罗点了点头,从院子角门离开。

裴姜对眼下发生的事有点错愕,开口问道:“索多,方才那些金吾卫应该只是找阿耶协助办案而已....”

“娘子随我来...”

索多脸上神情严肃,裴姜更是莫名其妙,但也只好跟在他身后。

........

京城留守署。

留守副使雷万然皱着眉头,不时朝门外看去。

“这事都要劳驾金吾卫出动了,大理寺最近放假?”

主位上坐着的便是他的上司,京城留守——崔云舟。

“禀告留守大人,刚好案件发生在朱雀大街,所以京兆府那边如此紧张...”

“据说嫌疑人有好几个,现在抓了三个,还差一个?”

“是的,差西市一名波斯商人,托斯,经营香料买卖的。”

崔云舟不过二十八岁,已经位居京城留守一职。

而雷万然今年已经三十五了,他对于这位上任半年的新上司依旧未曾信服。

“这事你盯着点,京兆府那边办事能力一般。”

“下官知道!”

这时门外一位留守卫小跑着进来,“禀告留守大人,平康坊那边又传出两名舞娘身亡的消息!”

“哦?”

崔云舟举起茶盏,抿了口茶,朝雷万然看去。

“下官立马前去调查!”

等雷万然和那么留守卫离开后,崔云舟从腰间锦袋里掏出一颗胡麻糖丢进嘴里。

这可是他不为人知的秘密,外表冷若冰霜的京城留守,居然是个噬甜的,而且还是个贪吃鬼。

.......

裴姜站在家中香料馆密室里,看着满墙的鎏金竹筒怔怔出神。

索多在一旁低声道:“娘子,主家乃地下钱庄操盘手,这些竹筒里装满了契约...”

这些竹筒里的契约上皆用葡萄酒渍写满暗语,而且还记载着五姓七望的私铸钱流水!

“阿耶是回不来了?”

裴姜语带哽咽,她从记事起便跟在托斯身旁,转眼十六年过去。

“恐怕是有人要对付主家...”

索多说完,递给裴姜七枚金酒牌,其中一枚上面刻有“金樽会”三个字。

“娘子,日后这金樽会,得靠你经营下去了!”

裴姜接过金酒牌,刚准备追问,索多继续说道:“咱们香馆隔壁那破旧酒肆,娘子去看看便能知究竟。”

一夜无眠。

翌**们便看到张贴的告示,上面写托斯为躲避官府追铺投河自尽,尸体已存放在大理寺。

托斯的死让裴姜大受打击,索多和希罗则强忍悲痛,操办起了简单的丧礼。

供桌上鎏金香炉升起蛇形烟雾。

裴姜跪坐在灵堂青砖地上,孝衣下摆浸着凝固的三勒浆。

“裴姜,日落前凑不出二百贯,就拿你填大食人的骆驼队!“

粟特语的咒骂撞在门板上,裴姜摸到腰间那枚金酒牌。

“吱呀——“

波斯弯刀劈开灵堂木门,陈掌柜羊皮靴碾过满地纸钱。

他身后大食商人缠头巾的红宝石,一脸**邪的打量着裴姜。

而裴姜的视线却停留在窗外的玄色衣角,似乎有人在窗外监视着屋内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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