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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一夜过后,暴风骤雨终于过去,泥泞里的山路像一条蜿蜒的蛇,在暴雨后山林里泛着乌青色的光。
通往小木屋的山路上,周围是浓密的树林,道两边开满了不知名的花朵,风景绝美。
陆川和沈春晓两人互相搀扶着往上走,眼看着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前方赫然出现一排宽大的脚印。
沈春晓盯着那串新鲜的印记,心跳加快,指节因为攥得太紧而发白。
“老公,你说,这会不会就是秋棠的脚印?”
来之前打听过,守护这片林子的除了护林员就是那位可能是秋棠的男人。
老护林员已经年过半百,而这脚印沉稳有力,一看就是个青年男子。
莫非真是秋棠哥哥?
陆川看了看那排通往小木屋的脚印,又看向媳妇激动涨红的小脸。
他笑了笑,抬手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极有可能。”
“是不是已经特别期待了?”他的声音带着磁性,温柔得像是棉花糖,让人觉得很甜。
沈春晓拍拍胸口,“是,很期待,很紧张。”
说着,她突然双手合十,“老天,保佑我们这次寻人成功吧,一定一定一定要让我找到哥哥啊!”
脑海里再次闪现过小秋棠为了救自己毅然跳入山涧的那一幕,她心潮澎湃。
陆川用力拽了她一把,把她提着往上走。
上坡的路有些滑,前方小木屋已经若隐若现。
沈春晓抬头望上看。
就见那小木屋似是隐在一片白云之下,碧蓝天空下,绿波翻滚,草木摇曳。
脚边几株蔫头耷脑的富苗花被雨水打得东倒西歪,花瓣上的泥点像是谁哭花的妆。
”这是秋棠小时候最喜欢的花,我记得当年姥爷的工厂后方有一大片空地,那里就有好多富苗花。”
“那时候他总会掐上几朵,有时还会把富苗花别在我的辫梢上,像是两只小喇叭。”
回忆起当年,哥哥稚嫩的样子,沈春晓眼里闪过暖光。
“那时候真好,无忧无虑的童年,姥姥姥爷闲时就会带着我们去后花园坐坐。”
“舅舅人也好,他还会带着我们放风筝,秋棠喜欢放风筝,那时候,妈妈和舅舅总是会亲自给他做各式各样的风筝。”
“这些往事,不知道他是不是还记得?”
说到这里,沈春晓突然沉默。
陆川看向她,就见媳妇眼泪突然闪过泪水。
“走吧,快到了,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
媳妇提到的人,几乎都在那场火灾中患难,秋棠也不知所踪好多年。
陆川生怕她会想不开心的事,拽着她的手,继续往上攀登。
沈春晓仰头看向那若隐若现的小木屋。
十七年了。
这十七年间,她很多次在梦里看见的那张小圆脸,看见他举着野菊向自己跑来,身后是夕阳染红的天空。
原来梦里的小男孩是哥哥秋棠。
脚下,那串脚印越来越深,一直通往小木屋,似是指引着他们方向。
“快到了。”陆川的手攥紧了她的,掌心上布满了薄汗。
‘“老公,我,我好像看到小木屋前有个人影,是,是秋棠吗?”
沈春晓的声音被山林的风声切割得支离破碎。
“去看下。”陆川亢奋地拽着她往前跑,泥浆溅到膝盖上,叶片上的雨滴冰凉的触感顺着布料往裤腿里钻。
她的呼吸越来越急,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
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哥哥小时候的模样,照片上的秋棠,记忆中的秋棠,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
现在,她连哥哥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但是,她一定还能认出哥哥笑起来的样子,他有两个小虎牙呀。
木屋的轮廓终于清晰地出现在眼前,沈春晓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她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几乎是踉跄着扑到门前。
门板上的霉斑在指尖化开黏腻的湿意,她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混杂着腐木、草药和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呛得她忍不住咳嗽起来。
角落里的身影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动,他缓缓转过头来。
小木屋里光线昏暗,从小木窗投下斑驳的光影打在他的脸上。
那张年轻瘦弱像是营养不良发白的瘦脸,眉眼间竟真有几分像记忆中的秋棠哥哥。
“你们,找谁?”
见到陌生人,男子很有礼貌地笑着问道。
他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两颗洁白的虎牙。
沈春晓突然感觉喉咙里涌上一股热流,所有的语言都卡在舌尖,只剩下颤抖的唇瓣吐出那个在心底默念了千万遍的名字。
“秋棠?”
她像疯了一样扑过去,手指几乎要触到对方的衣角,却在看清那双眼睛的刹那,整个人僵在原地。
那是一双怎样浑浊的眼睛啊,布满了血丝和疲惫。
瞳孔里没有丝毫属于年轻人的清澈,只有被生活磋磨出的麻木和警惕,像一口枯井,倒映不出任何光亮。
【这不是秋棠的眼睛啊】
沈春晓碰到他衣角的手,猛地缩回。
她的声音也开始发涩,“同志,我想问一下,你是不是叫秋棠?”
“十七年前,我丢失一个哥哥,他叫秋棠……”
“你们认错人了。”
男人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的木头,沙哑得几乎听不清,他往衣服里缩了缩脖子,露出瘦骨嶙峋的锁骨。
“我不叫秋棠,我姓苏,叫苏棠。”
他的视线从沈春晓漂亮小脸上移开,看向陆川。
“之前护林员大叔从南方回来后和我提过,说是在南方的路上遇到过一个寻找亲人的同志。”
“听他的描述,年龄相貌和我差不多,于是就把地址给了你。”
说着,男人又礼貌地笑笑,看向沈春晓。
“只是实在是抱歉,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他笑起来的时候,再次露出两颗洁白的虎牙。
“不…… 不可能……”
沈春晓的声音像是从生锈的铁管里挤出来的。
她摇着头,视线死死地盯着男人那对小虎牙,这牙齿简直和秋棠小时候的太像了。
只是,他的眼神……
视线再次落到他的脸上,沈春晓努力试图想从中找出一丝熟悉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