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圣天尊 第23章 道心崩溃

县学院。

青砖院墙内,千余座考棚如巢密布。

夜空乌墨,电闪雷鸣——却是只闻雷鸣,不见雨落。

“文庙文钟三鸣!....这...这难道是?”

“传说中的‘出县’?”

剩余的百位青衫蒙生不由目瞪口呆,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脑中一片空白。

有人攥着朱卷指节发白,有人怔怔望着考卷茫然欲泣。

答完考卷的,尚未答完的,笔下全都戛然而止。

输麻了!

“三...三响谒圣钟?”

院角落的一处丁字考舍,一名绛紫襕衫的老童生突然眼眶泛红,激动的匍匐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凉的石板上,“张某人,考童生五十载...竟真能在考场亲眼见证同窗圣迹...此生足矣~!”

...

“文庙文钟三响...这是诞生了‘出县’文章?!”

李云霄耳中听到,一声又一声的钟鸣声。

从狂喜,到惊恐。

如果仅仅一响,他还能疑心,是自己的这篇精心构思的《云霄》诗,意外触发了县文庙的钟鸣。

第二声钟鸣后,他还能佯做强自镇定。

待第三声钟波碾过,他的脸颊已褪成惨白。

李云霄虽狂,但有自知之明,自己的这篇文章最多只到“闻乡”级别,连“叩镇”都不算,根本达不到“出县”!

一连三响,他是绝无可能,享受如此隆重的待遇。

凉凉!

他的童生案首!

无了!

“文庙三响...我恨啊!

如此惊艳文章,为何不是出自我李云霄?我的【舟坠镜中霄】,哪里差了?”

李云霄此刻,悲从心中来,齿间咬出血腥味,只感到自己的道心彻底崩溃。

...

道心崩溃的,何止是他李云霄一人。

甲字六号考舍。

韩玉圭脸上那副绝对自信,孑然孤傲的表情,也在听到钟声的这一瞬间,完全凝固。

在落日最后一瞬。

文庙文钟三响,终结了他在县试,蟾宫折桂的一切幻想。

“焯~!”

韩玉圭喉头一丝腥甜翻涌,啐了一口,绝望的闭上双眸。

昨夜他还曾向祖父夸下海口,让韩府提前准备好童生案首的庆贺宴席...真打自己的脸!

...

甲字三号考舍。

“完完~!”

曹安不甘心的重捶一下案几,束发青绸散乱,舌尖一阵发苦,仰天长叹,“

小爷成了童生案首的陪衬!

江行舟,定然是他!

他这是故意等到收卷前的最后一刻出手,杀我等众甲子号蒙生一个片甲不留~,一溃千里!”

...

此刻,慌乱过后的皂靴衙役们纷纷掌灯,在县学院内各处点起一支支照明的火把,将县学照的灯火通明。

学政蔡巣已经反应过来,

他顾不上脸色煞白踉跄的县令李墨,神情激动的指着甲字七号考舍。

“文庙三响,必是‘出县’!

是何人,写出了‘出县’文章?

郑叔谦教谕,快~,你速速将那份考卷呈上来!

不必糊名封袋!

让本官看看这诗是何人所著!”

他明知甲字七号是谁,却故意这般问。

这是故意说给县令李墨听——这“出县”是文庙圣裁,可不是他判的!

四位副考官主薄沈砚清、县丞周文远、典吏崔明远、县尉赵铁山,他们四人面色激动。

“是!”

教谕郑叔谦连忙前往甲字七号考舍,取江行舟的答卷。

同时,其他训导、衙役,也在收拢其他蒙生的考卷。

大周科举的县试,有一套固定的流程。

五位主副考官,主考出三场考题,副考官分别判卷,并且检查是否有遗漏的奇才。

五位考官一起评等,一审、二审、三审,最后评定出——童生案首、童生前五甲、三十名童生。

只要其中两场,拿到[甲一],便为童生案首。

若是考官之间有分歧和争执,则主考官有拍板、定夺之权。

但是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大周圣朝,文庙的圣裁。

文庙通常是不会有什么动静,并不干涉县试。

可一旦出现圣裁,那必是因有“出县”以上诗词文章。

文庙文钟三响——意味着文庙圣裁,钦点了一位童生案首!一切按照圣裁之意办事。

主副考官便丧失判卷之权。

不管其他蒙生考的多好,拿了几个[甲一],都远比不上这一篇出县文章。

“出县”级的诗词文章,那是要刻在文庙的青铜钟鼎强化本县文气,甚至要在《江阴县志》里面单独开一页。

自然也无需在考卷上糊名,给主考官判卷!

说到出县诗词,大周圣朝其实每年都有几十篇以上的“出县”诗词,数量倒也不少。

可问题是,

大周圣朝有十州、三百六十府、一千五百座县。

平均到每一座县,几乎十年到三十年才有一篇出县诗词文章。

哪怕是江阴县这样的科举大县,文道风气鼎盛,也是十年以上才可能出一篇。

对于当地县府来说,这更是一项极大的政绩。

“十年一篇出县!

我等能亲眼目睹此篇文章,诞生在县试考场,幸甚至哉~!

恭喜蔡公,刚赴任便遇上如此巨大政绩!”

主薄沈砚清道贺,眼神中颇为羡慕。

只能说上一任学政太倒霉,前脚刚刚卸任。就被蔡巣这位新学政,给遇上这样的大好事。

县学政主地方教化,传承文道!

这份政绩,蔡巣至少能拿一大半。

官员每年都要考评政绩,这份出县文章,足以让学政蔡巣在本府众县之内,考评为上上。

“同贺,同贺~!”

学政蔡巣心虚,脸色却又忍不住带着尴尬的喜色。

...

十步青阶处。

裴惊嶷老夫子负手伫立,回首看了一眼面色尴尬的学政蔡巣,淡淡笑道:

“蔡大人,你这官袍上的孔雀补子在舒展翎羽,踌躇满志。

却不知那云深处,早有雏凤清啼,一飞冲天!”

“裴公所言正是!....见笑了!下官实在是眼拙,未能及早识得雏凤,十分惭愧。

待郑教谕将考卷取来,

下官与裴公、诸位同僚,一同鉴赏这份‘出县’诗!”

蔡巣拱手,满脸尬笑。

他在县试三道考题上精心布置,这点心思,如何能逃得过身为翰林学士裴老夫子的法眼?!

只是他身为江阴县主考官,掌地方县学院。

裴老夫子懒得拆穿他这点手腕而已。

蔡巣的心头有些慌。

为了李家三郎能中案首,他煞费苦心,不惜冒着砍头的重罪,泄了考题。

谁能想到,江行舟竟然一篇“出县”,力压众簪缨世家子弟。

这是被文庙“钦定”!

他纵然想以主考官的身份,偏袒吹捧李云霄的诗、赋,也无能为力。

他此刻,悔的肠子都青了。

早知江行舟能写出一篇出县,他昨晚断然不会收下县令李墨的一方砚台文宝,给李云霄送出考题三字,白白沾了这科场舞弊的污迹,却没办成事。

唯一的好处是,

他虽未能助李三郎李云霄夺得童生案首,却意外收获了一篇“出县”文章。

这也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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