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回家,镇阴大人 第二十八章 活不过三十三岁

剑冢的风,裹挟着一股浓重的铁锈味,猛地灌进茶室,让人心头一紧。

张天师坐在案前,指尖缓缓摩挲着那只嘉靖年间的青花茶盏,釉面的裂纹里,渗出的茶渍蜿蜒曲折,活像一道神秘的符咒。

窗外,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点砸在地面上,溅起层层水花。

檐角的铜铃在风雨中摇晃,发出清脆的声响,与远处锁龙窟传来的隐隐哀嚎,形成一种微妙而诡异的共振,让人脊背发凉。

“嘉靖三十七年冬,钦天监夜观紫微,见贪狼星犯太岁。”

张天师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低沉而厚重,仿佛裹挟着岁月的沧桑。

说着,他轻轻挥动拂尘,茶汤表面竟缓缓浮出星图幻影,星辰闪烁,神秘莫测。

我紧紧盯着茶汤中不断扭曲的星象,只觉丹田中的煞气隐隐躁动起来,仿佛被这古老的星象唤醒。

陈薇坐在一旁,她的银镯突然发烫,二十八宿中的奎宿亮起了血光,映得她的脸色有些苍白。

沈绫夏则垂目跪坐于屏风后,她的重瞳倒映着跳动的烛火,宛如两团神秘的火焰。

“那本是个寻常的剿匪差事。”

张天师屈指轻弹,茶汤中的星图瞬间化作湘西群山的景象,峰峦起伏,云雾缭绕。

“直到他们在武陵山脉深处,挖出了锁龙窟。”

随着他的话语,画面中缓缓浮现出一根根巨大的青铜巨柱,与我梦中所见竟分毫不差。

“啊!”

陈薇忽然捂住心口,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银镯上的娄宿亮起青光,光芒闪烁不定。

沈绫夏见状,迅速从袖中滑出半截桃木钉,钉尖渗出的血珠坠落在地,瞬间化作一道符咒。

张天师却恍若未见,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窟中三十六根青铜柱,每根都缠着千年不腐的童尸。那些童尸的模样,至今仍历历在目,他们的脸上,仿佛还残留着死前的恐惧。”

茶汤突然剧烈沸腾起来,一个面容冷峻的身影渐渐浮现,正是罗崇岳。

他手中的绣春刀正在滴血,刀身映出身后万千冤魂,那些冤魂张牙舞爪,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痛苦。

“那些童尸口中**青铜钥匙,正是你身上这把。”

张天师目光如电,直直地看向我。

“罗崇岳取走钥匙的当夜,锁龙窟方圆百里突发地裂……”

画面中,村庄在血月下瞬间塌陷,百姓们在惨叫声中化作行尸走肉,四处奔逃。

沈绫夏突然闷哼一声,桃木钉在她掌心灼出一道焦痕,她却浑然不觉。

我只觉丹田中的煞气疯狂翻涌,手中的茶盏“咔”地裂开蛛网纹。

“第一代镇阴人便是那时诞生的。”

张天师并指抹过茶盏,神奇的是,裂纹竟自行弥合,仿佛从未出现过。

“罗崇岳以三百童男精血为引,将自身炼成活煞容器。”

茶汤中浮现出一个巨大的血阵,阵眼中的罗崇岳七窍流血,手中的青铜钥匙已与他的骨肉相连,场面触目惊心。

“不!这太残忍了!”

陈薇惊呼出声,她的银镯突然脱手,在空中快速旋转,竟组成了北斗阵型。

沈绫夏见状,立刻将桃木钉射向阵眼,然而,桃木钉却被张天师的拂尘轻轻扫落。

“莫急,且看下去。”张天师平静地说道。

“锁龙窟封住的不是龙,而是蚩尤战败时散落的九黎煞气。”

老道拂尘轻挥,茶汤瞬间化作上古战场,金戈铁马,喊杀声震天。

“黄帝以轩辕剑斩其首,其煞分化九道遁入地脉。罗崇岳误放的,正是其中一道‘贪狼煞’。”

我只觉锁骨处的刺青突然灼痛起来,仿佛被烈火灼烧。

低头看向茶汤,映出的面容竟与罗崇岳重叠,我的心跳陡然加快。

张天师突然扣住我的命门,一股强大的雷霆之力顺着经脉直逼丹田,我只觉浑身一震。

“历代镇阴人活不过三十三岁,皆因要替苍生承受反噬。”

张天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无奈。

“砰!”

茶案上的青瓷花瓶应声炸裂,碎片飞溅。

沈绫夏的桃木剑已出鞘三寸,剑身微微颤抖,仿佛在诉说着她内心的愤怒。

老道却恍若未觉,继续说道:“嘉靖四十年,第三十二代天师助罗氏布‘九星锁煞阵’。”

茶汤中浮现出龙虎山道士与罗氏族人共同结阵的场景,众人神情肃穆,阵眼中的青铜钥匙,正是我怀中这把。

“阵法将成时,贪狼煞突然反扑。”

张天师缓缓扯开道袍,露出心口碗大的疤痕,疤痕中涌出丝丝黑气。

“三十八名龙虎弟子当场化作血雾,罗氏全族遭煞气入体,从此子嗣皆活不过而立之年。”

“怎么会这样……”

陈薇突然呕出一口黑血,银镯上的星图骤然黯淡,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沈绫夏的重瞳完全化作金色,道袍无风自鼓,她猛地站起身来:“师尊!”

“无妨。”

张天师弹指将黑血凝成冰珠,随手丢在一旁。

“这丫头既承了你的雷印,便是天定的镇阴器皿。”

他忽然逼视我的双眼,目光锐利如鹰。

“历代镇阴人临终前,都会将煞气渡给至亲——你父亲可是自戕于你生辰那日?”

“轰隆!”

一声惊雷劈中窗外古松,我仿佛又看见父亲跪在血阵中的身影,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痛苦和无奈。

沈绫夏见状,立刻将桃木剑横在我喉间。

“稳住心神!你丹田煞气要压不住了!”

张天师拂尘扫过剑身,雷光在茶室中炸开,耀眼的光芒让人几乎睁不开眼。

“让他看!”张天师大声说道。

茶汤中浮现出父亲用青铜钥匙划破我掌心,鲜血滴落在地。

母亲哭喊着被煞气掀翻在地,她的眼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院中槐树无风自燃,树皮上浮现的正是锁龙窟的符咒。

“镇阴人传煞不传血,唯有至亲骨肉能承此劫。”

老道的声音突然变得苍凉,仿佛被岁月侵蚀。

“你每活一日,便是在蚕食父母寿数。”

茶汤画面忽变,母亲蜷缩在衣柜里,衣柜上刻满了续命符咒,那些符咒歪歪扭扭,仿佛是母亲的绝望挣扎。

父亲的白骨上缠绕着青铜锁链,锁链闪烁着寒光,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痛苦。

“不,这不是真的……”

我喃喃自语,心中充满了痛苦和自责。

陈薇的银镯突然套上我手腕,龙虎山的灵气与镇阴煞气在我的血脉中相撞,我只觉浑身一热,又一冷。

张天师按住我天灵盖,目光紧紧盯着我。

“如今你知晓了,还要继续走这条路么?”

暴雨声中,剑冢方向传来龙吟般的剑鸣,悠长而激昂。

沈绫夏的桃木剑穗无风自动,她的重瞳中映出惊鸿剑的影子。

“他的命数,早就刻在锁龙窟了。这是命运的安排,谁也无法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