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宁致远早早醒来,一看时间才八点钟,平时这个时候正是睡懒觉的时间,尤其在每年的11月左右,天气清凉,不冷不热,基本都是睡到九点十点的自然醒,可不知为什么今天早晨怎么也睡不着了,就是想起床了,怎么躺都不舒服,那索性就起来刷牙洗脸,然后下楼,看到丈母娘带着孩子在垫子上玩,就和女儿欢快的玩闹起来。
没玩闹多久,突然,五个男人急冲冲走进门来,五人里面有三人体型健硕,另外两人身材适中,其中一人问丈母娘道:“宁致远在家吗?”
丈母娘没说话,只是看看了旁边的宁致远,然后就抱着孩子走开了。
然后他又问旁边的宁致远道:“宁致远在家吗?”
宁致远本能的回答道:“怎么了?”语气中明显的带着不坚定和一丝丝的因恐惧还是什么造成的颤抖,宁致远从小就不太会撒谎,更别提在这样的突发情景中了,只能跟着本能走。
对方立马反应过来:“喔,你就是宁致远吧?看着不像啊?”说着,拿出了公司简历上宁致远的照片,仔细核对了下。
在确认了身份之后,他的口气突然变得严厉起来,“知道找你什么事吗?”
“你们是?”宁致远心里一沉,问道。
“我们是谁你心里没数吗,自己做了什么事自己不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吗?我们是JS刑侦的”,说着,他拿出警官证,在宁致远的眼前亮了一下,就放回了口袋里。
“你最好老实点,我们也是为你考虑,都穿便装来的,你不要不识好歹。”那人严厉的说道。
“把你的身份证和银行卡都拿出来,我们找你核实下情况。”
“东西都在楼上,我上去拿下。”宁致远说着就往楼上走去。
那人拉住他,说:“不用了,你就在这里,让你的家人拿下来吧。”
宁致远拿起手机,准备发微信给妻子,妻子在楼上,还不知道下面发生了什么事。
刚拿出手机要发,刑侦人员就制止了,说:“手机我们也要先保管,你喊一下吧。
宁致远没办法,喊了一声,妻子闻声下来,看到那么多人,估计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一脸悲伤。
妻子将宁致远的身份证和银行卡交给了刑侦人员。刑侦人员看了下,也没多说什么,就架着宁致远出了门。刚一出门,宁致远就傻眼了。
赫然映入眼帘的是两辆警车,车身上大大的“警察”两个字格外引人注目,警笛也是呜呜呜闪着,只是没有声音。警车的两旁围满了村里的人。
农村人嘛,起的都早,起来在村子里转转,刚好赶上这一出大戏。
宁致远心里突然想起其中一人跟他说的:我们是为你好,没穿**。起初内心还心存感激,想着对方确实为自己考虑,怕村里看到名声不好啥的,现在看来,其实完全是为了让他配合的一个很合理的借口罢了。
在宁致远看来,无论打着多么冠冕堂皇或者让人感激的借口,其本质目的都是为了自己工作好开展而已,那这个借口和那个借口之间又有什么区别呢?要真的说有区别的话,那就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还打着为别人着想的幌子的借口更让人恶心作呕吧。
理由不是不可以找,但是为什么一定要找呢?真诚的表达自己的来意不行吗?还是说警察为了办案去做些欺骗的事就是合法的?那按这样的逻辑的话法律就不是针对事了,那是针对人了,同样的事要看谁是实施方,实施方是警察那就怎么着都能合理化,呵呵。
可是不要忘了,有些事只是你选择去做了并且合理化而已,其实你本可以不那样做的,不那样做也可以达到你的目的的。但无论是什么身份,无论是什么目的,人们都是本能的、毫不犹豫的、毫不掩饰的走捷径。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警察和普通人的区别又在哪里?如果说警察可以为了办案随便这样那样,那嫌疑人是不是也可以为了摆脱嫌疑这样那样,又有什么区别?
宁致远无奈的摇摇头。一时间他突然间觉得,他也没必要把别人想的那么好,那么高尚,说白了,别人那也就是份工作,穿上**就是拿工资,脱了**那就是辞职走人,**根本代表不了责任,自古以来人心都是一样的,本质上是人心去定义了**,而**无法凌驾于人心之上,毕竟法律是人心制定的,**也就是执行过程中的工具而已。
可是如果法律到行为之间隔了**,那就不是直接的关系了,这就有了很多复杂的变化,就像社会科学研究无法像自然科学研究一样,自然研究是有客观的自然规律作为标准的,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从自然到研究的自然对象,是直达的,没有隔着什么。
可社会科学就完全不一样了,社会科学的研究对象中包括了思维参入者,而参入者的思维在其中又发挥了重要的影响,所以社会科学无法认证,无法做实验工具。法律的执行也是如此,过程中有着太多的主观性和程序不正当性。
“还有一张建行的卡呢?”大声的追问打断了宁致远的思索。
宁致远回想了一下,应该都在钱包里呀,喔,有一张卡,他在医院给爸交医疗费的时候忘在那里了,于是回答道说:“我之前一直在HZ市我哥那里住着,那张卡给我爸交住院费时忘在医院里了。”
“你不要这么不老实,我劝你还是配合点,不然吃苦头的是你。”那人脸色怒红的呵斥道。
宁致远本身心情也很不好,遭受这么大的变故,从小到大自己连警车都没怎么注意过,现在好了,不仅亲眼看见了,还被人挟裹着坐了进去,看到那人一副怀疑的嘴脸,也没好气的说道:“什么意思,你问我问题,我回答你,有什么不老实的?是不是在你眼里我说的话都是假话?那你还问我干嘛?”
“好吧,既然你选择不配合,那也别怪我们了。”那人威胁道。
“什么不配合?你有点莫名其妙吧,我哪里不配合了?我在好好回答你的问题,有什么错吗?你凭什么说我不配合?还是仅仅为你自己接下来想要按我不配合做的事情找借口?”宁致远厉声回复道。
“你最好乖乖把那张卡交出来,别以为你不拿出来我们就没办法了,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那人厉声说道。
宁致远无奈了,说道:“算了,是不是在你的眼里,我说什么你都不相信?不管我说什么,你都要按你自己的主观评价去做接下来的事?既然你觉得你这么了解我,那你还找我了解什么情况呢?我说了卡在我哥那,你打个电话问问看不就完了?你也不问,就给我定性,说我不配合,还说我不拿出来,什么意思?不带这么冤枉人的吧,冤枉人不是你们警察该有的传统吧?”
见对方没有任何反应,宁致远接着说道:“既然这样,不是我不想配合,是我觉得我没必要配合,你们太主观了,从和你们的谈话中我就感觉到不信任,我还不信任你们呢,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像你这样,别人说什么都怀疑,怀疑也就算了,还要按自己的逻辑去曲解,去定性,我就更没必要配合了,随便你们吧。”对方见状也不再跟宁致远纠缠,关上车门,驱车来到了镇上的派出所。
宁致远也是第一次进派出所,这辈子都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自己成了犯罪嫌疑人。
穿过层层铁门,他来到一间屋子,警察将他按在了一张凳子上,凳子上有个横杆,人进去,横杆落下来,相当于锁在了凳子上。
过安检的时候,因为他带的眼镜镜框有金属的成分,门禁一直响,警察就让他把眼镜摘了,本想着坐在凳子上可以还给他了吧,结果警察不同意,宁致远说自己六百多的近视,不带眼镜很不方便,就算是问话回答问题思路也不清晰,没想到警察来了一句不清晰更好,就是没有给他。
宁致远放弃了,本来他就没有思考清楚这是怎么回事,这几个警察的讲话和办事,让他更没有了配合的欲望,既然怎么着在别人眼里都是借口,那就算了,尊重是相互的,既然你骨子里觉得像我这种人就是坏人,那我也没必要什么事都尊重你,你也不是十全十美的,甚至你带着这么重的成见和偏见,你都不配当个警察。
你不就是想让别人说的就是你心里想的吗?还没了解情况就主观上做出了评价,这不是耍流氓是什么,还是巴不得什么都不管只要落在你身上的任务你去执行的时候在你眼中所谓的嫌疑人都能按你的主观上坏的想法全部录下口供签字画押然后移交检察院赶紧结束任务好回家休息或者是顺带体验下当地的特色风情而根本毫不在意你任务中的嫌疑人所说的虽然符合你主观上对于恶的定义但有可能并不是事情发生的实际经过而是其中有着这样或者那样的迫不得已的隐情呢?不然也不会有冤假错案了。
宁致远心里越想越气,无论我做了什么,在还没有完全了解清楚之前,你们都没有资格这样对我,既然你不尊重我,那我也没必言听计从了,都说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既然你不顾及警察这个身份在普通百姓心里的形象,那我也就好好跟你掰扯掰扯。
见宁致远思忖着,警察A就发话了:“宁致远,我劝你还是老实点,我们是真的为你好,好好说说也许今天还能回家,你自己考虑好。”
宁致远听了,莞尔一笑,他放平心态,说道:“为我好?怎么个为我好法?在自然界里,如果狮子老虎会说话的话,我想他们在抓到猎物的第一时间,可能会说的也是这句话,不要挣扎了,没有用的,你又逃不掉,乖乖的话死的还快些,没有那么痛苦,我是为你好呀。
猎物会怎么想呢?麻痹我,不让我逃走?消耗我的意志让我乖乖就擒你也可以省事些?你是为我好还是为自己好?你说呢,警官?”
警察A一脸疑惑,好像从来都没有想到宁致远会是这个态度一样。
“你也不要这副不配合的态度,我们是为你好,考虑到你家的实际情况,难道你不想快点对自己所做的事情有个交代吗?你不要以为你这样我们就没办法,我们这是在给你机会。”警察A仍是厉声说道。
宁致远越听越觉得搞笑,“警官,我哪里不配合了?我哪样了?你们要用什么办法?你讲话很可笑哎,就好像你自己在前面为我做了个局一样,你什么都不跟我讲,也不告诉我怎么去,就在那里看着我走,只要我走的和你想的不一样,你就说我不配合,拜托,我连是什么都不知道,我又怎么知道什么是配合,什么是不配合?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我不想跟你绕来绕去,你可不要不识好歹。”警察A冷笑道。
“你越说我越听不明白了,是你在跟我绕来绕去的吧,有什么事就直说,不要给我扣屎盆子,什么不配合了,什么不识好歹了,什么为我好了。你问我问题我回答你,信不信是你的事,不要带着你自己主观的偏见来跟我讲话。就这样了还说你是好心?看来咱俩对“好心”的理解不一样。
这样吧,我跟你讲个我生活中的观察吧,我爸生了重病,这个情况你是了解的,我也经常往医院跑,在医院的门口,每天都有那么两个人,一男一女,女的躺在破旧不堪的被子上,男的一脸邋遢,跪在地上,不断的哀求着,好心人,给点钱吧,救救我儿子吧,旁边是一副巨型的海报,一个小孩虚弱的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管子,下面是个人的基本信息和病历。
我在路过的时候,心里就在想,“好心人”,好平常的三个字,但到底是怎么定义的呢?可能在地上跪着的那个男人的定义里,肯定是给他钱的人就是好心人,这当然也无可厚非,符合自己利益的就是好的,人性本就是这样对吧。
可是有一个问题很重要却被忽略了,那就是他所展示的信息就一定属实吗?如果不属实,那就是利用了别人的善心,来满足自己的私欲,不劳而获嘛,谁不想不劳而获?这样的事在你们警察眼里比我的情况应该更恶劣吧?我至少付出劳动了吧,我拿了别人的钱最起码承诺的事情也办到了吧。你觉得哪个更恶劣?
话说回来,你觉得该不该给呢?有人说不该给,现在骗子太多了,没法分清楚的,那我就想了,骗子太多了,是谁造成的,如果只给警察和老百姓这两个选项的话,哪个责任更大些?亦或是在你们眼里,骗子也分三六九等?
能在医院边上转悠的多半都有病人在医院里治疗需要花钱的,现在那个普通家庭有亲人进了医院能心里一点都不担心钱够不够的?那就是几乎看到他们这个乞讨信息的人也基本上都是处于人生困境的人,在这样的前提之下不给他还是不是所谓的好心人呢?你口口声声说对我是一片好心,是属于我说的上面的哪一种呢?我该如何理解你口中的“好心”呢?”宁致远看向警察A,只见他坐在电脑边上,手指在键盘上不停的敲打着,脸上一副无奈的表情,好像是不愿意准确的说应该是不屑与宁致远进行争论了。
过了一会,一旁的警察B突然间发话了:“宁致远,这么说吧,我是老警察了,我审过的嫌疑人多了,各色人等我都见识过,我就先跟你说一句话,你就是缺乏对法律的敬畏,你承认吗?”
宁致远模糊的看了警察B一眼,从声音和模糊的形象上看,他确实是一名年长的警察,说话语气平和中带着些威严,总之比之前的警察要平和的让人舒服。
宁致远也收起了自己的玩世不恭的态度,认真的回答道:“也许我做得事情在您看来是缺乏对法律的敬畏,但是我绝不是因为不敬畏法律而做的这些事情,这是两码事,其中的不同也很重要。一直到你们到来之前,我都不知道这事触犯了法律,无论您信不信。
您年长,我相信您也会针对不同的对象最大限度的剔除所谓的偏见,我相信您有这个能力。都说人们只愿意相信自己内心所认为的真相,所以我觉得在不懂自己的人面前,解释本身就毫无意义。有时,偏见是刻在骨子里的。
人生好比是一场比赛,而且是一场从不懂法律规则到撞得鼻青脸肿到清楚并敬畏法律规则再到成为法律规则维护者的过程。规则无处不在,法律无处不在,不遵守法律和规则,迟早就会被淘汰。我也明白,只有理解法律规则、适应法律规则,并在法律规则的框架下去努力,才能在人生的赛场上走得更远。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越过法律规则的底线,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成为越过法律底线的借口,这个道理我懂。
我只是,怎么说呢,一时利欲熏心,又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吧。就像没有一朵花,从一开始就是花,但也没有一朵花,到最后仍然是花,您说呢?”
警察B意味深长的看着他,说道:“既然你用一声您来称呼我,想必不论在你眼里还是在你心里,都对我们在座的三人分了个差别。
不瞒你说,他们让我来,就是让我做指导的,无论你认不认同,也不管你知不知道。既然是指导,那都更多会关注那些宏观的和长期的东西,我不是你的审判官,但却在某种意义上决定着你的未来。我在很多人的生命的不同阶段对他们以后的命运施加过影响,你懂的,是举足轻重的影响。
有些事,年轻人不一定能看那么远,只关注当下的利害得失,这是年龄阅历不足导致的,但当下的利害得失放到长远来看,可能会有偏差甚至颠倒。这个我点到为止,没必要跟你说,说了你也未必懂。
说实话,在来找你之前,我就了解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和具体细节,我也详细看了你的背调和个人经历,我不需要你跟我谈具体细节,我只能从我对你的观察和了解的角度,看看你是不是在更加宏观的层面出了问题,以及这个问题需不需要解决,要怎么才能解决,以及怎么样才能最大限度的解决,而我的决定又能对解决这件事起到多大的影响,这是我所纠结的事情,你是为数不多的可以让我纠结一下的。
我还需要点时间思考,至于其它的,他们都是按规矩办事,如果有什么你无法理解的,你大可认为那是他们办案使用的手段,不是只针对你一个人的,每一个经过他们手的嫌疑人都是这么对待的,这么说你应该能明白。如果这么说你也不能理解或是认可,那就只能抱歉了。”
宁致远突然间有种说不出来的感受,对,就是感受,不是理论,不是逻辑,是单纯的身体的感受。
他能感受到上面这段话在说出口时的平和,这个平和可以包容一切,包括他的锐气和愤怒,甚至于他觉得对方是在这个情景下唯一一个理解他的人,可以理解他的委屈与不甘,可以站在一个更高的角度去看待它所做的一切,所有的、全部的一切,他突然觉得这个人有资格评判他在整个事件过程中的对与错,无论这个人做出什么决定,他都接受,他都认可。
这股莫名但又强烈的感受充斥着他的全身,他有想要和这个人袒露内心深处真实情感的欲望,而且是一股强烈的欲望。
宁致远整理了下思绪,平复了下心情,慢慢说道:“既然是规矩,就没有什么可抱歉的,您能说抱歉,也就变相认可了我对超出正常规矩之外的不合理之处的指责。您是发自肺腑也好,是办案手段也罢,我认了,哪怕是陷阱和圈套,我也心甘情愿的走进去。
我明白您的意思,但是您高估了我,也低估了我。说您高估,是因为我还没清高到不知道自己是谁;说您低估,是因为我还没天真到不知道自己要什么。
很多情景会在办案手段的引导下呼之欲出,但总有些东西也许谁也讲不出,这就像法律不能单纯以推理定罪,得允许在可能与事实之间存续一个演化的过程,更得思考怎么在当下定罪和未来评价上将所有的影响因素考虑全面。
既然您也提到了我的背调,不瞒您说,在我的思想里,农村人哪,好多**东西是骨子里生的,只要你是农村人,在农村长大,那就扔不掉,连我这个年纪都知道这个,更何况您还是那种明白人。
我在集团公司工作了六年,不管领导怎么尊重我这个没有任何背景资源的农村来的穷小子,也都掩不住他们对你骨子里那种**东西的害怕和提防,害怕就是鄙视,提防就是不信任,怕你吃相太难看。
记得我在看《人民的名义》时,资源开发部的部长,豪宅里的各个角落都摆满了现金,床上,墙壁上,冰箱里,沙发上,足足有两亿多,最后他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说:我是农民的儿子,穷怕了啊!
看到这一幕我就突然觉得这个导演真的是厉害呀,懂的人一下就能戳中你内心深处那条神经,一碰就刺骨钻心的痛的神经,那是基因里自带的,逃不掉的,都是本能,都不用教的,说个教字都侮辱了造物主,男女那点事有谁教过?不都是无师自通的吗?历史上农民起义哪里有真正成功过?最终都难逃作为农民这个层级上人性固有的贪婪、诱惑、残酷与黑暗。
我不是不清楚自己的问题,走到了这一步,我也无意再为自己找什么借口,人生无非就是一道道选择题,选了就是选了,别抱怨,更别什么做对的都觉得是自己英明,做错的就都是瞎蒙的与我无关,讲到底,蒙也是你自己蒙的,也要记到总分里去清算的,谁知道你是蒙的还是选的?答案就在那里,答案就是事实。怎么选的你可以巧舌如簧,死不赖账,但法律只管你选了哪个,以及那个选项后面的惩罚与规训,是这样吗,警官?”
警察B意味深长的看了宁致远一眼,娓娓说道:“你还年轻,未来一定还有机会,我们现在找你,从长远来看,应该是帮你及时止损了。我明白了你的态度,更认可你的态度,也欣慰的清楚和肯定了我对你有所纠结是值得的。
有些事,是要说清楚,但不是在我们这里了,后面走流程也还有时间,刚好你也可以好好静下心,反思下。你生长在传统文化的圆圈里,对圆圈之外的世界认知太浅,不合时宜的走了出来,经历了各式各样的情景后,是时候再回去思考下了。
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对吧,你的父母文化都不高,但对你们子女的期望却很高,我身为父母,对这点感同身受。宁致远,希望你人如其名、名副其实,而不要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人都要为自己所作出的选项负责,人也都要经历挫折才会成长。好吧,那多余的我也不多说了,今天我们就到这里吧。”说完他示意旁边的警察收拾东西。
不一会,宁致远就被架着上了警车,从审讯室一出来,警察就给宁致远带上了手铐,第一次见手铐实物的宁致远感受到的只有冰凉,银色金属的手铐在12月的季节里带来的不光是肉体上的刺骨冰凉,还有精神上的缥离与战栗。
宁致远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是怎么被架上车又被锁在车位上的,他茫然的望向窗外,警车在细雨中奔驰,没有违章的顾虑,宁致远呆呆地看着细雨和夜色笼罩着他回家曾经路过的景色,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看向窗外的景色,车子飞速的掠过回家的十字路口,只是这一次,车子不会向家的方向转弯了,只是停在那里,等着红灯。回家在这个十字路口右转,是不需要等红灯的。
在这样的车子上,在这里等着红灯,让宁致远清醒的认识到,本来的生活被按下了暂停键,一切都停止了,未来会去向哪里,他不知道,也没有选择。
他突然间意识到这几年对家人关心不够的亏欠,他突然意识到这几年他放了太多的注意力在这件事上面,越走越远,他突然间意识到这几年他的家人对他有着多大的包容与理解,而这一切在这件事发生之前又是多么的不在他的注意力之内,他又是对此多么的毫不在意,甚至恶言相向。
他又突然间有种解脱的感觉,突然间感觉如梦一场,在梦里的行为充斥着贪婪无度、滑稽荒诞、不可理喻、浑然不觉,充满了纠结、反抗、不甘、懊恼、愤怒,这些都不是他,他被什么东西带入了梦境,像木偶一样被什么东西操纵着,现在梦醒了,梦中的一切都离他远去,他也没有了操纵的价值,那个什么自然也不再操纵他了,他又做回了自己。
但突然做回自己的他又感觉好累啊,是那种自己奋力挣扎努力奋斗之后,突然有人带着不解的眼神,眼神里透着这样的小伙子怎么会做出这种事的不解,亲口告诉你,你走错了路,你选错了方向,他顿感五雷轰顶,那种感觉像是一种就是本来早该发现的呀,却又不知为什么但却又实实在在的跑了这么远的懊恼与悔恨,既荒谬又滑稽,像个跳梁小丑。
而生活就像智者一样,站在一边对着你咯咯的笑着,然后越看你越想笑,刚开始是咯咯的笑,到后来一边指着你一边抚掌大笑,再到后来干脆坐在地上手掌时而拍拍大地时而捂着肚子笑的前仰后合,笑的眼泪不止。
宁致远向它低下了头,最起码当下是低下了,是的,你赢了,赢得不容置疑,我输了,输的心服口服。我现在就是一生活的loser,肉体、精神、情感,碎了一地,可笑啊,可悲啊,连蜷缩在某个角落里悲伤落泪的资格都没有,只能任由刀割、践踏。
12月的冬天,寒风呼呼的刮着,窗外的雨淅淅沥沥的下着。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