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宗外门 第311章 魔踪

楚国南境,镇南王府。

“二位仙子,真的不再多留几日么?”

年轻人穿着一身华贵无比的蟒袍,在园林之间的长廊内缓步走着。

“呵呵,世俗人间寡淡无趣,本王还想多听听仙家之事呢……”

他的身边,有两人同行,一人是仆从,另外一人是位女子。

那女子衣冠胜雪,白皙面庞稚气未脱。

“还是不了,此番下山尚有要事,就不多久留了。”

“如今二皇子已是镇南王,身居高位,日理万机,我等不便叨扰。”

谢蝉一头乌黑长发,简单束起,干净利落。

眉如青山远黛,目若秋水盈盈,顾盼生辉。

游睿轩一时看得失了神。

“……”

“好吧,二位仙师的时间宝贵,我也就不客套了。”

游睿轩点了点头:“延辉,给二位仙师配好宝马良驹。”

“是,王爷。”

虽然两位都是修仙之人,但毕竟没有筑基,无法御空。

这一点,游睿轩还是清楚的。

“哎,不必了。”

谢蝉拦住了那位下人,对镇南王摇了摇头:“与我同行的那位姐姐,不适应车马颠簸,不必麻烦。”

游睿轩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好。”

三人一同来到了一座后花园,见一年轻女修安安静静的坐在园边青石阶上,观赏着花草。

“盛姐姐,我们走吧。”

那年轻女子闻声,转过头来,正是盛年的妹妹,盛韵。

“哎。”

她应声,也向这位年轻的镇南王微微颔首:“这几日多谢王爷照顾了。”

“哪里的话。”

两人不再久留,当即告别了游睿轩,离开了镇南王府。

“小蝉,你是如何认得这位王爷的?”

盛韵问道:“此人倒是与我们先前遇见的那些王公贵族,不太一样。”

楚国新君登基已经过去几年了,这位王爷似乎到此地没有多久。

“二皇子于我们谢家有恩,后来我拜入悬剑山,家父教诲,不可忘恩,故而此前朝中**,我恰好下山游历,便护送他出宫。”

“这位二皇子不喜权术,喜好游山玩水。”

“后来楚国新君登基,被封了镇南王,远离了朝野。”

盛韵噢了一声:“这倒是个好事。”

“只是可惜他没有灵根,无法修仙,否则以他的心性,恐怕也是同辈翘楚。”

谢蝉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感到有些遗憾。

二皇子是个好人。

姐妹俩一路闲谈,往南洪城的方向去。

“小蝉,你家在南洪城,不是离洞渊宗近些吗?为何去了悬剑山?”

此番盛韵是下山游历,谢蝉则是下山执行宗门任务,顺路回家探亲。

两人本不认识,只是恰好同在一处破庙中暂歇,闲谈了几句,便觉相见恨晚,结伴同行。

“此事说来话长。”谢蝉眉宇之间,流露出一抹追忆的神色。

“南洪城有四大修仙世家之一,南楚秦氏。”

斟酌了片刻,她只说了几个字:“秦家行事,颇为霸道。”

盛韵有些不太明白,但看这架势,也没有再细问。

“若非洞渊宗的一位前辈相救,我与家中兄弟姐妹,恐怕早已死在了去悬剑山的路上。”

谢蝉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人。

小蝉妹妹当真是命途多舛。

看着谢蝉稚气未脱的脸,盛韵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怜惜。

相比较而言,自己一路走来,一直都有两位哥哥拂照,已经是身在福中。

“洞渊宗的哪一位前辈?”

她想起宋宴哥哥也是洞渊宗的修士,问了一句。

自己的亲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此番下山游历,她便想去洞渊宗拜访,顺便问问宋宴哥哥知不知道自己那个亲哥到底去了哪里。

“是宋宴宋前辈。”

“咦?!”

盛韵瞪大了眼睛。

这世上还有这么巧的事么?

……

楚国天南,玄王道观旧址。

此处道观早已荒废,斑驳石碑倾倒在地,檐角蛛网遍布,整个道观透着一股死寂和荒芜的气息。

三道人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这一片废墟之中,恍若幽灵。

月光太过昏昧,众人的身形面容都隐没在黑夜之中,只能勉强看清其中一人的身形颀长,面容俊美。

正是宋宴的模样。

只是,此人眉眼之间,没有那份疏阔锐意,反而萦绕着一缕若有若无,令人心悸的阴冷之感。

“秦氏送来的人,都查验过了么?”

左边那个笼罩在宽大黑袍里的身影张口说话,嘶哑的声音响起。

“甲子之龄,炼气七层。”

“嗯。”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谈及这些修士的性命,仿佛是资粮、玩物一般。

“宋宴”离他们稍有一些距离,沉默不语。

他自然就是宋宴那个逃遁的心魔。

自从龙潭山时被那个疯子以自戕阳谋逼走之后,已经过去了数年时光。

原身死亡,心魔离开本体,按说是会迅速消散的。

但一来宋宴的心魔极为特殊,乃是灼炼千年的魔焰所化,属于原身的心念很少。

二来原身并非真正的死亡,而且很快就复生了。

他起初附身于龙潭山某个已经死去的修士身上,混迹在九脉修士之中。

但神魂与肉身不匹配,使得他无法在同一具身躯上久留。

于是他只得不停地更换尸身,以维持神智的正常。

只是这种稳定的状态持续时间越来越短,几乎已经无法再继续拖下去了。

正当他心生绝望,要去找宋宴拼个你死我活的时候,孰料天无绝人之路。

他撞见了这两个种魔道的魔修。

给他提供了一具人为炼制的筑基境初期尸傀栖身。

这尸傀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随意变幻模样,这也是他胆大包天,敢混进红枫原,偷取饕尾仙笛的倚仗。

这两个魔修的要求,仅仅是协助他们,定期杀几个人而已。

这两人的背后,还有一位筑基境后期的魔修,修炼一种魔功,需要修士的生魂与精血。

心魔没有什么兴趣参与两人的讨论,此刻他的神魂仍旧隐隐约约有些疼痛。

大约一两年之前,他忽觉神魂剧痛。

随即,隐隐约约,察觉到了原身的位置所在。

这实在是叫他亡魂大冒。

寻常修士,心魔与原身的实力相差不大,加之心魔对原身有一定神魂上的影响,故而很少会有原身能够抵御心魔的夺舍。

但自己的这个原身,实在是比他这个心魔还要邪门儿。

他大致推测过,那镜花水月剑意,使得自己对于原身神魂的影响十不存一。

再加之那门大光相……

什么他**大光相啊?谁改的名字到底,那根本就是极道魔功啊!

随意列几个原身的手段,全是极致的杀伐。

毫无胜算!

原本心魔是想要再次逃遁,所谓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但一来,这几位魔修还是许了自己些好处,二来,如今自己也掌握原身的动态,只要对方一离开宗门,自己立刻动身逃遁。

逃跑这方面,心魔很有优势。

即便原身拥有游太虚这等剑道遁术,心魔依旧有把握逃跑。

正思索着,一阵脚步从广场外传来。

三人齐齐侧目望去。

“抱歉,让几位久等了。”

年轻的声音传来:“府中庶务缠身,来得迟了些。”

来人从阴影之中走出,月光照下。

竟是镇南王,游睿轩。

“王爷日理万机,我等可不敢催促。”

那两个魔修之一,是一位老者:“祭灵血丹的材料,我们这边已经备好,‘枯木’、‘新藤’皆已齐全,就差你的‘灵根’了。”

游睿轩微微动了动手指。

三个黑袍修士从阴影之中出现,每个人的手中都托着一个宽大的木匣子。

这些木匣子的形状外观看起来与元宝有些相似,只是稍显笔直。

木匣面上一层镂空,借着隐隐约约的月光,能看清其中是三个年幼的孩童面孔。

“噢?竟然有三个?”

那年轻些的魔修略有些诧异:“看来王爷是迫不及待,心急如焚了。”

“非也非也。”

那年迈的修士嗬嗬冷笑:“我看,王爷是清心寡欲,不愿真正出力。”

“否则……”

“又怎么会放走了那两个送上门的女修呢?”

此话一出,游睿轩顿觉一股凉气从头盖到了脚。

他的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强装镇定道:“那二人之中,有一位是本王的故友。”

“哈!”

“你是不是忘了,”年轻魔修笑了一声:“我等搜集这些‘药材’,可不单单是为了大师兄的黑煞烈阳功,也是在帮你突破凡俗之躯。”

“游睿轩,你这样的人,还在乎这些吗?”

游睿轩眉头皱起,没有说话。

实际上,这里根本没有他说话的份。

“罢了罢了。”

那魔修老者摆了摆手:“志丰他们已经带了些人去截杀,问题应该不大。”

游睿轩瞳孔一缩:“你……”

“怎么?”

那老者眯起了眼睛:“王爷,可还有什么指教么?”

“……”

年轻的魔修没有理睬他,问那老者:“就那几个炼气期的废物,别出什么差错吧。”

“没办法,如今魔墟败退,若是没有你大师兄的口令,我等还是避免动手。”

老者随手一招,那三个木匣便向他飞去,悬在他身边。

“王爷,莫要嫌老道我多嘴多舌。”

“没了你,我等还能找出一百个‘王爷’,但你没了我们……”

“恐怕此生便没有机会触及仙家之事了。”

“这次便算了,下次若是耽误我等的正事,你知道后果。”

三人的身影徐徐升空,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这个年轻的镇南王双拳紧紧握住,却没有胆量出声。

真是恶心。

明明是在追寻和她一样的长生大道,为什么反而如此不自由。

不过事到如今,已经没法再回头了。

……

两女一边赶着路,一边聊着天。

“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巧。”

连谢蝉都有些惊异的神色。

盛韵开朗地笑了笑:“嘿嘿,这就是缘分呐!”

“如果你不着急回宗门去,到时可以同我一起去洞渊宗见见宴哥。”

“好。”

回想起之前的几次拜访,蝉儿心中这个苦闷。

不是错过,就是在闭关。

她心中不禁疑惑,是否自己与这位宋前辈已经没有缘分了。

没有想到,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下山一趟,竟然结识了宋前辈的义妹。

这可真是……

蓦然间,谢蝉隐隐约约感到一丝诡异的灵力波动。

然而盛韵似乎没有察觉,继续向前走着,自己也下意识地一步迈出。

“嗡——”

脚下的地面,如同水波一般荡漾起来。

“不好!”

谢蝉心头巨震,当即便从乾坤袋中祭出了一柄飞剑。

盛韵也神**备,左手祭出一柄短刀,右手指尖夹了三道符箓,与谢蝉背靠着背,环顾四周。

只见周遭的景象蒙上了一层隐隐约约的水波。

一阶中品困阵。

谢蝉心中一沉。

阵法,是她最不擅长应对的东西……

四周的土地上,泥土、花草徐徐泛起涟漪,一圈圈透明水波凭空浮现,将四周景象模糊成几道虚影。

五道身形自波纹的中心缓缓升起。

为首之人炼气九层修为,毫不掩饰,其余四人,三个炼气八层,一个炼气七层。

“二位仙子,如此心急要走,是所为何事啊?”

这谢蝉炼气八层的修为,盛韵则是堪堪过炼气七层。

又已经入了自己提前设好的困阵,此番应当是十拿九稳。

秦志丰近几年来很是郁闷。

花了无数心力培养扶持的秦氏少主秦瞻,自己的儿子,莫名其妙死在了一处战场遗迹之中。

真是个废物。

为了让秦瞻出头,自己花了不知道多少资源,消耗了许多人情。

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了。

连带着自己也开始被秦氏边缘化。

不过,他也不是什么怨天尤人之辈,与其浪费时间精力,去调查这个人调查那个人,毫无意义。

儿子死了,再培养一个就是了。

不过,这一次为了以最快速度,夺取秦氏的权柄,自己必须要剑走偏锋,冒一些小小的风险。

而眼前这两人,便显得尤为重要了。

将这二人作为药材交上去,自己说不定就能分得几枚血丹。

他皮笑肉不笑,望向两女,言语之间,杀机毕现:“我家大人邀二位前往府中做客,若不想香消玉殒,便乖乖束手就……”

嗡——

寒芒一闪,谁也没想到,是谢蝉率先动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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