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宗门均无此硬性规定,倒是只有咱们这……”
“听说是宗主初立宗门时,便定下的规矩,也不知是何缘故。”
宋宴听在耳朵里,这些话,从前入门的时候,林轻也曾对他说过。
“我们洞渊宗,有修心十艺。”
“‘十艺’虽说叫做十艺,实际上并不仅仅是十种技艺,十之数,既是十种最常见技艺的总和,又是代表此界之中的所有‘旁门左道’之统称。”
闻道峡已经遥遥可以望见。
洞渊宗的十艺,分别是琴、棋、书、画、射、数、花、酒、食、茶。
修者界之中,还有不少,例如雕刻、神农、冶炼甚至是耕作、诗词、静坐。
“静坐?”
那名新进弟子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其实就是……发呆。”
“……?”
“这些技艺对于修炼并无什么实质性的帮助,只不过是修身养性的雅趣罢了。
所以师弟要注意把握分寸,毕竟你我都不是什么资质绝顶的天之骄子,没有必要考虑的那么远。平日里,完成宗门的任务便好了。”
“是,师兄,我记下了。”
来到了闻道峡,宋宴便跟他们走向了两条不同的路。
在去寂然谷之前时光,他总觉得这是浪费时间,每次都是为了完成任务,随意挑一个离自己最近的修心院。
后来从五星捉脉诀中知晓了弈棋和书画能够辅助修炼神识强度之后,就一直选择与人对弈。
其实宋宴在还未入洞渊宗修行之前,就会一点点围棋。
在石梁镇的时候,年幼时读书写字,私塾先生何老是会下棋的,爷爷也会下,偶尔何先生还会来找爷爷对弈。
宋宴耳濡目染,了解些皮毛。
不过……
宋宴今日心神疲乏,并不打算下棋,花的时间太长。
棋道的修心院叫做弈天院,院中弟子有道是……
一入弈天院,下棋下一天。
弈棋这东西,很容易沉迷进去,耽误修行。
对宋宴来说画画又太难,画出些奇形怪状之物,有损心境。
还是去写写字,修身养性吧。
墨道院在丹青院的边上。
十座修心院都修建在闻道峡两岸。
据说洞渊宗宗主初到此地之时,在灵源大泽畔畅游。
行至闻道峡,一朝领悟,境界突破,便给此地取名为闻道峡。
再加上此地灵气本就充足,如今有不少弟子长老为求突破,在此地两岸修炼悟道。
墨道院在闻道峡北岸。
未踏进墨道院,宋宴隐约听见对面的丹青院有人在讲课……
“……现在有的修士,就是认为这修心之艺,白费光阴,影响修炼。”
宗中有很多长老,年事已高,修为无法更近一步,又喜欢修心之艺,所以经常会在各大修心院中,讲课授业。
“依老朽之见,这些人修不成大道,纯粹是自己天资平庸,也无奇遇。”
“把无望大道,归咎于修心之艺,实在是引人发笑。”
“殊不知……”
“这修仙界之中,有多少大能老祖,将自身对大道的领悟,融入修心之艺,蕴藏于棋谱、画卷之中……”
宋宴站在院落之外,饶有兴致的听了片刻。
按照这位长老说来,修心之艺,大多是一些境界高深,一遇瓶颈百年千年无法突破的大修士在钻研。
这样的真人大圣,花费本可以用于修炼的时间和精力,作下的画卷,记录的棋谱……
自然是饱含道韵,拥有意想不到的神效。
“……”
乍一听,似乎有些道理。
可细细想来,这跟他们这帮筑基都遥遥无期的普通弟子有什么关系?
那些所谓道祖仙君留下的真品,难道还能让他们这些蝼蚁随手拿到不成……
摇了摇头,宋宴扭头往墨道院去了。
各个修心院,没有长老讲课的,才是常态,就像眼前的墨道院。
不同于弈天院中清脆的落子声,这里的弟子通常都是不言不语的来,安静地做完规定的功课,然后不言不语地走。
院落几间屋子的正中,有一位弟子坐在院中着笔,习练书道,身侧还放了些未画完的符纸。
这是本月的墨道院执事弟子。
这个位置,主要是负责管理和擢选本月修心书道的内容。
清闲,且还有额外的灵石发放。
宋宴从前很是羡慕这样的杂务,但是这个位置,需要其人对相应的修心之艺有一定的水准才能安排。
样样稀松的他自然没有这个福气。
随意寻了一处,坐了下来,面前是一幅精致的字帖,以及用于临摹的笔墨纸砚文房四宝。
《快雪时晴帖》。
“这位师兄选的,还真是应景。”
冬月十六,恰逢雪落。
屋外是寒山大雪,屋内是暖炉笔墨,宋宴提笔落墨,倒颇有几分文人雅士的氛围。
快雪时晴帖,通篇二十八字。
本是凡俗之中,古晋国某位书道大家所著,后为一修仙界大能所得。
传闻其人原本困守瓶颈数百年,一日大雪,临摹字帖,顿悟大道,一朝突破。
恰逢雪止日晴,天光大亮。
自那之后,这仅有二十八字的字帖,名气便渐渐大了起来,被众修士称为“二十八骊珠”。
“呼……”
约莫半个时辰,宋宴缓缓停笔,轻呼一口气。
屋外大雪不知何时停了,从闻道峡远望,灵源泽畔雪景一览无余。
心境平和,心绪安宁。
“这修心之艺,果真有几分效用。”
目的已经达到,宗门规定的课业也顺势完成。
今日便到此为止吧。
宋宴起身,离开了墨道院,往外门弟子峰回返。
“哎,师兄,刚刚那人……怎么有些眼熟。”
见他离去,一旁的两位弟子轻声低语,说起话来。
“怪事,我也觉得有些面熟,还以为是我的错觉。”
“啊……”
那人如梦初醒:“我想起来了,是不是那位叫做宋业声的外门弟子?”
另一位弟子恍然大悟:“原来是他。”
当日玄元宗上门讨要说法,入道坪上一众弟子都记住了自家宗主那一道惊世骇俗的剑气云瀑,也一并记住了这个当时处在旋涡中心的外门弟子。
“听说他原本已经炼气五层境界,却卷入了宗门外事,争斗之下修为跌落炼气一层。”
“经历如此大起大落,哪怕心境再好,也难免受影响。”
“是啊,当真可怜,无妄之灾啊……”
“此生恐怕无望筑基了。”
忽然两个修士感到背后一黑,一道中正的声音传来:“你等在人后闲言碎语,既是对同门弟子不敬不爱,又是扰了院中其他弟子修心……”
那墨道院的执事弟子十七八岁的模样,却神色严肃。
“今日的课业,作废!”
“孙师兄!别……”
没有管顾他们的哀嚎,孙姓执事弟子径直走到了原本宋宴坐着的桌前,收起了他留下的几幅字迹。
“嗯……”
“起初心浮气躁,中页逐渐平缓,末张恬淡宁静……”
古板的神色,终于有了一抹柔和的迹象。
“修心之艺,当有此效。”
……
旁人的言语,宋宴并未听见。
他径直往洞府去。
“说来……”
“那谢家小姑娘送给自己的泥偶里,是不是有什么字帖来着……”
当日,好像听谢行提过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