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胜几步走过来,抓起了桌子上的灵符,转身就要往出走。
我看向吕胜:“你不怕死?”
吕胜苦笑了一声道:“我不是啥文化人,也说不出来什么?以前,我上学的时候,我老师跟我说过,人生在世总得有自己的坚持。”
“我吕胜这辈子,好罪遭了,好福享了。缺德的事儿干了不少,能拿出手的东西却不多。算来算去,能让我在人面前挺直腰杆的,就剩下义气了。”
“我总不能连义气都丢了!”
“谢谢王少!”
吕胜推开门走了出去,我明显看见他的腿在发抖。
吕胜就像是喝多了一样,两条腿像是踩着棉花一样往前走,直到他走到大门口的时候,扶着门深吸了几口气,才挺着腰杆子走出了大门。
张慕瑶轻声道:“这就是江湖人的义气?”
“可他们已经不是屠狗之辈了啊!”
在张慕瑶的思维里:
江湖,就是越往高层义气越少,利益越多,能让一个人舍生忘死帮你的,往往都不是他们嘴里说的义气,而是已经计算好了帮你之后能得到多大利益,才会在你身上押下重注。
相反,越是江湖底层,义气才越重,因为,他们什么都没有,也不在乎为了朋友拼上条命。
在某种意义上,最不好惹的,反而是那些一穷二白的江湖亡命。
我回答道:“这种事情因人而异吧!有些人,不管坐到什么位置,骨子里的东西不会变。有些人却连骨头都变了。”
张慕瑶别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像是要跟我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如果,我没猜错,她应该是想问我:我们之间是义气,还是交易?
但是,她的身份,不允许她问出这么幼稚的问题。
张慕瑶大概是怕我误会,悄然向我传音道:“你把马千洋和吕胜逼出去,是不是为了破咒?”
“对!”我传音回应道:“人心无惧,才能对抗鬼神。”
“如果,他们自己都不想挣脱,我们再怎么用心,又有什么用?”
“他们经历过这一次生死之间的抉择,底气就回来了,也更容易被救下来了。”
张慕瑶道:“你已经打算放弃掉其他人,只保马千洋和吕胜了是么?”
“没错!”我回应道:“我本来就不是活菩萨,怎么可能悲天悯人到人人都救的程度?”
“况且,我也没答应马千洋他们的雇佣,救吕胜,是因为他是我带来的人,我不想惹因果;救马千洋,只是捎带了一手而已。”
“口是心非!”张慕瑶白了我一眼:“还不是因为被他们的义气感动了,为什么非要把自己的感情藏起来?”
我只是淡淡一笑,没去回答张慕瑶的问题。
我们两个一来一往对话之间,吕胜的声音也传了过来:“王少,王少……我们回来了。”
吕胜把马千洋的一条胳膊扛在自己肩上,用身子承受了马千洋的大部分体重,踉踉跄跄的从大门口走了进来。
两个人从头到脚就像是被水洗了一样,汗珠子顺着身子往下淌,脸色也白得吓人。
屋里的几个人,互相看了几眼之后,全都站到了一边,把门口给让了出来,连扶都不敢去扶吕胜一下。
吕胜一进门就累得和马千洋一起倒在了地上,大口的喘气,我从酒柜里翻出瓶白酒,给他们一个灌了一口:“先歇会儿,有事儿等醒了再说。”
两个人实在是累坏了,喝了酒就睡了过去。
我对另外几个人说道:“你们尽量保持别睡,等他们醒了,我们马上出发去仙不留。”
有人壮着胆子问道:“王少,咱们不管白尚斌了?”
我抬手对着地上两个人隔空一抚,两人身上便泛起了一层磷光:“白家人应该都死光了!我们怎么管?”
几个人同时打了一个寒战:“王少……”
我沉声道:“要是让我救你们家人,我们就得耽误更多的时间。我们直奔仙不留,在诅咒彻底发作之前除掉霍岩,才是自救的最好办法。”
“你们要是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们可以连夜向我师父求救,明天一早,他们就能赶过来。”
几个人同时看了看窗外黑漆漆的夜色,又一起摇头道:“我们听王少的安排!”
我的双目不由得微微一缩:“我给你们每人一根香,一张灵符。这香,能净化你们身上的阴气。你们自己找间屋子点上,香灭之前不要出来。”
“香灭了之后,把灵符烧成灰,放在水里喝下去。”
“都去吧!”
几个人拿着香和灵符走了,张慕瑶才再次传音道:“王夜,我似乎越来越看不清你了。”
“你给他们的香根本不是为了净化磁场,而是要把咒诅最大限度的引到他们身上。但是,你又用灵符阻断了他们跟家人之间的联系,霍岩至少在七天之内,别想通过他们找到对方的家人。”
“你在罚他们,却保护了他们的家人。”
张慕瑶声音一顿道:“我能看出,你是在他们连家人都不顾了,决定跟你上仙不留的时候,彻底动了杀心。”
“但是,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拼上让霍岩直接找上你的危险,去保他们的家人?”
“是因为这些人,已经断了跟家人的关系,你不想牵连无辜么?”
我看向张慕瑶:“你不会是被什么附体了吧?我记得,你以前没这么多话啊?”
张慕瑶眯起眼睛,搓了搓手指,看样子是有要揍我的意思。
我只当做没有看见,转过身找地方闭目养神去了。
吕胜和马千洋并没昏睡多久就醒了过来,我估计,我给那几个人的香也烧得差不多了,把人招呼下来弄进马千洋矿上的一辆中巴,将车开向了仙不留的方向。
现在虽然距离霍兴东第一次失踪过去了十多年,但是马千洋却还记得当年发现了废弃轿车的具体方位,一直坐在副驾驶上给我指路。
我也顺口问道:“你去接人的时候都看见什么了?”
马千洋顿时打了个哆嗦:“王少,真要现在说啊?这可是大晚上啊!”
我侧头看了对方一眼:“不现在说,你准备等到天亮再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