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外,12月底的寒风带来刺骨的冷。
山谷中传来令人心生寒意的呼啸,站在悬崖边的男人目眦欲裂,拽着乔颜的领口,嗓音阴寒: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她呢?”
“我真的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乔颜浑身被雪淋透,黑色的及腰长发黏在身上,脸色被冻得铁青,连声音都在颤抖:
“我是因为心情不好,才出来散散心,我真的没有遇见姜栀枝!”
“太子爷!顾少——”
她恨不得伸出手臂去抱对方,可那双赤红的瞳仁盯着她,眼底的凶恶几乎要将她当场绞杀,乔颜整个人慌得不行,嘴里磕磕绊绊的:
“您不能这样对我!我是枝枝的表姐,是姜夫人的亲外甥女!我什么都没有做错!我根本就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一道强光打了过来,穿着深色羊绒大衣的男人直起腰身,声音低得骇人:
“从这里掉下去了。”
“地面有拖行过的痕迹,她们俩发生了争执。”
顾聿之本就又气又急,这会儿裴鹤年的话一出口,无疑指向那个最糟糕的结果。
他娇气又柔弱的小未婚妻,在最寒冷的天气被人推下悬崖,生死不知。
骨骼传来挤压的声响,指骨都用力到泛白,顾聿之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乔小姐,你真幸运,我从来不打女人。”
乔颜面露喜色,却看见那个目眦欲裂的男人眼底划过一丝水痕,在雪光下闪过。
她猛然松了一口气:“谢谢你,顾少!太子爷!谢谢你还我清白……”
乔颜嘴里絮絮叨叨的重复着,握在她领口处的手指却猛然一紧。
一道大力撕扯着她,拖着她在荆棘横生的雪地上滑行。
乔颜惊叫着,“顾少!顾少!您说过不打女人的——”
那道高大的身影停在悬崖边。
阴冷的月光中,顾聿之的脸一点一点,像是生锈的机器一般,带着卡顿转了过来。
猩红的眼睛,冷静的神色,连语气都没有起伏:
“你也下去好了。”
“扑通”一声,女人的尖叫声伴随着重物滚落的声音,从最陡峭的山体处滚落。
顾聿之迅速回身。
另一边,裴鹤年摘掉了累赘的饰物,语速飞快:
“我下去。”
“你回寺庙调人回来,带好保暖用具下山找人。”
“顺便通知山下别墅,让医疗队抓紧时间过来,与我汇——”
冰冷的嗓音在风雪中还未湮灭,另一道身影就先他一步跳到了倾斜的山体上。
强光手电照射着嶙峋难行的山路,顾聿之大步迈出去,头也没回:
“我去找人,动态轨迹助理会发给你,你排查一下范围,安排人迅速跟上。”
风雪茫茫,裴鹤年扫过那个远去的背影,没有停顿,长腿迈开的同时拨通了某个电话:
“是我,安排直升机和救援队,马上到我指定的地点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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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栀枝往外吐了很多水。
她觉得一阵一阵的发冷,又一阵一阵的发热。
梦境里一会儿是母亲拿拨浪鼓逗她的模样,一会儿又看见席靳单肩背包,左边拎着糖果巧克力,右边牵着她的手,下个瞬间视线转到那个永远空洞的小黑屋,很快又开始感觉什么人抱起了她,大步往前走着……
脑袋又昏又沉,天旋地转。
她想吐,又觉得没吃过东西的胃里在灼烧。
湿透的衣服粘在皮肤上,冻得她不受控制的打哆嗦。
所有的温度都被寒风带走了,胸腔里火辣辣的,连喉管都像是冒着火。
似乎有人将她放了下来,嘴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吵闹的要命。
剥下来她的衣服,又用新的、干燥温暖的衣料将她包裹。
大颗大颗滚热的水珠落在她脸上、唇边、脖颈,带着微微的咸。
混乱的,让人听不清的声音,像是来自很远的地方,便一遍的喊她。
喊她宝贝,喊她心肝儿,喊她老婆……
姜栀枝很想睁开眼睛看一看,到底是谁喊得这么恶心,连睡觉都让她睡不安稳。
可是她实在太累了,连眼皮都撑不开,只能蜷缩着依偎在对方怀里,汲取着那些温暖的热源,将脸颊深深埋进对方胸膛。
肌肤相贴的触感,没有任何阻隔,确实是胸膛没错。
怎么会有不穿衣服的男人在抱她?
天杀的!
意识完全消失之前,姜栀枝乱糟糟的想着——
该不会一觉醒来,又有人追着要她负责,那才是真的完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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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的时候,脑袋里面都是钝钝的。
眼前的光亮由模糊至清楚,入目是几片堆叠在一起的厚厚窗帘,窗帘没有拉紧,露出一碧如洗的蔚蓝天空。
姜栀枝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却摸到了一片降温贴。
软软的凝胶透着凉,贴在额头上面,按起来的时候感觉湿湿的。
胳膊也又酸又痛。
姜栀枝静静的看着陌生的天花板,看着上面挑高的穹顶,极简的装修,几何图形的线条,一盆奶白色的玫瑰在床头的方向静静的盛开着。
不像医院。
她犹豫着要不要起身,动了一下自己的腿,依旧残留着酸痛的感觉。
姜栀枝没再挣扎,继续静静地看着天花板,消化着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
竟然不是第一次掉到湖水里吗?
可为什么她都不记得?
还有那个年幼的自己,被她依偎却和姜母共用一张脸的母亲,哭到撕心裂肺的席靳,以及那个恐怖又恶意的笑容……
绷紧的神经又开始抽痛,姜栀枝拍了拍自己的头。
“情况怎么样?”
外面传来脚步声,是顾聿之的声音。
“半个小时前给姜小姐量过体温,温度已经降下来了,体征一切如常,相信很快就能苏醒。”
门把手被按了下去,锁舌弹开,那道脚步声继续响起,直至脸颊上传来温热的触感,被男人小心翼翼地触碰着。
姜栀枝尽量放松自己,没敢暴露自己醒了的事实。
又是一道开门声,皮鞋踩在地面上的声音响起,比往日要快很多,伴随着裴鹤年有些暗哑的声线,
“还烫吗?”
“砰”的一道碰撞声响起,顾聿之嗓音冰冷,像是被砂纸打磨过,
“别碰她。”
呼吸声骤然急促。
向来云淡风轻的裴先生带着止不住的暴戾,连周身的气压都低了几分。
他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换了一个新的问题:
“你找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换好了衣服,躺在山洞里了,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