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城,挖壕沟,造拒马,还要建一些小高台作瞭望,小堡寨作屯兵,如此围困城池。
清溪城下,中军大帐。
苏武一遍一遍研究着舆图,几位军师皆在,武松也在。
苏武眼神只在舆图之上,喃喃有语:“歙州之军,当是要来……”
许贯忠点着头:“将军所言不差,歙州之军,定是要来救援城中方腊,将军是在担忧此事?”
苏武慢慢抬头,在竖起来的大舆图面前,左右踱了几步,再说:“既是料定歙州之军要来,那就要想方设法让他们来得不那么舒服,就得想办法应对一二。”
许贯忠直接就笑:“那将军心中是否已然有了定计?不若说来商议一二?”
苏武闻言一愣,他本准备问许贯忠等人,许贯忠却是先来这么说,却也笑来:“倒是有一些谋划,诸位听听看……”
苏武也看许贯忠,这厮,当真聪明得紧,好似也在拿他苏武的脉搏,还拿得挺准。
倒是苏武也觉得挺好,麾下谋士,当是越聪明越好。
众人目光都聚焦在苏武身上,便听苏武继续来说:“方腊之地,越州也好,婺州也罢,乃至处州衢州,皆不重要,其中心所在,不外乎沿着浙江水道这两州,睦州歙州,而这两州之城池,皆在水道之边……”
说到这里,苏武故意一停,去看许贯忠。
许贯忠收到信号,便也接话:“将军之意,莫不是说……水军还可溯游而上,直去歙州?”
苏武点头:“无甚不可,如今之局,一战定胜负,既然歙州之军要来,那再好不过,就把这清溪与建德当做决胜之地,一战彻底鼎定,也免得来日还要大军发歙州,歙州也有坚城与要隘,昱岭关也着实不好打,如此,反倒省事了。”
说到这里,苏武去看众人,众人也都在点头,许贯忠开口来说:“将军所思,倒是正理,只管把方腊麾下还能战之人,皆引到此处来,一战而决,便是大功告成。将军莫不是要再派人马,从水路而上,去袭昱岭关与歙州城池?”
苏武摆摆手:“想来此番,只要那王寅与庞万春在此处一败,方腊一擒,那歙州余贼,也就不战自溃了。不攻坚了,拢得这些好军汉,着实不易,不必在这江南两浙之地再多有伤亡。”
“那将军之意是?”许贯忠满脸不解,也不知是装作不解,还是当真一时不解。
苏武也直白来说:“但兵还是要往水道上游派去,贼人失了水道之运力,便只能依靠官道,歙州之贼赶来驰援,定是多带不得粮草之物,还要仰仗官道持续运送,只要那王寅与庞万春一到这里,只管派人从水道而上,上岸堵截歙州官道,那援贼要不得几日就要断粮。”
许贯忠立马一语:“将军此计,高明得紧。如此,那王寅与庞万春,便是进退两难!”
苏武闻言一笑,左右问:“此法如何?”
吴用只管点头:“甚好甚好!”
朱武却是微微有笑:“到时候,那王寅庞万春二贼,进退两难之下,不外乎两法。要么大军回头去驱赶我军劫道之兵,要么……便是生死一搏,在断粮之前与我军决战。”
闻焕章来说:“他若少量人马回头去护粮道,当是战不过我劫道之兵,他若大军回头,我军七千骑,只管随后追击掩杀,他定大溃。那唯有一法也,就是生死一搏。”
吴用又言:“将军此法,就是逼着歙州二贼难与清溪城内之贼配合,逼着歙州二贼求战心切。”
四个军师,你一言我一语,说得都对,比苏武刚才想的还要深入一些,看来这般谋划,当真可行。
苏武便问:“那当派何人去劫粮道?又该派多少人去?”
许贯忠闻言便答:“此事,还是将军来定夺更好,将军对各部军将更加熟悉,至于多少人,本已是捉襟见肘之局,当真不可太多,一两千人即可。”
吴用皱眉来说:“如此,此军将当万夫莫当之勇,此一二千人,更要有百战敢死之心!”
谁?
武松已然开口:“哥哥,我去!”
苏武摆摆手:“你不能去,你两营陷阵,要在此处与敌决战。”
武松闻言,竟是想得一想,忽然也说:“嗯,哥哥说得对,我自随在哥哥身边冲锋陷阵!只管护着哥哥就是!”
苏武尴尬一笑,这厮……还别说,苏武是这个私念,便是要把武松留在身边才安心,从阳谷县斗西门庆到如今,不论什么局势,只要武松在身边,苏武心中就莫名安定。
所以如此决战之时,苏武不愿派武松去。这般私念,被武松直接说破了,苏武自是多少有些尴尬。
许贯忠便来问:“鲁达将军在建德,那该派何人?”
苏武眼神一扫,校尉韩世忠已然起身一礼:“将军,某愿前往,带一千五骑,逆流而上!”
苏武正看韩世忠,虽然与韩世忠交际时间还不算长,但这件事,抛开武松,韩世忠当真就是不二人选。
另外,也该是再给韩世忠送点功劳了,此战之后,韩世忠也当混个五品将军的名头,就要一个真正拿得出手的大功劳。
一千五百骑,深入敌后去劫粮道,这般功劳,听起来就大。
也主要是此时此刻的韩世忠,官职品级起点太低,不搞个听起来就牛逼的功劳,还真升不到将军之位。
至于为什么非要把韩世忠弄个将军之位呢?
因为,若韩世忠还是校尉之职,就不好差调,他名义上依旧属于王渊部下,难以单独领一军之职位。
只要韩世忠有了将军之职,那就可以自己有自己的一部了,背后,还有更大的方便,韩世忠就不属于王渊部下,而是属于朝廷,属于枢密院直接管辖。
换句话说,把韩世忠调到哪个州府当个兵马都总管都可以。
苏武已然在想后面的事情,只管此番之后,直接把韩世忠调任京东或者河北,最好是京东,甚至苏武已然想定,就是莱州,莱州兵马都总管。
到时候,让韩世忠在西北带一二百骨干军汉,赴任莱州,苏武钱粮甲胄兵刃,只管鼎力支持,要不得几个月,韩世忠当在莱州拉起一支强军出来。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韩世忠这个人,有一种战阵魅力在身,只要他在一支军中,这支军队,必然能打。
这一套操作下来,这支强军,那就属于苏武了,韩世忠这个军将,也就完全属于苏武了。
苏武想定许多,韩世忠只以为苏武在犹豫,是信不过他,便更是来言:“将军,可立军令状,一千五百骑,从水道往西,上岸之后,但有一粒粮食能从歙州运到此处,可斩我头!”
韩世忠话语说在这里,人看起来有些气愤。
苏武头一点:“只待歙州之军到了此处,便就你去!”
“得令!”韩世忠拱手一礼,似真觉得自己刚才被看轻一般,憋着一股劲在身。
“你也把舆图多看,大道小路,皆要熟稔于心!”苏武叮嘱一语,也怕此时此刻从未单独领过兵**韩世忠,并不那么成熟。
韩世忠只管点头:“将军放心就是,岂敢拿项上人头来说笑!”
苏武也微微一笑,他知道以后怎么用这个泼韩五了,激他就是。
苏武点头:“就此议定,二郎负责围城之事,骑兵还当往清溪城西去再立一营寨,堵在歙州与清溪城的中间,到时候,便以五千五百骑与歙州之贼决战!”
许贯忠便也来言:“只要击溃歙州之贼,清溪城内,士气定然为之大减。”
苏武也点头:“那就各自散去,各自准备。”
众人散了去……
却是不得多久,韩世忠又回来了。
带来了三个人,其中有一个,苏武倒是见过,吴玠。
韩世忠自己先来一礼,便是往后来说:“快,都来见过将军!”
便看吴玠领头来一礼:“卑职吴玠,拜见将军!”
再来一人,这人与吴玠长得有些相似,便是一语来:“卑职吴璘,拜见将军!”
苏武心中就知,今日,才把这兄弟二人都见到了,显然吴璘此时还无甚拿得出手的官职可言。
这兄弟二人,便也是抗金之名将,吴玠战绩,着实不差。
倒也不知为何韩世忠此时忽然把这两人带来了。
不等苏武多想,却还有一人来说:“卑职折可存,拜见将军!”
苏武闻言一愣,这是谁?好似想起什么来,便问了一语:“你是否有个兄长叫做折可求?”
折可存也愣了愣,点着头:“正是。”
西北折家这兄弟俩,说起来,也叫人唏嘘。
弟弟折可存,与金人大战,战败被俘,却还能逃出来,只是随后就病逝了,拢共三十一岁人生。
哥哥折可求,却是以三州之地与上万的精锐,投降了金人,最后被金人毒死。
折家,本也是大宋西北领兵的世家,世受皇恩,乃至那杨家将的故事里,佘太君的原型便也投胎于折家,此时此刻,说一句满门忠烈倒也不假。
只是未想这折家最后,子孙会是这么一个名声,便是折可求一人,便把满门忠烈的名声毁于一旦。
只看眼前折可存,还真年轻,才二十出头岁,便也跟着出征好几千里来讨方腊了。
苏武打量着折可存,心中岂能没有想法?
西北之强军,以大的军头来说,刘延庆是一个,种家是一个,然后就是折家了。
此时,已然遇到了折家之人,唯有种家相公还未照面。
至于小军头,那也还有不少,比如刘法之子刘正彦、姚平仲、杨惟忠、刘仲武之子刘锜……
显然,西北但凡是个军将,便都是个小军头。
苏武看到折可存,便想得许多,显然苏武心中,对于此时此刻大宋朝的局势里,关注这些武将反而比关注文官要多得多。
韩世忠突然领来这三人,苏武便问:“这是?”
韩世忠来笑:“将军,我本小官小职,如今将军把西北各部骑兵拢在一起,由我来领,本就是抬举,我这就要往敌后去劫粮道,岂能不托付一二?此三人,便是西北骑兵之中,上阵最骁勇也,带到将军面前来,将军往后,只管倚仗就是!”
苏武明白过来了,心中岂能不暖?韩世忠这汉子,起于微末,以乡勇入伍,当真直爽讲义气,还真就有某种江湖好汉们推崇的做派。
苏武打量四人,竟是一拱手:“兄弟,我感怀良多,此去,定要安全而归!”
韩世忠忽然也是动容,眼眶微红:“哥哥,你我一个头拜了天地神祇,便是生死与共,此去,不论如何,我也不会让一颗粮食从歙州运来。我知哥哥身边猛将甚多,但这三人,近来与我共事,也甚是交好,都是敢死的汉子,麾下士卒悍勇得紧,哥哥上阵只管带在身边!”
“多谢兄弟,多谢三位!”苏武再来拱手。
吴玠连忙也是躬身:“不敢不敢,将军乃我大宋之栋梁也,正是吾辈楷模!”
吴玠年岁也不大,二十七岁。
吴璘更也来说:“能与将军同上阵,乃卑职之荣幸也!”
吴璘,此时还不满十九。
折可存更是来说:“与将军同阵,此当效死而往。”
就看几人这西北的口音,粗壮豪爽,话语之间,郎朗铿锵。
要说这北宋朝……怎么就亡了呢?连皇帝都被人抓走两个!
苏武只管一语来:“我与良臣,已然结义,三位乃良臣力荐之人,定是军中最悍勇,我生平,就愿意与悍勇之军汉结交,此番,正是决战之时,生死难料,也不知来日几人生来几人死,此时此刻,既是这般托付,别无二话,我等年岁皆是上下,愿我五人,在此一拜,生死与共!”
韩世忠,字良臣。
苏武,又祭出了老办法,这种事,处卑微之时,算不得什么。若是来日当真各人都有高位了,那就不好做了。
也是这个时代,民间风气如此,这大宋朝的民风之中,真有一股子“黑社会”的风气,说结义,说好友,说生死。
乃至,大宋朝上到达官显贵,甚至赵家皇室,下到黎明百姓,外加士大夫,竟还都有一种喜欢纹身的风俗,称之为“花绣”,那是纹得满身满背都是,还要来比,谁比谁纹得更漂亮。
甚至,哪怕是那达官显贵之家,一言不合,就**展示。到了节假日,那大城池里,还有专门的“锦体社”,社员都是满身花绣之辈,上街游行展示。
便是女子也喜欢花绣之辈,就好比故事里那燕青,李师师第一次见他,就说他有一身好花绣,好奇不已,就要看看。
也可说军汉脸上刺字,以社会风气而言,便也不是那么屈辱之事。
如此大宋朝,苏武这老办法,岂能不用?更何况江湖汉子与军汉,更也是这般风气。
只听苏武之言,韩世忠当真就喜,喜的是哥哥当真把他看得重,便是举荐几人,立马就有信任。
韩世忠只管来说:“那再好不过。”
却是吴玠稍有顾虑,左右看了看,说道:“将军乃名声显赫之上官,允文允武之大才,我兄弟二人,不过是粗鄙武夫之辈,地位低微,着实不敢高攀。”
这话倒也不假,吴玠与吴璘也是出身低微,以良家子从的军,而今不过是小军官。
此时苏武,何许人也?
京东两路兵马都总管,还是枢密院里的都承旨,是枢密院使座下最倚仗之人,更也是封疆大吏程相公之女婿,这已然就高攀不起,只待此番战后,苏武更当还要高升。
如此去结拜,吴玠哪里能没有顾虑?
反倒是折可存没什么顾虑,因为折可存世代忠烈,出身不同。而韩世忠头前没有顾虑,是因为韩世忠就不是想这些细节之人。
这一语来,苏武只管笑:“这是哪里话?我本也不过是出身低微的武夫罢了,县衙里小小一个都头,你我之间,有何分别?”
却听韩世忠也来一语:“吴晋卿,你这厮,怎的还娘们唧唧的?我辈军汉,自是意气相投,就好比我昔日与哥哥结义,哪里想得这么多?你还是良家子,你还读过一些书,我却还是个乡勇而已,入军伍之前,大字都识不得几个,还是后来学了一些字,我都不想这么些,只管一个头磕下去,你却还想着这么多去,莫不是看不起我家哥哥?”
吴玠连忙摆手:“不敢不敢……”
韩世忠再来说:“只当此番,决战之时也,生死由命,你也不是不知,我家哥哥向来领兵悍勇,冲阵之时,那也是身先士卒,十万军二十万军也去得,怎么还屈了你?此番,就是同生共死之义也!”
吴玠已然是个大脸红,急得连连摆手摇头:“不是此意,我不是此意啊,我岂能……我是怕污了将军之威名!”
“那就不用多说了,只管摆来香案,咱与哥哥拜了就是!”韩世忠大手一挥,亲自出帐门去喊:“来啊!”
自有人来忙前忙后。
韩世忠真是直爽人,苏武嘿嘿笑着:“一年光景罢了,我本也是低微粗鄙武夫之辈,能到而今,上仰赖看重,下倚仗兄弟,便是同生共死之义,从来不负!上阵皆是生死与共之兄弟,何愁大战不胜。”
“对,就是此理!”韩世忠立马答话,便是这话,他当真喜欢,真真是都说到他心坎上了。
这个时代,军队之战力,只靠情义来维持,上下之恩情,同僚兄弟之义气。
大宋,就是这么立国的。便是从唐末到得五代,再到大宋,虽然背信弃义之事良多,但那些成事之人,无一不是靠此道而成。
只管香案一摆,几人往地上一跪,苏武说来话语,同生共死之言先说,再说为国为家,还说此番决战大胜之祝愿,最后一语,便求兄弟们,都有个前程似锦,都有个富贵在身。
只管众人皆来盟誓,哥哥之语,便是此起彼伏。
韩世忠哈哈笑着:“如此托付,正得我心,三位兄弟,上阵之时,万万护住哥哥周全。”
不满十九的吴璘,第一个说话:“放心就是,此战定然大胜,不会有任何万一,我自第一个效死在前!”
折可存也是来说:“能与哥哥结义,便是回家去,叔父兄长,也当夸我如今是个人物!此番,只管效死就是。只可惜,此番战罢,哥哥在京东,我却在西北……”
最后,才是吴玠开口:“此番同生死,定无二话。”
苏武左右一礼:“良臣,你也不必担忧什么,过几日,安心去就是……”
韩世忠点着头:“我知哥哥担忧我初次单独领兵,怕我……做得不好,更知哥哥一心想要抬举擢拔,哥哥看重之恩,何以来报?唯有一死罢了。有那话怎么说来着……”
“士为知己者死!”吴玠接了一语。
“对,士为知己者死,哥哥放心,既是哥哥抬举,我岂能是那烂泥扶不上墙?”
韩世忠显然也知道,此番,是个机会,以眼前来看,兴许是这辈子最大的机会。
“唉……不说不说,咱都是军汉,用命搏前程,说不得什么……”苏武摆着手,其实也有些伤感,他自己就是这么搏过来的……
“那就不说,只待战罢,与哥哥痛饮就是!”韩世忠脸上皆是期待,他最是好酒,只可惜,这军中饮不得。
“得胜班师,便与兄弟们,日日畅饮!”苏武许下一个承诺,他酒量并不大,但此时莫名也有这份豪情。
“那就不叨扰哥哥了,我自回军中去准备!”韩世忠拱手一拜,便是退去。
苏武点着头,看四人拜去,大帐之内,已无旁人,便也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个时代,极好。这个时代,也极坏。
军中皆在忙碌,阮小二带着船,再运来许多军械之物,还有匠作营的大批工匠,便更是忙碌。
阮小二也得了军令,先带少数船只再往上游去,去探路,看歙州与清溪之间的水道,哪里适合再登陆,哪里适合藏身,还要选一处地点作为联络之处,来日送韩世忠上岸,也要藏一点粮草在其中。
以备韩世忠一千五百骑之需,若是劫到了敌军粮草,那倒也就不缺了,但准备还是要做的。
这些都是细节,乃至万一战事不利,韩世忠该怎么撤退,一个撤退点,两三个备用撤退点。
整个浙江水道,弯弯绕绕由西往东,千里之长。歙州到清溪这一段的水道,弯弯扭扭,也有二百里不止。
其实空间不算小,只管让阮小二侦查来去,选定诸般地点。
看着壕沟日益多起来,拒马围成一团,石砲车再一次高耸。
游骑已然来报,歙州之贼,来了,其实很近,却是五六日才来。
歙州之贼来了,韩世忠便开始登船。
这边韩世忠在登船,那边,游骑不断来报,歙州之贼,五十里,四十五里,四十里……
这游骑,当真好用,用在这个战场,甚至有些欺负人。
但苏武也在想,与辽战,与金战,这游骑大概就没这么好用了,因为辽金,那才是真正的骑兵如云,比起来,苏武这点骑兵,着实不算多。
那时候,互相之间,定是游骑斥候互相伏杀,那场景之激烈血腥,可以想象。
不免也想,如何应对?
重甲,大兵刃,紧密不散的军阵,好似唯有如此应对了,岳飞就是这么应对的。
当然,也还有骑兵,当是越多越好,从哪里去弄马呢?
辽国……
这燕云之战,越发重要,要真正有大胜才是,如此才好缴获,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只待再一日,歙州之贼军,已然就出现在苏武的视野里。
只问苏武为何不带骑兵前去突袭?因为睦州歙州之地形,乃丘陵多山之地,其实不太适合骑兵作战,唯有城池所在,才有广阔平地。
便是得等着歙州之贼靠近城池而来,如此,骑兵才真有用处。
只问歙州之贼多少?
其实不多,三四万人而已,其中披甲辈,不过两三千人。
大纛两面,王寅,庞万春。
却是这两人也聪明得紧,岂能不知苏武麾下骑兵如云?便是也不太过靠近城池,就是不往广阔空地上来。
只管就在官道一个路口扎营,便是那山丘周近逼仄之处。
两军相距,其实还有七八里地。
苏武带着游骑前去查看,只看那路口,铁甲列了阵,作防守姿态等候,后面的灰布麻衣,那是伐木不止,先造拒马摆在路口,再去立寨。
苏武看得也是直皱眉:“这些贼寇,倒是越来越谨慎了。”
许贯忠也答:“那贼寇所谓兵部尚书王寅,看来着实不差,对得起这个官职名头。也是将军之威名如今传扬出去了,他岂敢冒然?”
吴用来说:“好在,将军早有应对,便是多待几日就是,只要贼寇粮草送不上来,定然就急。”
苏武点着头:“倒是咱们急不得……”
苏武这话,是提醒自己,便是来的时候,苏武就一心求快,因为时不我待,此时此刻临阵,却万万不能心急,就得慢慢来。
苏武也问:“建德那边怎么样了?”
许贯忠便来答:“今日之报,刘老总管也在围城打造军械,无甚进展。”
其实每日有报,大差不差,都是僵持之局。
却是苏武不知,富阳那边,谭稹已然入城了。
辛兴宗带着熙河兵猛攻而上,也是云梯车多了不少,让他奋死而登。
石宝邓元觉,城破之后,轻松突围而出,更又把别处的京畿禁军杀得个人仰马翻,带着余贼,往新城而去,新城有司行方与厉天闰的弟弟厉天祐。
富阳城内,自也在犒赏军功,便是富阳城中,只是富阳城中,粮草不少,钱财之物,却着实不多。
谭稹坐在县衙里,面黑如水,缺钱闹的。
辛兴宗面色更也难看,脸上悲戚更多,此战,他麾下损失惨重,便是来言:“相公,熙河兵,战死就有七八百人,重伤一千余,轻伤无数,抚恤之钱财,万万不敢拖沓!”
这般伤亡数目,可见攻城之战惨烈程度。
辛兴宗也是第一次说这般硬话,他心中着实是难受不已,四五千熙河兵,算是一战打废了。
破城,京畿各部,都是喜上眉梢,只以为怎么都有赏钱下来。
唯有熙河一部,军中没有一丝喜悦,活着的人,便是那八十贯拿在手,死了的人,八十贯却又不值得,只管等上官再赏,同袍带回去交给遗孀活命。
辛兴宗第一次如此与谭稹说硬话,便是不愿军心就此散去,他带出这点人马来,不是一年两年,这些年来也着实不易。
谭稹只问:“你可算了个数目?”
辛兴宗点头:“相公,便是战死抚恤,一人一百……五十贯,轻重伤员……也当一百贯到二三十贯不等……其次,那些先登之功勋,也当……”
显然,辛兴宗也见着世面了,抬高了价码在说,便是抬了价码,也不敢狮子大开口。
却是谭稹打断来言:“说个总数。”
辛兴宗那就硬着头皮一语来:“四十万贯。”
谭稹闻言,面色一变,正要驳斥,却是看了看辛兴宗的模样,便道:“四十万贯……只待城内拢一拢,再把城内多余的粮草运到杭州去发卖一批,如此与你凑来。”
应该多少是凑得上的……
便是谭稹又气怒:“这些贼寇,留得这么多粮草,却是怎么不留金银钱财!”
辛兴宗便答:“许是……那方腊之贼先前有过收罗,也许是……那石宝邓元觉突围轻松,从容不迫,便拢着带了去。”
说来说去,辛兴宗还是阴阳友军,若是各部皆善战,岂能让熙河兵伤亡至此?
谭稹也跟着来说:“便是这般,各部还有脸来讨赏!”
虽然如此在说,但谭稹心中,却也知道,多多少少,不得不赏赐一些,再不赏赐,京畿只怕真的要闹哗变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谭稹已然扶额,叹息摇头。
辛兴宗便是气愤一语:“那就不给,一钱不给。”
辛兴宗自是个人私念,钱都留给他最好不过。
谭稹答不得这话,便是知道自己又被童贯摆了一道,只说:“且先拢了钱,卖了粮,再说吧……”
(兄弟们,这回,我可能是真的病了,浑身肌肉酸软,头晕脑胀,怕是甲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