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段时间，姜新禹以调查军内赤色言论为由，多次前往城外驻军各部巡视。</p>
如果军队调动频繁，那份城防图的价值就有待商榷。</p>
反之，则恰恰相反。</p>
好在一切如常，风平浪静。</p>
是时候把城防图交给组织了，即使敌人有重新布防的打算，时间上也来不及。</p>
虽然廖耀湘兵团尚在苦苦支撑，但是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明白，东北战局已不可逆转，全线溃败只是时间问题。</p>
只待一声令下，东北野战军随时挥师西进夺取平津。</p>
所以，在这种时候，堰津城防部署不可能有大的变动。</p>
姜新禹的任务是继续潜伏，不需要再去冒险搞情报，基于这方面的考虑，组织上甚至没有给他委派新的联络员。</p>
无论姜新禹传递任何情报，只能去和代号“水滴”的情报员接头，通过他把城防图送出去。</p>
…………</p>
仁爱路。</p>
转过街角就能看到告示栏，这上面张贴的大部分是个人信息，诸如寻人寻物启事、出租出售房屋，包括给某人留言等等。</p>
街对面是一家茶楼，姜新禹坐在靠窗的桌位，一边喝着茶一边观察街上情况。</p>
按照事先约定，他只要在告示栏留下暗号，今天晚上七点钟，就可以去升平戏院和水滴接头碰面。</p>
正在这个时候，杨朔和证物科高科长由远而近走了过来。</p>
高科长本来就住在附近，杨朔的住处也只隔着一条街，他们的出现并不突兀。</p>
收集各种造型各异的石头，是两人的共同爱好。</p>
兴趣相投自然是比较容易相处，闲来无事的时候，他们之间往来十分密切。</p>
姜新禹居高临下视野开阔，他不仅看到了杨、高二人，而且还看到了另外一个人——赫然竟是王新蕊！</p>
她来仁爱路做什么？</p>
王新蕊走走停停，仿佛只是在闲逛，最后停在茶楼门口，然后迈步进了茶楼。</p>
楼下传来伙计殷勤的招呼声：“哟，小姐您来了，您里边请，里边有座儿。”</p>
王新蕊说道：“楼上有座位吗？”</p>
“有有有，您高升一步，楼上请。”伙计头前带路，引领王新蕊沿着木楼梯上楼。</p>
“你好，王小姐。”姜新禹微笑着说道。</p>
他坐的是散台，桌位正对着楼梯口，根本是避无可避，只能主动和王新蕊打招呼。</p>
“姜先生，你怎么在这？”王新蕊面露惊讶之色。</p>
“这句话我也正想问你。”</p>
“我、刚好路过。”</p>
“一个人？”</p>
“嗯。”</p>
“坐吧。”</p>
王新蕊拉开椅子坐下，朝楼下探身看了一眼。</p>
姜新禹说道：“坐在这里，几乎能看到半条街，我选的桌位还不错吧？”</p>
王新蕊说道：“姜队长来这里，是有什么发现吗？”</p>
姜新禹亲手倒了一碗茶，轻轻放在王新蕊手边，说道：“最近几次侦测到的敌台信号，是从仁爱路一带发出来，行动队接到抓捕命令后，连一秒钟都没耽误，可是依然扑了空，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调查这件事。王小姐，你认为问题出在哪里？”</p>
王新蕊目光一闪：“姜队长的意思是……有内鬼？”</p>
“要不然就解释不通，共党为什么总是能及时逃走。”姜新禹心里很清楚，王新蕊绝不是路过，她一定是为查案而来。</p>
“没错，一定有内鬼……”</p>
“你怀疑谁？”</p>
“没有证据，我不好乱讲……不过，我有一种感觉，这个人十有八九就住在附近。”</p>
“住在附近？”</p>
“发报机携带不便，至少需要一个大号皮箱，如果有人拎着这种东西到处乱走，看到的人多多少少都会有印象，那样的话，就等于给我们留下了线索。”</p>
“……有道理。”</p>
“另外，陈立志引爆手雷自杀，我估计也和内鬼有关。”</p>
“这又怎么讲？”</p>
王新蕊并未直接回答，忽然微微一笑，说道：“对不起，姜队长，我竟然在您面前班门弄斧，实在是太不知道谦虚了。”</p>
“如果大家都把话藏在肚子里，那我们的工作也不用做了。”姜新禹微笑着说道。</p>
…………</p>
第二天。</p>
保密局堰津站。</p>
会议室。</p>
会议临近尾声。</p>
桌上放着一份中秧日报，头版头条刊登的照片让人触目惊心。</p>
上海林雪公司总经理王春哲私套外汇，按照“扰乱金融秩序罪”被处以枪决。</p>
“短短几个月时间，上海现在是风声鹤唳人人自危，财政布秘书长陶启明泄露经济机密被捕入狱、警备司令部缉私科科长张亚民、戚再玉被当街枪决……”乔慕才摇了摇头，心里颇有点兔死狐悲的感觉。</p>
冯青山说道：“刚刚得到消息，上海宪兵大队大队长姜公美也被抓了，听说罪名不小，非常时期，估计难逃一死。”</p>
姜新禹皱了皱眉：“看起来，国府对这次币制改革是下了决心……”</p>
乔慕才叹道：“唉，用人头平物价，照搬苏联人的铁腕政策，结果难料啊。”</p>
冯青山说道：“据说，上海目前物价稳定，民众非常支持建丰先生。”</p>
乔慕才冷笑道：“表面上似乎很稳定，可是，你们想过没有，现有的货物出售后，后续补不进来，因为许多厂商由于没有原料，无法继续生产，以致停工待料，怎么办？”</p>
杨朔沉吟片刻，说道：“是啊，货物总是流向价高的地方，如果无利可图，又何必辛辛苦苦地运到上海……”</p>
乔慕才说道：“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没有一个全盘计划，那么大的城市，几百万人吃喝拉撒，到底能够坚持多久？拭目以待吧！”</p>
说完这句话，他起身离开了会议室。</p>
冯青山伸手拿起那份报纸，看了一会王春哲被枪决的照片，然后随手扔在桌上，淡淡说道：“上海的事我管不着，如果堰津站有人贪赃枉法，要是被我查出来，可别怪我不讲情面！”</p>
众人窃窃私语，三三两两也都出了会议室。</p>
姜新禹笑了笑，忽然低声唱道：“听他言吓得我心惊胆怕，背转身自埋怨自己作差，我先前只道他宽洪量大，却原来贼是个无义的冤家！”</p>
这几句是京戏捉放曹唱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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