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p>
胭脂胡同附近，靠着墙根坐在一个鞋匠，戴着一顶棉毡帽，皮肤黢黑，看不出实际多大年龄。</p>
马佩衢坐在车里，沉思了半晌，说道：“这个鞋匠很可疑，盯住他！”</p>
手下的特务看了一会，疑惑不解的说道：组长，鞋匠我认识，大家都叫他韩老实，一棒子砸不出屁的货，他能有啥问题？”</p>
“你注意他的眼睛，并没有专心致志修鞋，而是一直在四处观察……总之，他不像是一个鞋匠！”</p>
“你这一说，还真是……”</p>
“那个姓崔的情况查清楚了吗？”</p>
“查清楚了。他叫崔立，是河北沧州人，去年三月份在这儿租的房子，平时四处收购中草药，然后再转手卖给药店。”</p>
“药贩子？”</p>
马佩衢沉吟着，他得到的情报是，崔立收购药材后，以平价卖给药店，赚到的利润几乎可以忽略不计。</p>
这不是一个正常现象，胭脂胡同的租房价格并不低，在这种地方做薄利的生意，实在令人很费解。</p>
“我在这陪他两天，看看这家伙究竟在玩什么把戏！”马佩衢点燃香烟，深深的吸了一口。</p>
“组长，这么冷的天儿，这种活儿弟兄们就干了，您何苦亲自上阵……”</p>
“别说了，我心里有数！”</p>
“是！”特务不敢再多言。</p>
其实马佩衢心里有他的小算盘，老同学杨参议舍下脸把自己推荐给服部彦雄，被安排到了侦缉队担任情报组组长，虽说职务不高，但是也说得过去。</p>
要是在侦缉队浑浑噩噩的混日子，不仅老同学脸上无关，看服部彦雄的架势，也不像是一个养闲人的主儿！</p>
所以，头三脚必须踢响，否则的话很难在堰津立足，况且服部彦雄话里话外也暗示过，如果自己表现出了一定的能力，还会得到重用！</p>
三天后。</p>
侦缉队行动组。</p>
李锴双脚搭在桌子上，嘴里荒腔走板的哼着西皮流水，昨晚在戏园子看了一场玉堂春，颇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p>
“笃笃！”门外传来敲门声。</p>
好兴致被打搅，李锴不耐烦的说道：“进！”</p>
房门一开，马佩衢笑容可掬的走了进来，说道：“李组长好兴致啊。”</p>
自从到了侦缉队，马佩衢放低姿态，跟同事们的关系十分融洽，李锴对他的印象还不错，起身招呼着说道：“原来是马组长，请坐！”</p>
马佩衢：“李组长，有件事要和你商量一下。”</p>
“什么事？”</p>
“在胭脂胡同附近，我们发现了共党的踪迹！”</p>
“确定吗？”</p>
“我亲自监视了两天，基本可以确定！”</p>
“他们有多少人？”</p>
“两个，一个叫崔立，另一个叫韩老实，是个鞋匠。”</p>
“好，我马上集合人手……”</p>
“李组长，稍安勿躁，共党一时半会儿还跑不了，先听我把话说完。”</p>
李锴从从抽屉里拿出手枪，检查了一下弹夹，说道：“马组长，你是不知道共党有多狡猾，去晚了几分钟，他们都有可能能跑的一个不剩！”</p>
马佩衢笑了笑，说道：“兄弟在上海和共党也打过交道，没那么夸张。”</p>
李锴整理着腰里的枪套，说道：“马组长，这么多年来，就是宪兵队也没抓到几个共党，你老兄运气好，短短一个月时间，就逮到了大鱼，啧啧，我也跟着露露脸！”</p>
“大鱼谈不上，充其量是几个小虾米。”</p>
“小虾米也成啊，只要是共党，就能带着他们去宪兵队换赏钱！”</p>
“如果通过小虾米找到大鱼，换来的赏钱岂不是更多吗？”</p>
“那敢情好啊……这么说，马组长是有线索了？”</p>
“崔立经常去城外收草药，他出城一般都是走西门，巧的是，每次城门口的当班警察都是同一个人！”</p>
李锴眼睛一亮，说道：“那个警察是他的同伙？”</p>
“现在还不能确定。”</p>
“警察叫什么名字？”</p>
“李冰。”</p>
“李冰……没听说过，哪个警署的？”</p>
“西城警署。”</p>
“哦……”</p>
“我托人问过了，明天就轮到李冰当班，崔立可能又要出城，我估计，他的车上一定有违禁品！”</p>
“你的意思是在城门口动手，来一个人赃并获！”</p>
马佩衢摇了摇头，说道：“我说了，这些人只是小虾米，想要找到大鱼，就不能过早惊动他们！”</p>
“那你打算怎么办？”</p>
“跟着他，挖出他的上级！出城抓捕，就有劳李组长了。”</p>
李锴上下打量着马佩衢，伸出大拇指赞道：“马组长，果然不愧是特工总部出身，脑子就是比我们这些粗人灵光！”</p>
马佩衢心里很得意，掩饰着笑道：“过奖过奖，这件事要是换成姜队长，一定比我做的还要滴水不漏！”</p>
“对啊，姜队长知不知道这件事？”</p>
“姜队长去大沽了，暂时联系不上他。”</p>
“好，明天按照你说的办！等姜队长回来，咱们给他一个惊喜！”</p>
…………</p>
第二天一早。</p>
崔立赶着一辆毛驴车从家里出来，经过街口的修鞋摊时，说道：“韩老实，我那双鞋修好没有？”</p>
韩老实把一双布鞋拿出来，闷声不响的放在鞋摊上。</p>
崔立：“先放你这吧，我今天出城收货，回来想着给我。”</p>
说着话，他坐上车辕，一甩鞭子，吆喝道：“驾！”</p>
驴车用木板围起来，弄了一个简易车厢，里面堆放着一些破棉被，似乎是为了方便装货，免得路上颠簸太久掉出来。</p>
来到西门城门口，警察李冰走了过来，看过了良民证，又翻了几下车里的破棉被，摆手示意通过。</p>
一个小时之后，崔立赶着车来到靠山屯。</p>
靠山屯位于榆树岭山脚下百米远的一个村子，差不多有四十多户村民，除了种几亩薄田维持生计，上山采药算是额外收入。</p>
一个村民看见崔立的驴车，老远的打着招呼，叫道：“崔掌柜来了？”</p>
崔立收草药不喜欢压价，说多少是多少，为人也和善，村民们看见他，就像看见财神爷一样亲切。</p>
崔立从车辕下来，说道：“都说了别叫我掌柜，咋又叫？”</p>
“你是做大生意的能人，不叫掌柜叫啥？”村民憨憨的笑着。</p>
“我算啥能人，别糟践我了。”崔立搓着手，说道：“告诉大伙儿，老规矩，把草药送到村公所！王保长在吧？”</p>
“在在，王保长一大早就来了。”</p>
崔立赶着车转弯抹角来到村公所，身穿棉长袍的王保长手上拿着一根长烟袋，站在门口吧嗒吧嗒抽着，说道：“崔掌柜，又来收货了？”</p>
崔立笑道：“王保长，您咋也叫我崔掌柜？”</p>
“要不然叫你啥？收草药的？”</p>
“我看这个称呼行！”</p>
两人走近了，王保长四处看了看，低声说道：“货带来了吗？”</p>
“带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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