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朝雾什么都不懂。
她不懂孟星熠爱她什么,也不明白傅鸣用她的照片做屏保为了什么。
这些男人们总是不合时宜地袒露爱意。
尽管沈朝雾为此感到奇怪。
她慢吞吞抿了抿红润柔软的嘴唇,浓密漆黑的睫毛遮住漆黑勾人的瞳孔,皮肤比雪还要白。
沈朝雾从来没有不漂亮的时候。
她会想如果自己并不漂亮,也没有所谓的显赫,这些男人们还会爱她吗?
可沈朝雾一直很清楚,她值得被爱。
就算这些男人们为了她付出任何,她都能理解——
除了生命。
生命宝贵得像是昙花,只在深夜里不为人知时绽放,从花蕊到枝干都漂亮得无可挑剔,令人着迷。
沈朝雾并不想任何人为她放弃自己的生命。
如果可以,她会告诉他们——
一直活下去,勇敢的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傅鸣看不见她。
屏保上的少女笑意清浅温柔,漂亮得令人不可思议。
傅鸣眉梢轻轻一挑,熄灭屏幕,重新戴上口罩,压低帽檐,然后起身结账,最后推门大步离开。
留下脸色难看的陈娟和黄毛男。
沈朝雾停顿几秒,也从咖啡馆离开了。
避开正午毒辣的日头,现在已经傍晚了。天色隐约泛着漆黑的粘稠,也有月牙的轮廓了。
沈朝雾远远望着少年修长的背影,站在原地半天没有动作。
一颗雨点子砸在她眼皮上,然后像是没有阻隔似的落在地上。
一双黑色皮鞋踩在湿漉漉的台阶上。
沈朝雾慢吞吞掀开眼皮,漆黑的眼珠子动了动,没有说话。
男人自下而上靠近她,掌心撑着一把黑伞。
“想什么?”
他说。
并不是一个疑问的语气,他也并不在乎沈朝雾在想什么。
这只是一个打破尴尬的寒暄万能句。
沈朝雾想——
他对谁都能那样说。
“没什么,”沈朝雾微微一笑,“你来找我吗?”
“嗯。”
周京渡把伞斜倾,一滴雨都打湿不了沈朝雾的肩头。
自己倒是被淋湿了个遍。
“不用给我打。”沈朝雾瞥见男人肩膀处那一块湿泞深色的痕迹,自嘲道,“你知道的,雨淋不到我。”
“那也不行。”
周京渡没有犹豫道,“就算淋不到,可我看了心里也不舒服。”
“不舒服什么?我被雨淋吗?”沈朝雾轻笑一声。
她觉得好笑。
明明雨都淋不到她。
“嗯。”周京渡看穿女人的想法,“你觉得你不算是一个活着的人,连雨水都没办法淋湿你的身体,你觉得我给你打伞的动作很蠢。”
沈朝雾唇边弧度微微僵硬了。
“可我不这样觉得——”
“哪怕什么都伤害不到你,可我只要想到你会被伤害的可能性,我也会心疼。”
周京渡停顿几秒,才继续道,“如果我什么都不做,我会谴责我自己。沈朝雾,我也觉得自己病了,竟然看不得你受一点委屈。”
沈朝雾:“……”
太煽情了。
她抿了抿唇,沉默地垂下眼皮。
“我带你去管家那。”周京渡道,“他怎么欺负你,你就千倍百倍还回去。”
“包括你吗?”沈朝雾轻笑一声。
周京渡颔首,肯定道,“也包括我。”
沈朝雾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痛恨自己总是心软。
明明当初周京渡折磨她时,从来没有任何心软的痕迹。
她却总是下不去手。
沈朝雾冷笑一声,“好啊,你不出现在我眼前就行。”
“……”
周京渡沉默了。
见他不说话,沈朝雾挑了挑眉,“不是你说任我处置么?”
周京渡点点头。
沈朝雾又道,“那你在犹豫什么?”
周京渡不说话了。
他不想离开沈朝雾身边,可话是他说出口的。
周京渡只觉得从来没有这么让他为难的事情。
“有点难。”他说。
沈朝雾“哦”了声,面无表情道,“你的意思就是不行。”
“不是。”
周京渡想了想,他道,“可以隔一段时间见一次吗?”
“隔一段时间是多久?”沈朝雾顺着他说下去。
“一天。”
沈朝雾:“……”
她嗤笑一声,“不行。”
周京渡:“……”
他一咬牙,心一狠,“两天。”
沈朝雾微微一笑,“周京渡,你觉得合适吗?”
“我觉得挺合适的。”周京渡道。
沈朝雾:“你真不要脸。”
周京渡微微一笑,显然是很认同沈朝雾说的话。
他道,“商人没几个要脸的。要脸的干不成大事。”
沈朝雾:“……”
诡辩。
她也没心情和他争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周京渡,我说的隔一段时间是一辈子。”
“是生死不见,能听明白吗。”沈朝雾一字一顿道。
周京渡嘴边的弧度停住了。
修长笔直的双腿溅起了一丝泥点子,看上去有种把神明拽下高坛的悖德感。
很刺激。
沈朝雾瞥了眼,耳边男人的嗓音清冷发沉,像是咬着牙吞着血含糊挤出来的话,“沈朝雾,除非我死。”
看吧。
周京渡从来不真正在乎她的想法。
只是嘴上说的好听而已。
沈朝雾眉梢微挑,眼里溢出一丝讥讽之意。
她不再争辩。
反正也没什么意思。
“你开心就好。”她敷衍地应了一声。
沈朝雾从来不明白。
生死不见——
对一个爱她的男人来说,是多么恶毒的一个惩罚。
可只有这样,沈朝雾才能真正地消气。
周京渡只觉得心脏某个角落发涩,“朝朝,是我做错了。”
倘若他一开始就是一个仁慈的人,倘若他的本性不暴虐记仇,他就不会为了一幅画而跟一个女人较劲儿。
更不**差阳错害沈朝雾吃那么多苦。
周京渡会觉得,这就是老天爷给他的命吗?
他不想认。
睚眦必报是他的本性,在他眼里,犯了错就要接受惩罚。
可周京渡无论如何也算不出来,自己会爱上这个女人。
“对不起,朝朝,我只是觉得那幅画对我很重要……”周京渡攥紧伞柄,手背青筋暴起。
沈朝雾瞥了眼男人布满红血丝的眼,“不怪你,撕画的人不是我,是江瑶。你起初也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