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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过峰山山脉,便抵达了西戎。
西戎北接西域,疆域极其广袤,但被十万群山和戈壁滩所覆盖,其中九成都是无人区,生存环境也就比穷山恶水的南疆好一点。
受限于自然环境,西戎还保持着部落各自为政的习俗,按照官方记载,曾经跑到洛京朝贡化缘的小部落都有两百余个,内部具体散步着多少族群城寨,大乾都摸不清楚,只在书上统称为西戎诸部。
黄昏时分,无尽群山上方。
谢尽欢一左一右搂着两个美人越过山野,观察着山川水脉的走向。
令狐青墨手里拿着一本册子,里面是烽山会这些年搜集的各种消息,比如部落位置、妖邪动向、各地材宝等等,还配有简略舆图,上面标注着几个红圈,是段月愁按照调查推断上次机缘出现的可能位置。
因为西戎从南到北的距离,大概就是横跨大乾的距离,地域太过广袤,哪怕有大概舆图也不可能转瞬即至,路途还稍微有点枯燥。
昨天三人过来时,本来还会打闹说闲话打发时间,但今天三人一鸟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煤球昨晚被气到了,根本不想上班,直接蹲在了谢尽欢肩膀上搭便车,还张开翅膀尝试增加阻力。
令狐青墨则是酒醒过后,慢慢想起了昨晚的些许片段,什么坐在男人怀里用嘴喂葡萄,双手自己捧着凑到脸上,让翎儿往沟里倒酒……
这种青楼狐媚子都做不出来的事情,令狐青墨不敢想象能是自己干的,心头都不知道往后该如何面见师长。
而且睡着后,她感觉很怪,经历了一种极致愉悦的状态,似乎是这色胚,在用手指安慰她,换衣裳的时候发现裤子都不怎么干净了……
唉……
令狐青墨都不敢仔细回想那飞上云端的感觉,心中满是窘迫,自然是不想和谢尽欢说话了。
赵翎情况也差不多,虽然在喝酒的时候,她想凑热闹喂奶酒被护食的闺蜜打跑了,没干出什么出格事,但最后三人明显躺一起了。
她光是清醒后,就察觉到自己腿夹在闺女男朋友身上,谢尽欢还搂着她胸口,而睡梦中谢尽欢干了啥,她都不敢想,反正觉得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人摸她的监兵神赐,她把手抓住了。
这要是真摸了……
赵翎终究还是没出阁的女子,跟谢尽欢还是大小姐和贴身高手的关系,心头反正挺复杂的,此时做出随意看风景的模样眺望群山,心头则暗暗发誓,从今往后戒墨墨!往后和美男喝酒,可不能再拉着闺蜜一起了,若只是私下,也不至于这么尴尬……
而谢尽欢作为问题的根源,因为从鬼媳妇那儿看到了自己发酒疯的模样,心头稍微感觉有点尴尬,在如此静默航行良久后,主动挑起话题:
“你们累不累?”
令狐青墨合上册子,瞄了瞄谢尽欢:
“一直是你在动,我们累什么。”
赵翎则是看向下方:“都跑了一天了,咱们去哪儿找鸣金砂?”
鸣金砂只孕育在监兵神赐附近,只要找到上次或者下次机缘出现的位置,就能靠赵翎身上的机缘引导出来。
但当前这个时间点毕竟特殊,距离上次机缘已经过去快一甲子,残留痕迹早就快消散了,而新机缘又没出现,很难依靠天地异象寻觅。
为此这事情只能靠无所不能的阿飘,在千山万水中抽丝剥茧慢慢寻觅。
“先去段月愁标注的地方看看,找不到就当出来散心了,回去的时候去找魏鹭聊聊,看能不能从雪鹰岭弄来。”
赵翎微微颔首,又看向异常高冷的煤球,从小荷包里取出肉干:
“你饿不饿?”
“咕叽!”
煤球脑壳一歪,望向令狐青墨那边,留给了赵翎一个后脑勺。
赵翎都忘了昨晚石头剪刀布的事儿,见煤球忽然不馋嘴了,自然有点茫然。
谢尽欢明白缘由,出主意道:
“你和它玩石头剪刀布,光出石头,它就高兴了。”
“是吗?”
赵翎见此尝试了下,结果煤球还真来了精神,抬起翅膀就和她比划起来。
三人谈笑间深入无尽山野,天色也逐渐暗淡下来。
夜红殇一直都在跟前飘着,观察周遭天地气息的走向,尚未抵达简略舆图上标注的地点,就在茫茫群山中发现了些许火光。
令狐青墨见状取出千里镜遥遥打量,可见火光源头是一个规模颇大的山寨,四面环山从外面很难发现,木头搭建的房舍遍布寨子上下,中心则是一块空地,燃着篝火,不少人影在其中聚集。
令狐青墨见此取出册子,对比段月愁提供的部落分布图:
“这应该是折罗川,周围有七个寨子,组成了折罗部,人口加起来不到万人,前年还向朝廷上贡过些许药材,朝廷还赠了不少种子铁器……”
谢尽欢过来的路上,经过了不少城寨,其中大的部落能绵延几十里,小的也就几百人,相貌习俗都和中原大相径庭。
因为这些土著部落对外来人存有戒心,谢尽欢本来不想打扰,但途径寨子上方时,却见山寨高处的一栋房舍外,站着个杵着拐杖的老头,衣着颇为素洁,但年纪相当大了,脸上全是褶子,头发也白如霜雪。
谢尽欢往下随意扫了眼,结果却见这老头也在抬眼看着天空,目送他们经过寨子。
谢尽欢微微一愣,为了让阿飘方便观测,他飞的不算高,离地也就不到百丈,正常人都能目视。
但当前是晚上,黑灯瞎火也没啥声音,能被这老头瞧见确实出人意料。
察觉对方似乎并非一般人,谢尽欢想想抱着两个姑娘身形下降,落在了房舍附近的空地上,拱手道:
“阿朅娑弥,乌骊乌骊……”
令狐青墨本来也在好奇打量着能发现他们的关外人,听到身侧传来的话语,不由茫然转头:
“你在说什么?”
赵翎也愣了下,回应道:
“好像是西域那边的口音,你还会这个?”
谢尽欢幼年涉猎极广,为了和奶比头大的胡姬沟通,确实学过西域方言,而西戎和西域接壤,言语比较接近,当下才尝试打招呼。
而杵着拐杖的老者,看起来年纪确实很大,动作有点迟缓,不过面对忽然从天而降的三人,并没有什么慌乱:
“三位是天朝过来巡查妖邪的仙师?”
字正腔圆的大乾雅韵。
谢尽欢张了张嘴,觉得这外语白秀了,从怀里取出镇妖令:
“在下谢尽欢,在此地巡查历练,对折罗部并无恶意,惊扰之处还请老伯见谅。”
杵着拐杖的老者颔首一礼:
“老朽是折罗部的祭司,前年曾入京觐见过天朝皇帝陛下,得贵国皇帝庇佑,往年也经常有仙师过来走访,不过通常是烽山会的仙师,洛京的贵人倒是头一次见,三位过来,可是山里闹了妖邪?”
“非也,只是例行走访,顺便找点机缘。老伯也是修行中人?”
老者杵着拐杖走到附近:
“老朽遵循虎神指引,世世代代守护这片土地,学了些方术,算不得修行中人。如今是冬天,按照本地习俗,不能进山,不然会遭到灾祸,三位若是想找机缘,开春再来更合适。”
谢尽欢知道西戎的大概习俗,冬天确实不能进山,但缘由是冬天猛兽缺少食物,会跑出深山游猎,对人的攻击性也更强,比正常时候凶险很多。
他显然不会怕山中虎,对这份叮嘱只是颔首一笑,大概沟通了下部落情况,确定没有什么妖邪疫病后,便准备告辞离去。
但临行之前,谢尽欢又看向了屋里挂着的一副字画。
字画装裱不错,但明显上了年月,纸张都已经发黄,上面写着:
青史无痕剑气横,素笺有骨墨魂生……
书法极为漂亮,颇有名家之风,但没有署名。
谢尽欢也算在书画一道浸**多年,对行家如数家珍,但没看出这是谁的字,好奇询问:
“这幅字是老伯所作?”
老者回头看了眼,摇头轻笑:
“非也,是一位故人。百年前有个年轻巫医,在各部之间走访,学习各部传下来的偏门方术,曾在山寨下榻住了一段时间,教授了族人不少医药之术,当时族内诞下一个怪胎,族人想要溺死,他还给拦了下来,带回师门扶养……”
年轻巫医……
怪胎……
谢尽欢听见这描述,觉得这巫医应该有点故事,询问道:
“这字迹意气凌霄,应当不是泛泛之辈,敢问这位前辈是何身份?”
老者浑浊眼底露出一抹恍惚,稍稍沉默片刻,才摇头道:
“后续误入歧途,犯了些过错,名字不提也罢。夜色已深,三位远道而来,要不在寨子休息一夜再启程?”
“老伯客气了……”
谢尽欢见对方不愿说,自然也不好追问,因为人生地不熟,他也没打扰,告辞之后,便带着两个姑娘离去。
而老者在门外目送,直至人影消失,才微微叹了口气,杵着拐杖走下山坡,来到一处老坟前。
坟墓经历百年岁月,看起来只是个土丘,不过杂草清理的很干净,前方还立着块石碑,上书:
母魏姗之墓……
字迹以利器刻成,宛若游龙起陆,透出一股江湖无敌的豪气……
——
与此同时,凉州。
凉州与西域接壤,虽然大部分地方都是贫瘠戈壁,但由于属于贸易要道,凉州城繁华不输内地。
静安寺坐落于凉州城外,属于天台寺之下的西北第二名寺,虽然不是禅定派祖庭,但规模并不逊色,内部建筑全是金瓦,供奉的三千佛陀也塑了金身,夜间看去宛若一座金色宫殿。
庙宇能如此气派,离不开来往商贾的香火供奉,而能招来这么多香火,则得益于方丈虚印和尚。
禅定派戒律严苛,讲究一日不作,一日不食,不能沾染金银俗物。
但没钱就不可能壮大教派,为此禅定派内部一直存在分歧,以无心和尚为首的和尚,属于传统派,坚持禅定清修不涉俗物。
而大徒弟法尘和尚,则是革新派,眼看佛门被道门打压日渐衰落,为此发动了‘金经易箓’等活动,抢占道门地盘、发展信徒等等。
其实在出事之前,法尘和尚在禅定派的支持者,比师父无心和尚还要多,毕竟法尘和尚的路数,明显更利于佛门发展。
法尘和尚最后欺师灭祖叛教,抛开家仇,其实也有‘恨父不成钢’,被无心和尚不争不抢的作风气到的缘由。
虽然事实证明,无心和尚道高一丈,但佛门并非人人都是无心和尚,无数寺庙成千上万门徒,每天要吃喝拉撒。
为此如今禅定派还是以革新派居多,像是梵云寺,在京城各种攀关系开分寺,就是走的这条路。
而静安寺则算是革新派的佼佼者,比如训练武僧承包了押镖等行当,名义是免费护航,但实际商队要捐香油钱;大量收权贵为俗家弟子,定制各种丧喜法事,放印子钱等,基本上垄断了凉州城的暴利行当。
虽然日进斗金遭到了诸多僧侣异议,但‘金经易箓’等复兴佛门的活动,静安寺都是大金主,支持者更多,为此天台寺也没法干涉其内务,只是提醒静安寺别忘本。
但可惜,一旦落入世俗,就说明没那份佛心,已经从和尚沦为了生意人,想从钱眼里钻出来谈何容易。
夜色渐深,静安寺后方的方丈室内。
大腹便便的虚印和尚,披着绣着金线镶嵌珠玉的袈裟,在楠木书桌后就坐,敲打着算盘,本捧经书的左手,拿着账本,噼里啪啦算着本月收成。
而就在其全神贯注之时,门外忽然响起了脚步:
踏踏……
虚印和尚动作一顿,抬眼望向门口,却见一个中年儒生从外面走了进来,抬眼环视金碧辉煌的房间,打趣道:
“不愧是得道高僧,算盘声都带着三分木鱼味。”
虚印和尚眉头一皱:
“你是何人?”
何天齐神色平淡,来到桌前坐下:
“何天齐,法尘的上级。”
“……”
虚印和尚神色微变,注视对方良久后,放下手中账册:
“我只是看在天台寺的份儿上,听从法尘师弟号令,和你们没什么接触……”
“你若真问心无愧,现在就该把我宰了。”
“……”
何天齐实力不如虚印和尚,但气势极强,眼神甚至带着几分居高临下:
“法尘至少初衷是为了打醒无心和尚,你不一样,为了银子什么都能干。我们为了让你上船,当年砸了不少雪花银,你投桃报李,这些年给了我们不少情报,血老三手下那帮卒子,也都是你帮忙从死牢捞出来的……”
虚印和尚知道自己这些年做过什么,略作沉默,询问道:
“你要银子?”
何天齐摇了摇头:“我冥神教是正规教派,岂会干讹人的勾当,此行是请你帮忙杀个人,事成酬劳一分不会少。”
“杀谁?”
“谢尽欢。”
“……”
虚印和尚眼皮一跳:
“西北分坛,还有你的洛京分坛,全被此子杀绝。吕炎至今不知所踪,龙骨滩出生的张砚舟都葬身此子之手,你让贫僧去杀他?”
“消息倒是挺灵通,单你一人肯定不保险,但这次有帮手。”
何天齐打量虚印和尚的体魄:
“此子身怀陵光神赐,你应该知道,你能拿到就是你的。另外,教内会再给你《应照菩提经》,有这两样东西,你成为掌教指日可待,想复兴禅定派可比现在容易。”
《应照菩提经》是佛门神典,藏在禅定派祖庭天台寺,只有历代掌教能研习,虚印和尚对这价码确实心动,询问道:
“法尘并未接任掌教,拿不到这传承之物,你们怎么会有?”
何天齐肯定没有,但也没打算付酬劳。
毕竟谢尽欢这么大个好苗子死了,必然迎来正道铁拳,儒释道三家挖地三尺也得把凶手找出来,总得找个人背锅。
而虚印和尚是禅定派‘高僧’,犯下如此大恶,必然牵连整个禅定派,无心和尚大概率也得被新君迁怒,失去副监位置。
既能杀谢尽欢,又能把无心和尚撵出京城,可谓一石二鸟、物尽其用。
为此虚印和尚就算暗杀谢尽欢后全身而退,他们也会把虚印和尚丢出去坐实这口黑锅,就不可能回来要酬劳。
“法尘和无心和尚情同父子,连降魔杵都能借去用,提前参悟经书有什么稀奇。谢尽欢已经去了西戎,离这儿不算远,准备好了就尽快动身,帮手已经出发了。”
何天齐说完后,也没在意虚印和尚答不答应,起身就离开了房舍。
而虚印和尚则是眉头紧锁,觉得此事风险过大,但已经上了贼船,如今想退出,就是被正邪两道围剿,几乎没活路,为此沉默良久后,还是轻轻叹了口气,靠在了椅子上……
——
阿关这边快一个星期连续报四十度了,半夜都热的和蒸笼一样,大伙注意防暑哦or2~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