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
被曹操声东击西戏耍一通后的袁绍,誓要洗刷被戏耍的耻辱,他发出了挥师南下的军令,号令一下,囤积在黎阳的河北大军开始动身南下。
不一日,颜良、文丑率领的先锋轻骑部队渡过黄河,兵临白马城下。
轻骑不便于攻城,于是颜良、文丑打算等到后续部队携带攻城器械到达后,再做攻城的打算,他们只先分派轻骑斥候,将白马城附近摸个一清二楚。
然而,就在颜良、文丑在白马城附近巡查时,一名往白马城刺探的斥候来到了他们面前:“颜将军、文将军,白马城似是有点不太正常。”
“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颜良垂问道。
斥候通禀起了他看到的情况:“白马城无有旗帜悬挂,不见士卒巡视往来,且城内安静的有些过份,似乎是一座空城。”
“空城?”文丑面露惑色,白马城作为监控白马渡的据点,岂会是空城一座,这件事透着邪乎。
斥候亦是面露犹疑,他语气有些拿不太准:“小人觉得十有五六是一座空城,只具体情形如何,还需刺探一二。”
“走,去看看。”颜良拨马,示意文丑道。
“好。”文丑应了一声,跟上了颜良的脚步。
不多时,颜良和文丑来到了白马城下,但见白马城的城头,确如斥候所言,没有张挂旗帜,也没有往来巡视的守卒,并且悄无声息,似乎确是一座空城。
颜良和文丑对视了一眼,眼神交错间,二人有了计划,但见颜良指着报信的斥候道:“去,近前看一看,如果无恙,就爬到城墙上去。”
“我!”斥候闻言一惊,当下他们的位置离白马城墙有一箭之隔,在不知道城内实情的情况下,这是一个安全的距离。
而现在,颜良命令他近前查看,踏入城头箭矢的范围,并且还要去爬上城头,万一城内是偃鼓息旗,装作一副不守备的模样,他这条小命只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不过军令如山,这名斥候尽管心中有一百万个不愿意,也只得遵令而行,举步向前。
仿佛前方是深渊般,斥候一步又一步走的十分缓慢,而随着距离白马城墙越来越近,却是没有受到来自城头的伤害,斥候放开了胆子,阔步向前,来到了白马城墙下。
仰着头,望着高达数丈的城墙,斥候朝上甩出了身上的爪索,爪索向上直飞,落到了城墙的雉碟处,先是试了下爪子是否勾紧后,斥候双手握着绳索,腿脚并用,一步一步向城头攀登。
斥候不断向上,距离白马城墙一箭之隔的颜良、文丑二将,目光随着斥候的身影不断向上,等到斥候抵达城头,并一个翻身进入城墙的雉碟后,二将不由屛住了呼吸。
如果翻入城墙的斥候安全无恙,就说明白马城确乎是一座空城,而若是白马城头有曹军守卒,斥候发出的惨叫声和尸体当会前后一脚从白马城头被扔下。
“颜将军、文将军,城上无人,没有见到守卒。”
在颜良和文丑的期待中,翻上城头的斥候站起了身来,向着他们大声呼喝,告知了城头的情况。
‘当真无人。’颜良先是露出不解的神色,而后面上挂起了笑意,看起来曹操这是胆志已丧,不敢同河北大军对抗,不然何以抛弃了白马城这座紧要的据点。
和文丑对视了一眼后,颜良伸出手下令道:“进城。”
等到袁绍统帅中军人马抵达白马后,他从颜良、文丑二人口中得知了白马城的情况。
“也即是曹孟德弃白马而去。”袁绍轻笑了一声,夹带着一抹讥意。
颜良拱手回应道:“确实如此,当是曹孟德自知不敌,不敢据守白马对抗我河北大军,所以星夜逃离。”
“曹孟德何其怯也。”淳于琼吐槽了一句。
随着淳于琼的这句话出口,帐内一众文武扬声大笑,帐内顿时洋溢着快活的氛围,连带着一贯养性功夫到家的袁绍面上也挂起了笑意。
如今不费吹灰之力拿下了白马城,没有折损一兵一卒,这是不战而胜,是兵法的最上乘。这是一件快意事,也就难怪帐内河北诸人高兴了。
别驾田丰瞧出了诸人在我方实力远超曹操时,对曹操轻视的态度,他心下默然叹息了一声,所谓骄兵,就很容易失败,尤其是对敌曹操这等狡黠的主帅。
斟酌片刻后,田丰出席道:“明公,当遣斥候打探曹军动向,如此方可有备而无患。”
面对田丰仿佛指示般的话,正在兴头上的袁绍不以为意,他只乐呵的表示同意的态度:“就如别驾所言,广遣斥候,打听清楚曹军的动向,此战虽是初战顺利,但还需小心。”
“诺。”堂下诸将齐齐应诺。
入夜,星月为云层遮蔽,四野无光,这是一个视野比较黯淡的夜。
然而就是这等晦暗的夜色下,袁绍却是举目望天,努力的去瞧清云层后的星辰,所谓天人感应,谶纬玄学,莫不与天穹的星辰有关,他希望能从星象中看出一二端倪。
年近半百,老之将至的袁绍,不知道后土还能给予自己多少岁月,而他又能否在剩余的岁月里剪除群雄,扫清天下,开创属于自己的时代。
这一切的一切,袁绍心中都没有个底,他只求上天予寿,让他有足够的时间去做这些事情,就算余生做不到一统寰宇,也要在他生前剪除掉中原曹操、关中刘璋,给子嗣留下一个好局面。
“明公。”田丰拄杖而行,来到了袁绍身后。
“讲。”袁绍并不回顾,他只回了一声。
田丰先是轻咳清理一二喉道,而后开口出言:“长公子自青州递来消息,言是泰山贼臧霸、孙观等人一意追随曹孟德,虽是他多番招揽,但臧霸、孙观等人还是不愿归降。”
“于是长公子督兵攻之,而泰山贼臧霸、孙观久在青徐,知悉地理人情,又处处立垒,一味据守顽抗,是以一时间,长公子与其辈僵持不下,估摸着还需花上一些时间,才得拿下彼辈。”
“呵。”袁绍发出一声讥笑:“臧霸、孙观等果真贼尔,不明大势,不明人心背向,竟是死心塌地追随曹孟德,却是有如孤魂随野鬼也。”
“谭儿也是。”吐槽完泰山贼,袁绍当着田丰的面吐槽起了袁谭:“如臧霸、孙观等,不过贼盗尔,谭儿以倍敌之兵,竟是这么久都未能拿下,当真是……”
说到这里,袁绍就算再偏爱幼子、不喜袁谭,也自知不宜在田丰面前说过分贬损袁谭的话,好歹是自家长子,得留些面子在,于是他只补了一句道:“发一道令与谭儿,令其努力向前,吾等他的好消息。”
“诺。”别驾田丰拱手应诺,接下了这一桩差事,而后继续通禀起了军情:“高览将军自河内递来消息,言是河南守将曹仁严守河津,他不得渡河,只在北岸与曹仁对峙而已。”
“拖住曹仁即可。”对于高览这一路人马,袁绍定的任务很是简单,只要求高览拖住曹仁这一支人马,没有做过多的要求。
“关中可有异动?”袁绍垂询了一句。
今次都统河北大军南下,袁绍最为担忧的事情,即是关中刘璋趁机发难,到时候他一面要应对曹操,一面要应对刘璋,左右不免支绌,这一次南下中原的战事或将无功而返。
田丰摇了摇头:“并州牧高干传来的消息,言是关中没有动兵的踪迹,全然没有一点动静,此外邺城安插在长安的间细,也是说三辅一切如常。”
“怪哉。”袁绍疑惑了一声,他既担心刘璋兴事,又担心刘璋不兴事,就如眼下一般悄无声迹,且知道,咬人的狗不叫,天知道刘璋肚子里憋了什么坏水。
“别驾,以你之高见,当下我与曹孟德兵势相交,而刘季玉无动于衷,不曾调兵遣将,是何缘故?”
田丰应声作答道:“明公,刘季玉当是想以静制动,眼下我军和曹军方才交手,局势还没到难解难分的时候,胜负也不够明显,这时候刘季玉自是作壁上观,不为所动。”
“以丰之见,待到我军和曹军对垒厮杀,将校疲敝的时候,刘季玉才会有所异动,而眼下对刘季玉来说,炉子还没有烧着,也就还没有到时候。”
“当真是耐得住性子。”袁绍无奈的摇了摇头:“吾闻刘季玉青春方少,未想到全无少年意气,反倒是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
夜渐次深了,天穹上云层越积越多,星月也就看不到了,同时秋风开始席卷,夹带一缕若有若无的寒意,袁绍顾念田丰年迈,经不得刺骨秋风,于是领着田丰往中军大帐中继续议事。
第二日。
从斥候的口中,袁绍得知曹军在白马城下胜过一场后,就引军南撤,避免在旷野平原上同他交战,而曹军南撤立营的地点,也为斥候所侦知。
其地为-——官渡。
通过斥候的盘查,袁绍得知了官渡地区的情状,官渡,其实称为官渡口更为精准些,盖因官渡北边是官渡水,东面是中牟泽,西面是圃田泽,是为两处大泽夹着的一道口子,而口子所对的方向,为官渡水,所故称为官渡。
在简单的了解官渡的地形后,袁绍确认无有曹军伏兵的情况下,督促麾下兵马继续南下,往官渡而去,他这一战的目标是攻破曹操的主力,自是追逐曹操所在。
当袁绍抵达官渡后,以主帅之尊实地察访官渡附近的地形后,他不免皱起了双眉,但见官渡左近,水网密布,鸿沟水、濮水、济水、汴水、睢水等水道层层相隔,对于他调配军队、运输物资来说不是很便利。
此外,由于官渡所在地区水网密布,河北大军中的轻骑就很难发挥出骑兵该有的优势,这在袁军骑兵数量多于曹军轻骑数量的时候,未及交战,袁军就吃了一个不小的闷亏。
与此同时,曹操所立营的官渡口,被中牟泽和圃田泽左右夹逼,中间宽不过数里,也即是留给袁绍一方攻击的通道只有数里,不方便袁绍发挥兵力多的优势,只能用少量兵力去发起进攻。
‘好一个曹孟德。’袁绍在走访地理人情后,大概知道了曹操为何立营官渡的缘故,他在心底称赞了一句曹操,带着对曹操这位幼时好友、兼之生平大敌的欣赏。
就在袁绍花上三两日走访官渡时,立营于官渡的曹操也在着人刺探袁军的情况,从斥候的口中,曹操得知了袁军盖有十万之众,骑至万匹。
这是一个惊人的数字,让曹操顿感有些牙疼,本来他的兵力就不如袁绍,加上袁绍只需防备关中刘璋,且又有上党天险可以依托,而他需要防备的人多了去了,关中刘璋、荆州刘表、江东孙策,兵力四散,难得全力以赴。
只是兵力虽是远少于袁绍,曹操的战心却是没有气馁,他此刻战意沸腾,渴望与袁绍一战,这一战,既是分出河北和中原的胜负,也是分出他和袁绍的优劣。
袁绍虽是为婢女所生,但由于被过继给了伯父袁成,于袁氏中有了一席之地,而后袁绍服丧三年,交接名士,为世人所敬重,这都是出身阉宦的曹操所渴求得到的,也即是令曹操对袁绍有些嫉意。
此外,在相貌俊美,举止威仪的袁绍面前,身材短小、面容黝黑的曹操,有时候也不免自惭形愧。
再者群雄讨董,袁绍于渤海兴兵,为天下诸侯拥护为盟主,而首倡义举的曹操只得为一路诸侯,委身于袁绍,得袁绍表奏为扬武将军、东郡太守等职位。
诸般种种,对于袁绍这位幼时就相交的好友,曹操虽是自认韬略、才气、豪情胜于袁绍,但每每他都不及于袁绍,落后袁绍一步乃至数步。
今次一战,他却是得以和袁绍一搏,分出一个高低上下,看一看究竟是四世三公的袁绍优于他,还是出身阉宦的他更胜一筹。(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