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元书店。
余则成脚步匆匆走了进来。
“老罗,出什么事了?”他沉声问道。
“我们的交通线出问题了。
“今天早晨第三批货,还没进房山,就被津海保密局三科截获了。”
罗安屏着急道。
“多少?”余则成问。
“所有仓库库存全押上了。”罗安屏道。
“什么?
“我不是说让你小量分批运输,为什么这么着急?”余则成皱眉道。
“则成,我也不想啊。
“胡宗南接连告捷,延城那边好多同志连米粥都快吃不上,腰带都快勒断了。
“尤其是医药的短缺,一受伤就是减员。
“眼下北边外蒙那边又关闭了苏联的运输线。
“陕北、华北、东北几条要道,全都被蒋的各路大军把守着,东北那边在加紧打通关道,攻了好几次都没打下来。
“苏联那边原本打算空投,但美佬放了话,苏机一旦入境,美佬就会派战机和第七舰队加入战场。
“所有运输线都被牵制了。
“整个延城机关就指着咱们津海这条交通线了。
“我琢磨着趁着这条线安全,索性把这次物资加急运输过去得了。
“谁知道前几次都没事。
“北平乔家才、王蒲臣都没下手,倒是让津海站这边给截了。”
罗安屏拍打着手心,很是无奈的解释。
余则成盯着他,本想批评一句,不过见他双目通红,不由仰头吸了口气,按捺下了情绪。
“你让我想想啊。”他眨了眨眼。
“保密局要执行抓捕任务,我是副站长肯定会收到风声。
“三科的人肯定是李涯派的。
“设卡的人是马汉三。
“他收了洪智有的钱,不会干这种出尔反尔的事。
“没有联合行动声明,极可能是马汉三手下私下透出的情报。”
余则成分析道。
“领导,现在怎么办,总部机关急啊。”罗安屏道。
“物资我会想办法赎回来。
“我现在担心李涯是冲我来的。
“你这个点随时作好撤离的准备。”
余则成冷冷看了他一眼,从包里拿出银元付了书单账目。
离开书店。
他回到了站里。
余则成顺手拿了张报纸撕了起来。
撕了一会儿,他拿起电话拨通了总务科号码:“喂,智有,在办公室吗?
“好。”
挂断电话,他来到了洪智有的办公室。
把物资被扣押的事说了。
“哎,欲速则不达。
“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小心谨慎,老余你……”洪智有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了。
余则成也很无奈。
老罗就是这么个急性子,他这领导等于白当。
“你说李涯好端端的,怎么盯上了物资,而且是连夜赶往北平截获的。”余则成不解道。
“这还不简单。
“贼心不死,想做副站长。”
洪智有笑道。
“问题,前天我们在一块喝酒的时候,李涯还口口声声说对我心服口服,要尽全力辅佐我。
“他要是冲我来的,也太急了吧。
“翻脸比翻书还快啊。”
余则成皱眉道。
“昨晚下半夜的事。
“嗯……那就错不了了。
“昨天晚上,梅盈雪去了李涯的宅子待了好一会儿。
“李涯本就对你不服,还有刘雄的事。
“梅盈雪一吹枕头风,想做站长侄女婿,成为站长的心腹,你这个副站长甚至我就成了绊脚石。
“当然,也极有可能是冲我来的。
“我在粤州除掉了她亲弟弟。
“明着动不了我,就拿你开刀,想把我拖下水呗。”
洪智有倒上香茶,淡淡道。
“这个女人真是苏妲己啊,站里刚平静没两天,她这是要搞事!
“实在不行。
“我让锄奸队下手?”
余则成皱眉道。
“下手?
“李涯现在爱她发狂,梅盈雪刚劝对你下招,人就被弄死了,他用脚指头也能想到是你做的。
“到时候算上刘雄的旧仇。
“那就是杀妻杀父之仇,直接冲你办公室一枪崩了你也是有可能的。”
洪智有摆了摆手。
“这个女人毕竟是站长的侄女。
“而且,她还是军情六处的暗线,她男朋友现在就在国际观察团,死在了津海,死在了你手里,万一追查起来很麻烦。
“眼下委座正在四处找洋大人讨钱。
“你杀了她,搞不好站长都得被牵连了。
“因为一个女人搭上你好不容易爬上的副站长,划算吗?”
顿了顿,洪智有把梅盈雪的身份小声说了出来。
“嘶!”
余则成倒抽了一口凉气:“这确实是个麻烦事。
“但由着她在里边挑,李涯迟早要杀红眼的。”
“你慌什么。
“不就是个娘们嘛,老子干不死她!
“她为啥跳?
“不就靠那一百斤的细皮嫩肉?
“站长一直想对梅绍斩草除根。
“只是碍着夫人的面,网开了一面。
“梅绍要是本本分分把手上那点买卖做好,站长可能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现在他跳的厉害。
“站长是绝不会容他的。
“而且,他也不可能让李涯做侄女婿。
“当初袁佩林被杀,他为什么要极力保下李涯?
“不就是因为上位者的猜忌之心,留着这颗钉子安建丰的心吗?
“要是李涯做了他侄女婿。
“你想想津海站成啥了?
“一个学生,一个女婿,一个侄女婿。
“津海站就不是**的了,而成老吴私有。
“建丰、国防部还有毛人凤能允许他独占津海,上下欺瞒天听吗?
“所以,李涯纯粹白日做梦罢了。
“其实要看清楚这事不难。
“只是李涯身在局中,又有美人勾魂,所以才认不清现实。”
洪智有不疾不徐的分析道。
余则成听完连连点头:“你这么一说我就通透了。
“你说站长怎么就不点点李涯呢?”
“为什么要点?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李涯的妻子是英伦特务,盗取国军重要机密,破坏美英对蒋的军援,随便一桩都是死罪。
“到时候站长把关系一切,拿住李涯这个把柄。
“就是建丰也保不住他。
“他这辈子就只能给站长当狗。
“而且,还得亲手除掉梅盈雪。
“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稍微添把柴,让李涯开始怀疑并恨透这个女人,这样他才会下狠手。
“明白了吗?”
洪智有点拨道。
原剧里,站长拿住李涯的把柄是袁佩林被杀一案。
但现在李涯有建丰这座靠山,别说袁佩林,十个袁佩林砸手里,也轮不到吴敬中拿李涯的把柄。
现在不同了。
杀出梅盈雪这个蠢的挂相的女人。
又菜又爱秀。
正好中了吴敬中的下怀。
“明了,明了。”余则成欣然而叹。
“智有,你可真是站长肚子里的蛔虫,啥都是一清二楚啊。”
他轻摇着头笑道。
你当十三遍是白刷的……洪智有笑了笑,举杯示意。
余则成亦是举杯品了一口茶:
“你想怎么添这把火?”
“这么好玩的事,当然要慢慢玩才有趣,等着吧,李涯迟早会感激我的。”洪智有眨眼笑道。
“好了,不说李涯。
“你帮帮忙,找马汉三先把物资弄回来。”余则成道。
“好说。”
洪智有打了个响指,起身拨通了马汉三的电话:
“马局长,是我,智有。
“我的货刚进房山,就被津海站三科的人给劫了,老哥,我对你可是诚意十足,就这点小事你总得尽点心吧。
“怎么就跟你没关系了。
“抓人的是津海站,要不是你那边走漏了风声,津海他们就可以下手了,非得跑北平去?
“很明显就是房山你们那个哨卡有人吃里扒外。
“这事你要不解决了,以后咱们还咋打交道?
“是。
“麻烦你这马王爷,没事擦一擦三只眼,看透亮点。
“货我还从你那走。
“这批物资应该还在北平,人、物资,不管你用什么手段,今天务必从房山送出去。
“好,就这样吧。”
啪!
洪智有扣断了电话。
余则成在一旁都听傻了:“不是吧,老弟,那可是马汉三,你这么跟他说话?
“万,万一他雷霆大怒,翻脸了咋办?”
洪智有冷笑道:“没有人会跟钱翻脸。
“你知道我给了马汉三多少好处么?
“就这么点事他都办不好,拿了‘九’,‘一’点事不干,绝不是我洪某人的朋友,也不是一个真正爱财、懂财之人。
“既然非同道中人,那就没必要处了。“而且我发火,是跟他站在钱的立场说话,而不是官场职务。
“这很公平。
“人嘛,有时候也不能太善了,要不人家真当你是**。
“等着吧。
“最多十分钟,你的事就能解决。”
余则成点了点头:“还好,我是办事的。”
你特么是惹事的……洪智有盯着他,一言不发。
余则成装无辜的眨巴了几下眼,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我家翠平教你功夫,这不假吧?”
“师姐是我师姐,翠平不是你家的。”洪智有点了点他的胸口。
余则成撇撇嘴,不吭声了。
“叮铃铃。”
两分钟后,电话就响了。
“是我啊。”洪智有接了。
“好,好!
“谢了马局长。
“以后我的货谁也不走,就从你这走。
“是啊。
“谁让您是北平王呢。
“让刘秘书过来,不用了吧。
“行,行。
“劳烦老哥费心了,改日我定登门拜访。
“再会。”
洪智有笑盈盈的挂断电话。
“看到没,老马还是爱钱,懂的交朋友的,五分钟不到就把事办了。
“他已经下令把三科截获的货拦下来了。
“正装车重新运往房山。
“并且把房山哨卡的人全给逮了,说了挨个拷打,必须揪出泄密的人给我一个交代。
“还派了刘玉珠过来亲自解释。”
洪智有指着电话机道。
“果然,这世上没有钱办不了的事。”余则成笑了笑,服了。
“也不是。
“唯一能打败钱的是信仰。
“真正的信仰。
“像我师姐和左蓝这种,你就是给她一火车美钞,她也不会卖你。”
洪智有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钱能打败百分之九十九的人。
有百分之一是搞不定的。
“这倒是。”余则成点了点头。
……
办公室内。
李涯满脑子都是昨晚接吻的事。
那味怎么说呢?
有点熟悉!
这事闹的他就像是吃了只死苍蝇一样。
恶心的厉害。
偏偏又吐不出来。
他翘起腿,裤管一扬,现出了梅盈雪送他的绿色袜。
算了,也许是自己多想了。
盈雪信奉上帝。
连身子都不让碰,她在津海又没朋友,哪来这么多龌龊事。
也有可能是自己前面用完她的照片。
在清洗时,手没处理干净。
所以,有残余气味弥散。
嗯,肯定是这样的。
说服了自己,李涯心情好了些,翻开厚厚的册子,挑起了结婚用的西装。
挑好了西装。
他刚打算去站长室跟老吴谈谈这事,高原走了进来:
“队长,不好了。”
“怎么了?”李涯问。
“三科在北平扣押的那批物资被马汉三的人抢走了。”高原道。
“什么?
“马汉三,他的狗胆子也太大了吧。
“宋飞他们亮身份没有?”
李涯气的把册子狠狠摔在了桌上。
“亮了。
“不亮还好,一亮还挨了几个大嘴巴子。
“马汉三把人扣了。
“现在点名要让站长亲自去领人。”
高原道。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饭桶!”
李涯恨的牙根痒痒。
他昨晚严令宋飞要尽快押回来。
这帮货拖拖拉拉,时而说汽车没油了,时而说起雾了车没法走。
楞耗到了现在还没走出北平。
现在好了,落马王爷手里了。
别说他,就是建丰去讨,也未必能讨回来!
马汉三会有一百个正当理由回绝。
“李队长,站长让你去一趟办公室。”肖国华走了进来。
“好的,肖科长。”李涯挤出一丝笑容道。
他硬着头皮来到了站长室。
吴敬中正背着手,满脸寒霜的等待了。
一见面他就指着李涯的鼻子喝问道:
“李涯,你搞什么鬼名堂。
“一大清早马汉三就打电话,要我赔他近乎万美金的物资。
“你是脑子进水了吗?
“没事跑北平去查马汉三的货物。
“你这手伸的也特长了吧。
“这么想管北平的事,我现在就打报告,调你去北平给乔家才、王蒲臣当差。”
吴敬中怒不可遏的指着电话机道。
“老师,我怎么就欠马汉三一万美金的物资了?”李涯眉头一扬,斜着眼问道。
“我问你,你是不是让三科在房山劫持了一批物资?”吴敬中道。
“是。
“不过那是有人运输给红票的物资。
“货物是从津海发出去的。
“跟他马汉三有啥关系?”
李涯不爽道。
“有证据吗?
“是谁?
“哪家公司发的,是谁在和红票勾结走私?
“你把人找到,我现在去北平跟马汉三对质。”
吴敬中单背着一只手,指着他道。
“证据……现在还没找到。
“本来扣押了这批物资和运货的人,回来调查审一审,就有可能找到眉目。
“但该死的马汉三坏了我的大事。”
李涯不满道。
“问题就出在这。
“你没有证据。
“但他马汉三列出了一堆证据,说是他从津海采购运给孙连仲的军用物资,现在他严重怀疑你是红票分子,故意在破坏十一集团军的补给。
“你让我怎么说?”
吴敬中恼火道。
“**养的马汉三!
“他津海采购的军需,不从津海直接运到保定,专程从北平绕一圈出房山再到保定,这可是三四倍远的运输距离,还得经过部分红票防区。
“他这不是有病吗?”
李涯就觉的离谱。
“马汉三有没有病我不知道,你肯定是有病。
“跑北平去查物资,为什么不报备?
“招惹谁不好,非得去招惹军统局的老流氓。
“他马汉三才不管你合不合理,你跟他讲道理能行吗?
“现在他一口赖定延误了日期,而且昨晚起了大雾,不少米粮被润了,已经不符合驻军军需要求,得重新采购。
“这钱点名要你出,你说咋办?
“要不你去找建丰要?”
吴敬中直接给他指了条“明路”。
我特么……李涯真是有理说不清,想打黑枪的心思都有了。
上次洪智有往张垣绥靖公署给傅作义运粮,被他劫了一票,张群可是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是红票。
那可是委座最信任的谋臣啊。
为了此事,建丰很长一段时间没搭理他。
现在又是劫军需。
不妥善解决,他不是红票,也成红票了。
玛德。
这人倒起霉来,真是喝凉水都塞牙。
好好的一桩事又砸手里了。
一万美金啊。
他刚买的房子,上哪凑这么多钱去?
“老师。
“您得帮帮我。”李涯求助的看向吴敬中。
“我咋帮你?
“保密局上上下下谁不知道我和马汉三过不去?
“当初北平商会的事,我从戴老板手里截了他的胡,马汉三直接跑津海来找我算账了。
“还有双十的事,我坏了他和李宗仁的计划。
“马汉三背地里都放了狠话,有我没他,有他没我。
“你让我怎么开口。
“你自己搞的事,自己解决。
“我警告你,现在不是一万美金的事,你还是好好想下怎么让马汉三舒舒服服的收下这一万美金,不去国防部告你的状吧。”
吴敬中一甩手,背转身不再搭理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