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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南宫玄羽没有看敦妃充满暗示、期盼的脸庞一眼,声音平淡无波,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既如此,你便带三皇子回去好生安置吧。”
“朕与皇贵妃再走走。”
干脆利落,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甚至连一句委婉的推拒都吝于给予。
敦妃脸上精心维持的笑容瞬间僵住,血色一点点褪去,变得煞白。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四周宫人若有似无,带着怜悯或讥诮的目光……
巨大的难堪和失望,瞬间充斥在敦妃心中。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勉强维持住摇摇欲坠的体面,深深低下头,声音干涩:“……是。”
“臣妾告退……”
敦妃仓促地拉起三皇子的手,近乎狼狈地转身。
经她这一番搅扰,方才那份宁馨、闲适的氛围早已荡然无存。
南宫玄羽眼底那点难得的柔和彻底敛去,恢复了深不见底的沉静。
他看了一眼身旁神色淡淡的沈知念,道:“起风了,回去吧。”
“是。”
一行人沉默地回到永寿宫。
四皇子早已困得眼皮打架,小脑袋一点一点,被乳母轻声哄着抱去安置。
宫人识趣地退至外间,等候传唤。
内室烛火通明,只剩下帝妃二人。
南宫玄羽卸下外袍,正欲伸手将沈知念揽入怀中,却被她不着痕迹地侧身避开。
沈知念坐到铜镜前,自顾自地拆着发髻上的簪环,语气听不出喜怒,仿佛只是随口一提:“陛下当真是艳福不浅。”
“方才敦妃妹妹那般情真意切,又是担心三皇子受风,又是惦念陛下操劳,连新得的君山银针都备好了,就盼着陛下移步翊坤宫呢。”
南宫玄羽动作一顿,看着镜中沈知念平静无波的侧脸,只觉得这真是无妄之灾。
他原本与念念、阿煦相处得正好,是敦妃不请自来破坏了气氛。
他看在三皇子的份上,已算是格外容忍,未曾斥责,难道这还成了他的错处?
但南宫玄羽身为帝王,自然不会在妃嫔面前解释这些,更不愿为此与沈知念争执。
他眼底划过一抹极淡的无奈,唇角勾起,上前一步从身后贴近,双臂松松环住沈知念。
帝王的下巴轻抵在她散着馨香的发顶,透过铜镜看着她的眼睛,低笑道:“念念这是吃醋了?”
沈知念拆簪子的手未停,从镜中回望南宫玄羽,语气依旧平淡:“臣妾不敢。”
“臣妾只是觉得陛下洪福齐天,恩泽雨露均沾,是六宫之福。”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却又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嘲弄。
南宫玄羽岂会听不出?
他低笑出声,手臂收紧了些,温热的气息拂过沈知念的耳畔:“嘴硬。”
“念念就是吃醋了,还不承认。”
沈知念被南宫玄羽揽着,挣脱不得,索性由他去了,只是从镜中嗔怪地睨了他一眼。
眼神波光流转,似怨似嗔,看得南宫玄羽心头微动。
方才那点因敦妃而起的不快,瞬间烟消云散。
两人笑闹了几句,微妙的气氛随之消散于无形。
烛火被捻暗,罗帐垂下,自有温情脉脉,不足为外人道……
翌日清晨。
南宫玄羽起身准备去上早朝。
李常德带着宫人伺候他穿戴朝服,动作轻缓、细致。
在别的宫里,可都是娘娘、小主大清早起来伺候陛下。
但在永寿宫,陛下从来都舍不得皇贵妃娘娘早起,这种事只得由他来做了。
去太和殿的路上,南宫玄羽坐在威仪的龙撵上,忽然淡淡开口:“……朕昨晚去御花园,不过是临时起意,敦妃却能恰好带着三皇子‘偶遇’……”
帝王话语未尽,但李常德已是心领神会,立刻躬身道:“奴才明白。”
“奴才这就去查,昨日都有谁经过御前,嘴又不够严实。”
南宫玄羽“嗯”了一声,不再多言。
李常德心中却是门清。
后宫妃嫔哪个不想争宠?私下里打探陛下行踪,以求“偶遇”的,从来就不是什么新鲜事。
只要不过分,不出格,他们这些御前伺候的人,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谁都懂。
可如今,敦妃娘**“偶遇”,显然惹得陛下不悦,性质便不同了。
既然陛下发了话,那就得好生查一查,这风究竟是从哪里漏出去的!
早朝散后,南宫玄羽回到养心殿东暖阁稍作歇息,批阅方才呈上来的紧急奏章。
李常德悄步进来,垂首侍立一旁。
待到南宫玄羽搁下朱笔,端起茶盏时,他才上前一步,躬身禀报道:“……陛下,奴才已查清了。”
“是御前伺候的小乌子,收了翊坤宫掌事太监小田子塞的银子,昨夜将陛下驾临永寿宫,并欲往御花园散步的消息透了出去。”
说到这里,李常德请罪道:“奴才御下不严,竟让这等眼皮子浅的东西钻了空子,惊扰圣驾,请陛下降罪!”
南宫玄羽闻言,脸上并无太多意外之色,只是眼底掠过一丝冷嘲。
他慢条斯理地呷了口温茶,方才淡淡道:“既如此,那小乌子也不必在御前伺候了。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撵去辛者库当差。”
二十大板,足以让人一个月下不来床。辛者库更是宫里最苦、最累的去处。
这一罚,等同断了小乌子的前程。
南宫玄羽的目光扫过李常德,语气依旧平淡:“你御下不严,自有失职。罚你一个月月钱,以儆效尤。”
李常德心中顿时一松,甚至暗暗感激。
他坐到御前大总管的位置,早已不缺那点月例银子。陛下的处罚分明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并未动摇他的地位和信任。
李常德立刻躬身,声音带着惶恐和感激:“奴才谢陛下恩典!”
“奴才日后定当严加管束手下人,绝不再出此等纰漏!”
南宫玄羽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李常德再次躬身,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暖阁,后背却惊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陛下虽未重罚他,但这份警告之意,他十分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