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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找不到证据,有点头疼。我想快点翻案,可是我不知道证据在哪。
这个时候就觉得我挺笨的,挺多事情不知道。
等翻案了,回裴家了,我要给我女儿取名叫裴知。
小名叫知儿,阿知,或者知知。
她最好什么都知道,知道读书写字,知道习武练功,知道人心叵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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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想一想,算了,不知道也没关系。
知道那么多事情,做聪明人也很累的。
不如做个运气好的孩子吧。
运气好,擅长让自己开心就行。】
【好吧,哪怕不聪明,运气不好,学不会武功,都没关系。
我都会很爱她。
我的知知。】
……
册子翻到了一半,却已经是最后的记录了。
后面全部是空白。
忍冬把苏知知看过的手札收好:
“后来王爷端了药来听雨轩,小姐走了,这些东西留了下来。他们那时都说小姐摔下山崖没了,我不信。我将它们藏好,相信小姐会回来。
这些手札都很私密,小姐没让别人知道,王爷也不知道。”
苏知知看完了所有内容,视线仍旧盯着最后一个字,没有抬头。
忍冬和她说话的时候,她轻轻“嗯”了一声,也没有抬头。
忍冬见苏知知这样子,以为她看到哪处不高兴了,便轻声劝:
“知知……小姐当年嫁入王府也只有十六岁,心性也不成熟,也会有犯错的时候。小姐不似二公子那般聪慧,可是小姐也尽力了。你若有什么看着不妥当的地方,还请千万莫怪罪小姐。”
“因……因为小姐那时候,也只是个孩子。”
日光斜斜地打在苏知知的侧脸上,照清她脸上细小柔软的绒毛。
她就这么低着头,像一幅静止的画。
她的手指很纤长,也很有力。
纤长有力的手指紧紧攥住书页,攥得指尖都白了。
苏知知从小就不喜欢看书,喜欢出去玩。
她看书看一两遍就看懂了,不明白一眼就能看懂的文字为什么有的人要看那么久。
而她现在很认真地看着裴璇留下的手札。
停留在最后一句上的目光,炽烈得几乎要将纸张燃起火来。
啪嗒。
两滴水渍落下来。
纸上洇出两处圆圆的痕迹。
泪水从她眼里溢出来。
一双眼睛变成了泉眼,泪水擦都擦不尽。
“知知。”薛澈看见苏知知反常的样子,朝她走去。
苏知知终于抬起头来。
阳光勾勒出她明媚的半张脸。
她是很坚强的孩子,来到京城之后,不论是练功受伤还是被人设计嘲笑,她一次都没有哭过。
而眼下,苏知知红着眼,流着泪,露出一个很自嘲的笑。
她说:“阿澈,看书真难。就算长大了,看书还是好难啊。”
好难,难得每一个字,每一撇每一捺,都扎进她的眼里,她的心里。
疼得她身体都要发抖,要扶住旁边的案几。
京城到岭南,好远。
她走过,她记得从黑匪山来京城时走了好多日夜。
可是娘怀着她的时候,一个人落下崖,逃离追杀,独自撑到了岭南。
她记得她在后山捡到小宋哥的时候,小宋哥一个人逃来的样子有多狼狈,差点饿死。
那么娘呢,娘当初是什么样子?
到底是什么程度,才会让娘生下她后就咽了气?
娘说很爱她。
不用她聪明,不用她学武,不用她做任何事,就很爱她。
原来,世上真的有人会去爱没有见过的人。
就像娘对她。
苏知知没有听过娘讲一句话。
而今日,在看**手札时,她听见了。
她听见,隔着很远的时间,娘在她耳边说:
知知。
我的知知。
娘不是一朵云,是一个人。
是一个曾经活生生的人。
她看着这些札记,就像看完了娘短暂的一生。
苏知知的泪水越来越多,像夏日的雨水。
“知知,我在这,我在。”薛澈拿自己的袖子给苏知知擦眼泪,擦得袖口都湿了。
他第一次见苏知知哭得这样伤心。
她的眼泪掉在他的手背上,几乎要灼伤他。
薛澈看着她哭,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觉得心口最柔软的地方被猝不及防地浇了一壶烧开的茶水,又惊又伤。
一个人哭,另一个人也会伤心。
门口传来一阵仓促的脚步声。
另一道身影跨进来,在看见屋内三人的那一刻,身形一顿。
苏知知三人顺着动静的方向,看见了气息不稳的慕容循。
慕容循似是被追赶着进来,额头上浮着一层汗。
他进门后,身子僵住,看着苏知知问:
“你,你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