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于盛世 第 751 章 劫(十)

吴忠妤咬紧牙关,缓缓站起身。

“你觉得,已然背负万千因果的你,还能扛得起一份绝巅仙人的因果吗?”

“或许能,又或许不能。”

“但我总要赌一次,赌衡量代价的天平这一次会向我倾斜。”

顾盛酩如是回答,此刻他识海深处的白金色太极图已经开始崩塌。

要不了多久,那些被他以阴阳法则相互制衡的因果反噬,都即将随着太极图的崩塌降临。

如此庞大的反噬之力,足以轻易毁灭一整个大州,令天地法则破灭。

当然,也能轻易将他烧成灰烬。

此刻他不禁感慨,难怪玄妄让他无论如何都要前去镇神狱。

若没有「衡」的力量,如今他恐怕早已被因果反噬烧为灰烬,也难怪玄妄会说这是唯一能改变未来的东西。

改变未来需要承担难以想象的反噬,而只要有了「衡」的力量,便能与反噬对抗。

同样的,也只有获得这份力量,他才能改变未来。

想到此,顾盛酩长舒一口气。

“还真是一环扣一环啊……”

“现在,该结束了。”

说罢,他将手往下一压。

“天星——濯世!”

轰!!!

缓缓坠落的陨星骤然加速,撞破云层,带着足以毁灭万里山河的力量坠落。

如同天坠一般的威压使得周围的二劫仙人体内仙力倒流,一个个口吐鲜血,仙躯破灭。

然而,顾盛酩眼中并没有怜悯。

正如之前苏澄所想,他此次应战,并不是求生,而是寻死。

换句话说,倘若他想逃,这天下谁都找不到他,就连因果的反噬也永远落不到他身上。

但他不想逃了。

他要以一场真正的死亡,为这一切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那些他背负的万千因果,他该偿还的代价,都会在这场死亡中一笔勾销,随着他的死而终结。

以命偿命,这是一线生机的代价。

同时,这也是他对大道的回答。

“世上没有什么既定的未来,只有放弃改变的未来,选择,一定有意义。”

“过去,我见证,我书写。”

“未来,我改变,我……创造!”

轰轰轰!!!

天星轰然坠世,恐怖至极的爆炸瞬间在大地升起,如同燃烧的烈阳一般璀璨夺目。

数十位仙人七窍流血,各个面目狰狞,与吴忠妤和苏澄一起拼尽全力地阻挡着天星爆炸的冲击。

看着这一幕,顾盛酩轻声道:

“愿你们在地平线的尽头,得见故人。”

说罢,他的手缓缓收握,浩瀚的灵气汇聚在掌心,准备施展铸星。

然而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这是顾盛酩千万次推演中,从来没想过的会发生的事情。

嗤啦!!!

白金色的无妄剑,贯穿了他的心脏。

这毫不留情的一剑,直接导致他体内灵气混乱,狂暴的灵气反噬震碎了他所有经脉。

而失去他的控制后,恐怖的天星瞬间被一众仙人轰碎。

然而顾盛酩此刻已无暇顾及此事,他愣愣地看着腹部那截染血的剑刃,然后一点点颤抖着转过头。

那人眼眶通红,眼中带着哀求。

“哥,收手吧。”

“如今的你,已然无法再承受他们的因果,杀了他们,你必死无疑。”

“盛安……”

顾盛酩颤抖着唇,哑声问道:

“为什么?”

“为什么不相信我?”

“因为我比你更清楚,你身上所背负的东西,究竟有多么恐怖。”

说着,顾盛安心念一动,体内数不尽的煞气瞬间翻涌而出,直接将方圆万里的天空染红。

无数的血色身影在其中咆哮,嘶吼,挣扎……

这些,便是血债杀孽。

倘若不是顾盛安将这些煞气尽数吸收,恐怕顾盛酩早已被煞气影响,变得和江辰一样嗜杀成性。

“……”

顾盛酩愣愣地看着这一幕,又看向眼中闪烁着泪光的顾盛安。

后者继续说道:

“哥,你已经到了极限。”

“别说再承担如此多的仙人因果了,哪怕是一个蝼蚁的因果,都会让你粉身碎骨。”

“我……”

顾盛酩愣在原地,脑海中忽然想起虚无说过的话。

「你用以反抗命运的剑,将贯穿你的心脏,赐你最后一次真正的死亡。」

「你所珍视之人,将焚烧你的骸骨。」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

顾盛酩忽然想到什么,瞳孔骤缩。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就看到了那些好不容易活下来的仙人,一个个站起身,朝他伸出手。

就在刚才,苏澄想明白了顾盛酩之前为什么不使用「万业三相身」。

因为,这是神的权柄……

而只要使用了神的权柄,就意味着要接受神义的束缚。

「一切贪婪之人,终将付出代价」

这是顾盛酩亲自刻在世界深处的规则,谁也无法抗衡,包括他自己。

就像他曾经说的那句话:

“代价终将到来,谁也逃不掉。”

因此,顾盛酩用来的斩断大道枷锁的利剑,在众仙眼中,也成了杀死对方……最好的剑。

他们的身躯支离破碎,他们的眼中带着恨与解脱,他们嘴角的笑意让人毛骨悚然。

他们说:

“伟岸的贪婪与代价之神,现在,该你偿还代价了。”

嗡!!!

他们点燃生命之火,将其放到了衡量代价的天平之上。

察觉到此,顾盛酩慌了。

他拔出身上的无妄剑,也不管胸口的伤,眼中瞬间浮现十字剑纹,直接开始逆时针旋转。

然而,顾盛安又出手了。

只见他指尖一点,白金色的业火落到顾盛酩身上。

在业火的焚烧下,顾盛酩身上的因果之力迅速焚尽,眼中逆转的因果法则也随之停下。

“对不起,哥。”

“恕我不能眼睁睁看你一错再错。”

“顾盛安!”

此时,顾盛酩眼中的愤怒已经超过了震惊,他咬牙切齿看着顾盛安,然而后者不为所动。

“哥,你还记得吗?”

“曾经我问过你,如果有一天,你我注定一人要死于另一人之手,你会杀了我吗?”

“顾盛安……”

顾盛酩喘着粗气,质问道:

“你早已知道这一天会到来,是吗?”

“是。”

事已至此,顾盛安不再隐瞒:

“我预见两个未来,一个是你离我而去,留我孤身一人,另一个是,我离你而去。”

“而这两个未来的选择就在此刻,就在你的手里。”

“就此停手,或者……杀了我。”

“……”

顾盛酩没有说话,因为此刻他已经感受到了,称量代价的天平正在倾斜。

那些因他而死的无辜之人,被他抢走一线生机之人,此刻都站上了天平的另一端。

他们等待百余年,终于等到这一刻。

他们将会以自己的因果,撼动神灵手中称量代价的天平……

以此,来向这位命运的僭主,向这位践行代价的神灵,索要他们应得的一切,索要对方应偿的代价。

一切,正如虚无所说的那般:

「你所憎恨的人,会将你送上神座。」

「然后…赐神以坠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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