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父皇,我能辞职吗 第440章 “难办?难办就别办了!”

长孙延:“……”

看看缩回去的一众官僚,又看看罕见大发雷霆的房遗则,他只感到心累。

自己恍然回到了——其实也不是很久以前——的小学时代。

那时候,房遗则还不是如今的冷面判官,而是个十足的捣蛋鬼。

也时常生气,时常暴跳如雷,就像现在这样。

那时候是被谁气的呢?

嗯,好像也是被某位名讳不可言说的李明陛下……

“总而言之,辛苦你了。”

长孙延从一点也不怀念的回忆中醒来,同情地拍拍房遗则的肩膀。

“你自己也多保重吧,别急坏了身子。

“还有,虽然明哥无所谓,但这里毕竟是官场,言行举止收敛一些。”

长孙大秘又细细叮嘱了小伙伴几句,这才离开。

顶层书房外的走廊里,只剩下房遗则一人。

其他房间的官僚虽然吃瓜的心爆棚,但他们更懂为官之道,可不敢触计相的霉头。

反正事后有大把机会打听。

“呼……”房遗则在门前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这才信步踏入自己的办公室。

刚刚这一通雷霆之怒,发得真痛快啊。

父亲说得对,自己只是在表面上装冷酷,“貌似”老房而已。

骨子里其实是一位热血青年。

从没出息的顽皮少年,蜕变成外冷内热的职业官僚,自己在潜移默化之中,到底是受了哪位带头大哥的影响呢……

“真是胡来,那家伙真是胡来。”

房遗则忿忿不平地念叨着,坐回到座位上。

眼睛余光瞥一眼躺在地上的“陛下谕旨”,瞳孔里写满了抗拒。

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他才不情不愿地弯下腰,将这封从滑州寄来的信拾起。

“算了算了,姑且看看那厮有什么屁要放。”

今天的房遗则算是彻底放飞自我了。

也不顾父亲的劝诫,正大光明地吐槽着全国人民的顶头上司、当今的九五之尊,就像当初在学校里一样。

其实李明今天并没有“远程”骚扰房遗则,至少到目前为止没有。

但是李明被老同学在背后碎碎念也是应得的。

因为在李明建立大明以后……不,在那厮于辽东建立政权、让房遗则开始分管财政以后。

就没有停止折磨过他。

不得不承认,李明当带头大哥是有点东西的。

虽然脑洞巨大,但这些脑洞形成的政策都能落地,还取得不俗的效果。

只是,这些成果都是以房遗则的头发为代价的。

国库里刚存下一点钱,那厮就喊着什么“积极的财政政策”啊、“凯恩斯的大手”啊、“宏观调控”啊之类让人半懂不懂的话,把钱又搜刮一空。

这让房遗则的工作很难办啊。

“难办?难办就别办了!”

小房想起这茬就来气,不想读信了,重重地把信纸拍在桌面上。

根据过往经验,李明来信不是来直接催款的,就是“我有一个计划能解决财政亏空,只需要投资一点启动资金”的邮件诈骗。

概括一句话便是:朕,神皇,打钱!

以前的房遗则还能耐心和陛下周旋一下。

可是现在,在日益迫切的财政压力之下,他就懒得再和李明那货浪费唇舌了。

已读不回!

啥?陛下向微臣下达谕旨要钱?

什么谕旨?微臣正忙着经理国库,没注意啊!

房遗则气呼呼地瞪着桌面上的这页“圣旨”,好像那是一张万恶的催款单。

可是越看它,心中却慢慢升起一股好奇来。

“不过……或许,他真有急用钱的地方?或者有什么别出心裁的想法?毕竟他想法确实也挺多的……

“不不不,不能看。那家伙不管主意正经不正经,都是烧钱的玩意儿。

“读了信我就得听令照做,但是现在的国家可经不起他这么折腾了。

“唉,可惜刚才匆忙,没有问长孙延这封信到底是写什么的——

“算了,几页纸而已,偷偷看一眼应该不会花太多时间。”

思前想后,房遗则还是对抗不住好奇心,伸出手,摸向了神皇陛下的“大计划”。

“房相,你已经来了啊。”

长孙无忌在门口问道,对和他孙子一个年纪的房遗则一口一个“房相”。

李明不在,房遗则搬进了这间核心办公室,和两位首相左右为男地办公。

“房相,房首相呢?怎么没有和你一起来?”

长孙无忌一边问着,一边慢条斯理地走进了办公室,

老官僚就是这样的,只认级别,不认年龄。就算隔着辈儿大家也是同事。

儒林外史照进现实了属于是。

“长孙公。”房遗则礼貌地向小伙伴的家长问好,顺势收回了伸向“圣旨”的手,平静地回答:

“家父昨夜回家又工作到凌晨,刚躺下休息,稍后晚点儿来。”

长孙无忌有些惊讶:

“以房首相的脾性,就算通宵达旦地工作,次日一般也不会……”

房遗则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一般是这样的。但陛下有令:

“‘睡觉时间一定要睡觉!’

“下臣便鸡毛当令箭,终于说服父上多睡一会儿。”

连续熬夜加班,就算核动力驴如房遗则也撑不住。

更何况大病初愈的老爹房玄龄?

要不是李明脑洞大开,把手伸进了大臣们的私生活。

房遗则也找不到这么好的借口,劝父亲保重身体,多休息休息。

这么说,自己还是承了那货脑洞大开的情了……

房遗则摇了摇脑袋,把这荒唐的想法从脑子里驱逐出去。

“首相工作辛苦了,是应当好好歇歇。”

长孙无忌诚恳地说道。

换作在长安的官场,老对手的这句话难免会让人发散思维,觉得不怀好意。

怎么歇?歇多久?歇息时间难道你来掌舵?

但是在唐州的**语境下,长孙无忌是真心希望房玄龄首相能够好好休养,养足精力身体健康。

从而能替他多顶几年锅的。

最好房首相长命百岁,能一直当这个首相,直到和他一块儿退休,二人幸终。

能让两条权利欲爆棚的老狐狸如此和睦的,也就只有李明陛下了。

“感谢长孙公的关心,下官会将您的劝勉转告家父的。”

房遗则对答如常。

两人一通寒暄,便开始了紧张又日常的办公,一如往常。

房遗则的思绪收拢回工作中,视线又落到了李明的那封信上。

“我在来点卯的路上,遇到了门下省的刘洎。”

长孙无忌冷不丁说道。

房遗则的目光一凝,转向了身边的副首相。

“刘侍中最近有点不像话。生活奢靡,招摇过市,还偏偏在这个国家困难的节点。”

长孙无忌正在处理着文书,好像只是随口一说。

但大家都在顶层建筑混这么久了,嘴一张就知道,长孙监国说的是刚才在衙门门口的那场风波。

“哦。”房遗则面瘫地哦道。

“不过,老刘他也有自己的苦衷。”长孙无忌继续说着,手里一刻不停地批阅着什么。

“身为降将叛臣,他也怕自己招致陛下和同僚的忌惮,因此不得不装作沉醉于声色犬**样子,自污以求自保。

“这是你我都考虑不到的地方。”

也就是学秦朝王翦那一套么?呵,愚蠢,“那位”陛下又不是祖龙秦始皇……

房遗则心中嗤笑,面上不动声色地应付一声:

“长孙公的意思我明白了。早上的事,是我冲动了。”

“没错,的确是你的不对。”长孙无忌的音量提高了些。

房遗则有些吃惊,不由得抬起头。

只见长孙无忌不知何时放下了手里的活计,正十分严肃地注视着自己。

“你一大早过于失态,严重毒化了工作氛围。

“我理解你最近压力太大,但逢此国难,衙门中谁不是如此?”

房遗则更吃惊了。

长孙监国,好像真的在对他进行说教啊。

稍微有点办公室经验的人都知道,教训同事的孩子是一件很尴尬、很容易做错的事情。

换句话说,能当面指出对方小孩儿的错误,说明这对同事的关系不一般呐……

“是,长孙公……监国阁下教训的是,下官不审慎了。”

房遗则起立,诚恳地向长孙无忌躬身行礼。

“下官必向刘侍中赔礼道歉。”

长孙无忌看了看他,嘴角勾勒,摇了摇头。

“你还是不懂。你以为我说的是刘洎?

“你真正要谢罪的那个人,是陛下。”

房遗则眼皮一跳。

都说人心隔肚皮,可自己对李明的腹诽,怎么已经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长孙无忌没有再多说什么,也没有必要再说什么。

他把注意力重新移回到公文上,好像刚才那番交谈,只是办公途中的小憩而已。

房遗则心中一动。

没想到长孙公也对他做出了和他父亲当初一样的告诫。

完全不至于如此的,长孙公完全可以袖手站在干岸上,坐视房遗则头撞南墙,被秋后算账。

这对长孙家族有百利而无一害。

他是真心在为我、为房家考虑啊……房遗则有些感动,又有些纳闷。

在长安时,长孙党和房党不说水火不容吧,那也是明争暗斗不断。

来到了唐州,却是这般和谐友爱的模样。

总不是辽东的风水比关中好吧?

人还是一样的人。

这其中唯一的变量,便只有“那位”陛下……

唉,姑且看看李明这次又伸手向国库索要多少钱吧。

房遗则还未伸手,便听得门外又是一声:

“淮南告急,且有痢疾在灾民之间传播。

“需要采购药品,并且组织人手清理水源。”

两人闻声望去,房玄龄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一如往常。

“父亲。您只休息了这么一会儿?现在还疲劳吗?”

房遗则赶紧起身迎上去。

房玄龄先向长孙无忌点头致意,面对好大儿的关怀,就是冷冰冰的一句:

“淮南的钱款今日要拨付,国库有钱吗?”

小房的脚步顿了一顿,同样面无表情地摇头:

“得要周转一下。”

周转二字,饱含了计相不可替代的智慧。

“那就烦劳计相了。”

房玄龄一脸公事公办,回到了位置上。

房遗则也回到了位置上。

三人立刻开始埋头苦干起来,很快就把刚才的插曲抛诸脑后。

除了工作必要的交流,三人一个多余的字也不说。

书房里只有奋笔疾书的沙沙声。

…………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换做以前,再不走就要撞上宵禁了。

感谢大明新朝雅政,取消了极其不方便的宵禁制度。

三人可以无视时间,愉快地加班,想在办公室待到多久就待到多久。

“婢养的,那刘洎真不是个东西!”

长孙无忌突然破口大骂。

“国家都没有钱了,他哪来的脸这么大手大脚地花钱?!”

房遗则愣了愣。

不是,长孙叔叔……刚才不是你在说刘侍中有多么多么不容易吗?

房玄龄也对长孙无忌的无明业火感到很纳闷:

“老刘怎么了?”

“那家伙吃穿用度极尽奢侈,还招摇过市,不加悔改。”长孙无忌愤愤道:

“要是他这样的人能把乱花的钱都捐出来,灾荒早就平定了!”

房遗则在心中默默地点头。

哎长孙叔叔~咱们英雄所见略同啊!

房玄龄也是面无表情地来了一句:

“既然他不缺钱,那就先停发他一个月俸禄吧。

“门下省的一并都扣减了,支援淮南灾区。”

房遗则又默默地点头。

哎父亲~咱们也英雄所见略同啊!

经过一天的办公,三人对刘洎的观感发生了三百六十度(没打错)的转变,还是因为两个字——

没钱。

尽管房玄龄做出了周密稳当的部署,长孙无忌布置了高效低成本的安排,房遗则展现了眼花缭乱的财技。

可是,仍然堵不上淮南灾区的窟窿。

淮南道同时遭受了黄河夺淮入海、以及长江泛滥的左右双打,超级加倍,灾区情况着实不乐观。

国务衙门这边为钱抓破头皮,而门下省那边在库库地购物消费、买奢侈品。

触霉头的刘洎和躺枪的门下省诸君,遭到搞钱三巨头的怨念就不奇怪了。

“二位请冷静一点。刘侍中花的是他合法俸禄,不能治他的罪;

“门下省是三省之一,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扣他们的俸禄,恐怕也非明智之举吧。”

房遗则冷静又客观地为两位排解着。

房玄龄深吸了一口气,轻抚胡须,赞赏地点点头:

“遗则说得中肯,是我不冷静了。

“不错,这段时间,你成长了许多啊。”

房遗则谦虚地向两位长辈拱手:

“承蒙长辈教诲。”

长孙无忌嘴角一抽,别扭地扭过头去。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国库没钱,三人在书房也只能大眼瞪小眼。

“干坐着也变不出钱来,我们先回府休息吧。”

首相房玄龄道。

三人就这么闷闷不乐地散场了。

房遗则拍了拍坐麻了的大腿,缓缓起身。

眼光偶然瞄到,桌子角落的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