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父皇,我能辞职吗 第380章 打仗与打灰的辩证关系

大唐东都,洛阳。

无事发生。

虽然无事发生,但是洛阳人无不心有戚戚焉。

当敌国的百万雄师(虚指)横扫中原、就顶在自己家门口的时候,这是十分正常的心理状态,你跺你也麻。

“那帮辽东野人和河北田舍郎,这几个月到底在干什么?”

洛州别驾裴律师立在城头,手搭凉棚,望着远处的明军阵营不解地嘀咕。

现在刚过清明,太阳的直射已经相当有力道了。

但是别驾大人仍然每天不辞辛劳,必定要亲临城头,时刻观察明军的动向。

作为开唐宰相裴寂之子,裴律师觉得,自己和大唐王朝的兴衰是休戚相关的。

“大明整个国家,怎么和他们的那个所谓‘开国皇帝’一个尿性,做事没头没尾,让人摸不着头脑……”

裴律师心里不断地吐槽。

就在几个月前,大明天兵如同一阵狂潮,以势如破竹之势,横扫了洛阳以东的大半个中原地区。

这把与唐王朝“命运与共”的裴别驾给吓得够呛,乃至于一度效仿陛下的榜样,也出城“南狩”了。

结果润出去避了一段时间后,他发现,无事发生。

洛阳并没有被围城,也没有被速通,一切风平浪静,仍然维持着过去的格局。

然后,他便又惴惴不安地回到了洛阳城,在接下来的几个月继续主持洛州大局。

目前的洛阳局势很是诡异。

具体来说,就像一场海啸,刚扑到自己头顶,突然凝固在半空。

时间一长,洛阳的老百姓也就渐渐习惯了在家门口的明军,日子该过还是得过。

甚至贩夫走卒都做起了明军的生意,一副军民鱼水情,其乐融融的景象。

不过,裴律师和脸朝黄土背朝天的老百姓是不一样的。

身为名门望族裴氏之后,他以门荫入仕,一直当到了洛州地方的实际一把手。

洛州是什么地方?

和长安并称东西二都的洛阳,就在洛州的辖内。

并且和辖属长安的雍州一样,洛州也没有刺史,只设州牧。

一切规格向首都看齐。

洛州牧只是虚衔,由亲王担任,现在正在平州旅游呢。

所以,洛州别驾裴律师,便是这座陪都的一把手。

地位之高,毋庸赘言。

也正是因为他站得高,所以看得比地里刨食的**们更远。

比如说,他知道海啸不可能永远冻结在半空上,明军也不可能永远与洛州井水不犯河水。

天兵,总有一天是要天降的。明眼人都知道,大明现在只不过是在积蓄力量而已。

因此,裴律师必须每天时刻注意东边的动向。

只要明军阵营有任何异动,他随时可以跑路……不是,南狩。

毕竟要延续裴家血脉的嘛~

“使君,明军今日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动向。”

在他身边,主管洛州军事防务的李义府嘀咕着。

大唐文武官职并没有明确的划分界限,所以虽然他身为李治的皇储属官,但也可以带兵。

裴律师没有搭理自己的附属,把对方的话当空屁,继续眯着眼,牢牢地观察着东方。

一方面是因为,李义府出身一般,祖父只是区区一个县丞,怎么配和河东裴氏的长子这么说话的?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明军来去如风,让人捉摸不透。谁知道最近这段风平浪静的日子,是不是他们故意麻痹洛阳守军的手段呢?

事关他的项上人头和裴家香火的延续,不可不防啊!

“没事,呵呵,您继续。”

李义府没有等到领导的回话,脸上尴尬地笑笑,内心都把白眼翻到天上了。

切,冢中枯骨,吾必取而代之……被同僚称为“笑里藏刀”的李义府在心里编排着。

李义府的官评非常不好,表面笑嘻嘻背后捅一刀,为了上位不择手段,属于典型的奸臣。

而这位官场小人,又十分看不起裴律师这个怂货。

中原地势平坦,他们站在城楼顶部,视野十分良好,洛阳以东的大片平原一览无余。

老实说,现在洛阳城的东边,哪里有明军啊?

只有紧邻着洛阳的郑州下辖县城城墙,还有忙着春耕的农夫而已。

明军能从哪里来,难道从石头缝里蹦出来?

“或许,此次明军也是像上回的中原大战,虎头蛇尾呢?”李义府状似无意地说道。

裴律师不搭理他。

但是李义府似乎突然情商下线,不长眼地叨叨:

“大约是因为太上皇陛下在山西战场大杀四方,成功拖住了明军的主力。

“使君您看,匪军已经停止了在中原扩张的步伐,止步于洛阳城下。他们那点虚弱的力量根本无法打破东都坚城,我们也无需再杞人忧天吧。”

呵……裴律师鼻孔轻轻出气,显然是懒得和这个脑子缺根弦的蠢人多掰扯。

李义府从背后暗暗扫了一眼裴领导,继续大声说道:

“或许匪军的主力被全部拖入了山西的主战场之中,郑州城中不过是空架子而已。

“我军何不乘机东进,收复失土,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呢?”

裴律师终于忍不住了,从远方收回了视线,嘴角直抽抽,不悦道:

“你自己听听你在说什么!大明的军队势不可挡,战力极为强悍,打得我军节节败退!

“我们避其锋芒还犹不及,还自己把脸贴上去,去打攻城战!

“李将军,是否是短暂的平静麻痹了你的头脑!”

被顶头上司喷了一脸,李义府完全没有恼怒的神色,继续笑呵呵地辩解道:

“匪军再厉害,有天策上将厉害吗?说不定太上皇陛下在山西大杀四方……”

“陛下并不是万能的!”裴律师被属下烦得心烦意乱,下意识呵斥道:

“你知道前线发生了什么吗?你知道战局进展得如何吗?你知道太上皇陛下应对得很吃力吗?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只知道阿谀奉承!”

就等你这句话,这可是你说的嗷!……笑猫李义府嘴角微微一勾。

好哇你这个裴别驾,吃着大唐的俸禄,享受着陛下赐予的荣光,却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在背后如此诋毁陛下、如此抬高明匪。

你什么意思,你难道想造反!

李义府兴奋地在心里写领导的小作文,准备下次进京述职的时候,参上司一本。

最好能挪走这块石头,让他坐上洛州别驾这个位子。

作为权力动物,李义府一生都在挖空心思钻营官场。

至于近在眼前的明军?

并没有出现在他的视野范围之中。

他满眼睛只有一个目标:一步一步爬到官僚的最顶层!

谁当皇帝无所谓,他只想当皇帝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

“咦?”

就在李义府踌躇满志的时候,已经被他暗中扣上“反贼”帽子的裴律师啧了一声:

“那是什么?”

能是什么,无非是出来耕作的农夫罢了……李义府在心里呵呵,嘴上还是很恭敬的,还装模作样地张望了一番:

“回报使君,匪军阵营并无异样,并没有大规模出动的迹象。”

裴律师此时脸色煞白,都没有工夫耍大牌了,哆哆嗦嗦地指着黄河的方向。

洛阳城坐落在黄河南岸,同时本城又被洛水分割成南北两县。

在高耸的洛阳城楼上,两人能将黄河上的动静尽收眼底。

“不是在陆地,在水上。

“那是什么?你看那是什么!”

一向傲娇的别驾能如此失态,着实让李义府也吃了一惊。

他姑且顺着裴别驾的手指,向东望去。

此时正值上午时分,日上三竿。

迎着刺眼的阳光,李义府依稀看见,东边的黄河水好像变黑了。

而且黑色的色块正在逆流而上,向西边的洛阳城扩散开来。

“咦?”李义府也下意识地发出一声疑问。

怎么回事,河水怎么会一夜变黑,是谁往黄河里倒脏东西了?

而且什么样的脏东西,会往河水的上游反方向蔓延?

李义府眯细了眼睛。

当他终于意识到那是什么的时候,他瞳孔逐渐放大,一时失语。

他并不是近视眼,他其实也能看清,河面上那一大片不见首尾的黑色斑块到底是什么。

只是,他的大脑下意识地没有往那个方向想,宕机了半刻钟。

当他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李义府叫得比裴律师还要失态。

“那是……

“船?!”

是的,那一片黑色的区域,其实是一条一条的航船!

那些船左右相接,首尾相衔,竟将宽广的黄河河面挤得满满当当,从远处望去,仿佛一大片不留缝隙的黑斑!

船队的规模如此浩大,甚至于改变了大自然的景观!

这居然是人类能够达成的伟业吗!

眼前的景象已经超出了裴律师、李义府的想象力。

两人一时词穷,大脑空空荡荡,眼睁睁看着那一大片黑色“色块”向在自己所在的洛阳城楼靠近。

不知过了多久,还是一旁的卫兵率先出声:

“有危险!使君,将军!请下楼暂避!”

这一嗓子,总算把李义府的魂儿给喊回来了。

他慌忙正了正头冠,声音还透着不可思议:

“那些船是哪来的?他们是来干嘛的?”

相比之下,他上司的行动力就强多了。

裴律师早就脚底一抹油,飞也似的溜到了下楼的楼梯口,留下一句惊恐的话语:

“那是什么?当然是明军的舰队啊!难道还能是大唐的船吗?你几时见过大唐有这么多船?!”

李义府脑子一团乱麻,腿脚发软,傻傻地愣在原地。

明军的船舶虽大,但是造船的木头轻质而坚硬,船只结构灵巧,加上船员的操帆技能点满了,所以行驶起来异常轻盈。

在城楼上的人们反应过来以前,这支浩大的舰队已经逆着河流,飞到了洛阳城外。

一艘又一艘庞大如山的舰船,在李义府的眼前驶过,仿佛在向他炫耀武力一般。

即使从近处看,这支船队也是首尾相接,几乎没有漏出多少缝隙,绵延数里。

在李义府的眼里,这支船队仿佛无穷无尽,永无止歇。

不知过了多久,他发现自己被双腿凌空,被架了起来。

“将军,失礼了!”

李义府是被卫兵抬下城楼的,临到楼梯口,视线还木然地停留在黄河上。

河面上,明军的舰船还在像接受检阅的士兵一样,密集地通过洛阳城楼。

“啊啊啊,他们真的打过来了!”

李义府张大了嘴,大口呼**。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手脚绵软,裤裆湿乎乎的。

他错了,错得离谱。

自己对于这场明唐之战,并不是完全没有所谓的。

至少当敌人以排山倒海之势压过来的时候,他还是会害怕的。

很害怕。

“天杀的辽东佬,哪里来的这么多水军?他们哪来的这么多船,这么多人!”

李义府惊魂未定,语无伦次。

突然,他发现了一个巨大的问题:

“洛水!天可怜见,他们要溯洛水而上,进占洛阳了!”

真是见了鬼了,还真让裴律师那胆小鬼蒙对了!

明军在消停了几个月以后,又开动了他们的铁蹄,重新开始横扫中原、进逼关中的进程了!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裴使君,裴使君!”

李义府被大明的天威吓到六神无主,甚至呼唤起了自己的上司。

而这位上司他平时一直看不起,正打算在背后打小报告,将其取而代之呢!

“将军,裴别驾此时恐怕已经逃出城了。”背负着他的卫士提醒道。

那个懦夫为什么逃跑得那么熟练啊,他到底逃跑了多少次啊……李义府麻爪了。

大明天兵压境,洛州别驾又仓皇出奔。

李义府觉得,自己抵抗到底也没有意义了。

“告知监门卫,大开城门,箪食壶浆……以迎天兵!”他虚弱地下令。

众人愣了一愣:

“将军?”

刚才还义正词严,一口一个“明匪”。

现在就成“大明天兵”了?

大明还没开弓,您就倒下了?

“快!趁大明宝船的天火还没有烧到尔等头上,快快献城!”

李义府急得大声催促。

作为混迹了一辈子官场的**动物,他可太清楚“被俘”、“投降”和“起义”三者之间的区别了。

既然没法反抗,那不如从一开始就主动迎合,还能少受点苦,多争取点待遇。

虽然不战而降,让唐军将士颇有微词。

但是两个主帅,一个跑路、一个躺平,他们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在沉重的嘎吱声中,坚固的洛阳城门缓缓打开。

李义府躲在府中,紧张地咬着指甲。

那支黑压压的舰队让他开窍了。

他早就已经是大明的忠臣了!

大明天兵会理解他的良苦用心吗?会感念他的主动献城吗?

会放过他吗?

在惶恐不安中,李义府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一刻钟过去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

一整天过去了。

大明天兵并没有进程。

东都洛阳,又是无事发生的一天。

…………

汾河河畔,并州南。

黑压压的大明舰队,沿着先前李明舰队所清出来的安全航道,一路北上。

来到了离晋阳城仅十余里之外的近郊。

在此处,当地的大明守军已经修建了一座简易的港口,用于停泊这些新来的船只。

黑乎乎的船只缓缓靠岸。

这些船虽然威风凛凛、又数量众多,远远望去还挺唬人。

但是近看不难发现,它们一没有武备,二没有装甲,并不是标准的明军战舰。

而是运输船。

港口很快忙碌起来,大队大队的壮汉从这些船上列队而下,脚夫开始装卸随船而来的补给辎重。

这些汉子在头领的指挥下,整齐列队。乍一看还挺像模像样,但是比起正牌的大明天兵,总感觉缺了点精气神。

而且他们虽然头上都戴着类似兜鍪的头盔,但是身上并没有披甲。

薛万彻骑着高头大马,检阅着这些新到的壮劳力。

只不过,他此刻的身份不是明军主将。

而是大明建设一局的首席包工头。

“小的们,开始干活了!”

老薛扯起他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儿:

“这次的项目,铲平晋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