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苦笑着摇头。
“可她是我未婚妻啊。”
“她现在心智就一初中生,懂什么叫未婚妻?”黄仙姑戳了戳我脑门。
“你呀,等着遭罪吧。”
卧室门突然开了,白若冰换了身严严实实的长袖睡衣,连扣子都系到最上面那颗。
她抱着自己的枕头被子,看都不看我一眼就往客房走。
“若冰...”我站起来想拦她。
“别碰我!”她跟触电似的往后跳。
“我警告你啊,以后不许随便进我房间!”说完“砰”地甩上客房的门,震得墙上的挂历都晃了三晃。
我站在原地,手里那袋牛奶糖突然变得特别可笑。
黄仙姑拍拍我肩膀。
“习惯就好,青春期嘛。”
那一宿我躺在空荡荡的双人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这床还是白若冰父母在世时给准备的,那会儿她虽然傻乎乎的,但特别黏我,每天晚上非得搂着我胳膊才能睡着。
现在倒好,连看都不让看了。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煮了白若冰最爱吃的酒酿圆子。
她在餐桌前一坐,看见我就把脸拉得老长。
“我不饿。”
她推开碗就要走。
“加了双份桂花蜜。”
我赶紧说。
“你上周还说...”
“上周是上周!”她突然转身,眼睛红红的。
“我现在不喜欢了不行吗?你能不能别老把我当小孩哄?”
我张着嘴说不出话。
黄仙姑在旁边“噗嗤”笑出声,被我一瞪眼,赶紧假装喝豆浆。
白若冰抓起书包。
天知道她什么时候收拾的。
摔门就走。
我追到电梯口,她按着关门键不让我进。
“我去上学了!别跟着我!”
“你哪来的学...”电梯门“叮”地合上了,留我一人对着金属门发愣。
黄仙姑倚在门框上啃油条。
“她昨儿半夜用你电脑查的附近中学,今早五点多就起来收拾书包了。”
她眨眨眼。
“还偷穿了我的百褶裙。”
我抹了把脸。
“她才恢复这么点智商就闹腾成这样,要是完全好了...”
“怕她不要你?”黄仙姑一针见血,笑得跟狐狸似的。
“要我说啊,你现在就该...”
手机响了。
掏出来一看,孙玉茹三个字在屏幕上跳得欢实。
我手一抖差点给扔了,黄仙姑眼疾手快一把捞住,瞅了眼来电显示,眉毛挑得老高。
“哟,魂交过的那位?”
我老脸一热,赶紧按了拒接。
黄仙姑把手机抛回来,哼着歌回屋了,留我一人在走廊上冒冷汗。
接下来几天简直度日如年。
白若冰真跟变了个人似的,天天早出晚归,也不知道去哪野。
我问急了她就甩一句“跟同学逛街”,可我问她同学叫啥,她又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周四那天我偷偷跟了她一回。
这丫头居然真去了三中,在校门口跟几个穿校服的小姑娘聊得热火朝天。
我躲在小卖部后头看得目瞪口呆。
她什么时候交的朋友?
“大叔,你鬼鬼祟祟干嘛呢?”一个扎马尾的女生突然指着我喊。
白若冰回头一看是我,脸“唰”地黑了,扭头就走。
我追了三条街才在公园把她拦住。
“若冰,我这不是担心你吗?”
“担心什么?担心我丢了你的‘阴德容器’?”她眼圈突然红了。
“黄仙姑都跟我说了,你养着我就是为了攒阴德!”
我如遭雷击。
黄仙姑这死丫头到底胡说了些什么?我抓住白若冰手腕,她使劲挣扎,指甲在我手背上挠出好几道血痕。
“放开!变太!流忙!”
路过的老太太对我指指点点,有个大叔甚至掏出手机要报警。
我只好松手,白若冰趁机跑了,百褶裙在风里扬得老高。
那天晚上她没回家。
我和黄仙姑找遍了全城的网吧、奶茶店,最后在二十四小时书店的角落找到她,枕着本漫画书睡着了,脸上还挂着泪痕。
我轻手轻脚把她抱起来,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是我,居然没挣扎,反而往我怀里缩了缩。
“二皮...”她带着哭腔嘟囔。
“我梦见爸爸妈妈了...”
我鼻子一酸,差点没忍住哭出来。
黄仙姑在旁边轻轻叹了口气。
回家路上白若冰一直靠在我肩上睡,快到小区时突然醒了,发现自己搂着我脖子,立刻跟触电似的弹开,脸红得能滴血。
“放、放我下来!”
我蹲下让她站稳,她低着头绞手指,半天憋出一句。
“那个...谢谢。”
然后兔子似的窜进楼道,留我和黄仙姑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看见没?”黄仙姑戳我额头。
“典型的青春期别扭,心里头依赖你,面子上又挂不住。”
我**被她戳疼的地方。
“可她以前...”
“以前是小孩,现在是小姑娘,能一样吗?”黄仙姑翻了个白眼。
“要我说,你现在就该...”
手机又响了。
还是孙玉茹。
黄仙姑一把抢过去按了接听,还开了免提。
“二皮哥~”孙玉茹那嗓子甜得能齁死人。
“上次说的事儿考虑得怎么样啦?人家等得花都谢了~”
我手忙脚乱去抢手机,黄仙姑灵活地躲开,冲电话那头喊。
“他忙着哄小媳妇儿呢,没空搭理你!”
电话那头静了三秒,然后“咔”地挂了。
黄仙姑把手机扔还给我,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
“你!”我气得脑仁疼。
“我什么我?”她凑近了戳我胸口。
“你要真想留住白若冰,就拿出点真心来,别整天跟个木头似的。”
当晚我辗转反侧到半夜。
白若冰虽然回来了,但还是睡客房。
我听着隔壁传来轻轻的鼾声,心里跟打翻了五味瓶似的。
翻来覆去睡不着。
这破床垫硌得我腰眼生疼,翻个身弹簧就“嘎吱”乱响。
主卧那边静悄悄的,白若冰估计早睡熟了。
想起不久前她还总抱着小熊玩偶往我被窝里钻,现在连我碰下她头发都要瞪眼,心里就跟塞了团湿棉花似的,又沉又闷。
窗外的月光冷得像把刀,把窗帘上的碎花图案剐在天花板上,活像张支离破碎的脸。
我刚眯上眼,突然脚底板一凉,像是踩了块冰。
“嘶。
”我倒吸一口冷气,猛地把脚缩回被窝。
可那凉气邪性得很,顺着腿肚子往上爬,冻得我大腿肌肉直抽抽。
我“唰”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呼出的白雾在眼前飘。
这**可是二十六度恒温的暖气房!
“又来了...”我暗骂一声,右手悄悄往枕头底下摸镇魂符,左手在被子底下结了个金刚印。
就在符纸刚抽出来的刹那,床尾突然“咯吱”一声,明显是有人坐上来了。
我后脖颈的汗毛“唰”地全竖起来了。
慢慢转头,月光里,一个穿深蓝色卫衣的背影正坐在床尾。
看那肩膀宽度得有一米八几,后脑勺的短发茬支棱着,卫衣帽子还沾着几片枯叶。
“谁?!”我嗓子发紧,符纸在手里捏得咯吱响。
那背影缓缓转过来。
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方下巴上还冒着青胡茬,浓眉大眼的挺精神。
要不是他太阳穴那个对穿的窟窿眼儿,看着就跟体院打篮球的大学生没两样。
“哥...哥别激动...”他举起双手,我注意到他左手腕上还戴着条褪色的幸运手绳。
“我...我就是想求您帮个忙...”
我眯眼盯着他脑门的伤口。
边缘结着黑痂,洞口能看见碎骨碴子,这分明是近距离射击的贯穿伤。
绝对是制式**打的。
“怎么没的?”我往后蹭了半尺,符纸横在胸前。
这小子阴气重得能结霜,八成是横死的怨鬼。
他摸了摸脑门的血洞,黑红的血沫子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到床单上却像蒸发似的消失了。
“上周三...从实验室回宿舍...抄近道走小树林...”声音越说越抖。
“突然有人从车里...从车里...”
话没说完,主卧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像是衣柜倒了。
紧接着白若冰带着哭腔的尖叫刺破夜空。
“二皮!有东西抓我!”
我“噌”地弹起来,那大学生鬼“唰”地飘到书柜顶上。
我踹**门时,正好看见窗户玻璃“哗啦”碎了一地,白若冰缩在床头,睡衣肩带都扯断了半截。
“若冰!”我冲过去把她搂怀里,摸到她后背全是冷汗,锁骨上还有三道泛青的指痕。
这**是阴气入体的症状!
“窗、窗外...”她牙齿打颤,手指甲掐进我胳膊肉里。
“有...有东西要拖我出去...”
我扭头看向窗户。
碎玻璃上凝着冰碴子,几缕黑雾正蛇一样往屋里钻。
这架势,分明是恶鬼索命!
“滴答...滴答...”
转头看见那大学生鬼不知何时蹲在了化妆台上,镜子里照不出他身形,只有一滩血顺着台面往下滴。
他腐烂的右手指着窗外,眼珠子突然变得血红。
“是...是他们的人...”他卫衣胸口突然洇开大片血渍。
“找...找到这儿来了...”
我怀里白若冰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十四岁的心智果然让人头疼。
要是他还是十岁以下的单纯状态多好,那时他心智纯净如水晶,对我百依百顺,遇到冤魂告状不但不怕还正义感爆棚。
别忘了,他可是阳间城隍!但现在这种不稳定的心态,就像暴风雨中的小船,更容易受到鬼魂蛊惑,心智一乱,就压不住那些恶鬼了。
“若冰,看着我!”我捧住他苍白的脸,拇指按在他眉心的城隍印上,快速念了几句安魂咒。
“城隍大人,你看外面那些恶鬼是不是欺人太甚?告诉我要怎么惩罚他们?”
我的提醒让白若冰猛地回过神来。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失态,顿时羞恼得脸颊通红,一把将我推开。
“谁、谁要你抱了!”他指着窗外大吼。
“你们好大的胆子!本城隍在此!”
说着突然从睡衣口袋摸出腰牌。
这东西可了不得。
向窗外那些鬼魂照了过去。
一道金光闪过,窗外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一股股黑气炸开,那几个鬼魂当场魂飞魄散。
“我去!”我头皮发麻。
这不分青红皂白连问都不问一句,就给这些孤魂野鬼打得魂飞魄散?我为他辛苦积攒的阴德立马就受损了。
报应来得像龙卷风一样快。
我立刻感觉白若冰的智商又回落了一两岁,变成十一二岁的样子。
脸上的阴郁一扫而光,又是那副正义感爆棚的模样,城隍大人的架子也摆得特别足。
“哼,区区小鬼也敢在本官面前放肆!”她挺直腰板,稚气未脱的脸上满是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