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嘉意迷迷糊糊间，总觉得好像有龙涎香的味道冲入鼻腔，她有些迟缓的睁开眼皮，就被床前巨大的阴影吓了一跳。
“陛…陛下…您怎么…”温嘉意话没有说完，先抬起手来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又推拒道，“臣妾今日染了风寒，陛下离臣妾远一点儿吧。”
湛璟臻会来，其实在她的预料之中。
昨日在御花园里，她那样帮他解围，想来他也是有话要问的。
也正是因为温嘉意笃定他必要见自己，在龙宸殿那里才能如此干脆的回来。
令她没有想到的是，湛璟臻来了竟是没让人叫她，就这样不声不响的坐在这里，倒真真把她吓了一跳。
夏日天热。
温嘉意害怕伤口发炎化脓，特地没有包纱布，那些明显的伤痕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因着她抬手捂嘴的动作，满是伤痕的手指就在湛璟臻的眼皮之下。
湛璟臻不由的就想到了拂柳的话。
她在寿康宫里先被泼了冷水，又上了拶刑。
他还以为，看到自己的第一时间，她应该像往日里那样借着这点儿伤嫌喊疼的。
本来都已经做好了再讥讽她又使苦肉计的准备，但这会儿看着女子那双雾蒙蒙的桃花眼，到了这边的话，根本没办法说出口了。
“拂柳，过来给陛下拿个凳子。”湛璟臻没有说话，温嘉意又提高声音唤了拂柳，她声音很哑，连带着说出来的话也不太清晰。
湛璟臻道：“不必了，朕没那么娇贵。”
这句话落下，换来的是温嘉意一个错愕的眼神，湛璟臻似是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朕在这里坐了也有一会儿了，若真要传染，也早染上了。”
这样的解释，且不管他自己心里如何想，温嘉意总觉得很是敷衍。
她视线去打量男人的脸。
对方的气色看起来不错，呼吸也稳健，状态与一般人没有区别，有时候温嘉意自己也会忘了，他是太后口中那个病入膏肓的人。
压下心里的异样，温嘉意一时没有说话，还是湛璟臻道：“你就没有什么要与朕说的？昨日朕在云舒殿…”
“陛下，臣妾恭喜您昨日留宿云舒殿，这些本就是臣妾该做的，臣妾没有质问您的资格。”温嘉意说。
她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听起来也确实恭顺，湛璟臻的神色变了变，他还是解释：“昨日淑妃受了惊吓，她…”
“陛下，淑妃姐姐本就是您的意中人，您去云舒殿本就是应该的，没必要与任何人解释。”温嘉意又一次打断。
湛璟臻眸色微沉。
她这样识大体，应该是他希望的样子。
偏偏让他觉得很不自在。
他知道这份不对劲来自哪里。
之前他是答应过温嘉意的，会帮她在太后面前应付。
可就是昨日她倒是帮自己维护了淑妃，而自己则是跟着淑妃去了云舒殿，让她在寿康宫受罚。
到底算是他违约了。
若是温嘉意真的提了，便也罢了，偏偏对方不声不响，让这份愧疚就像是一张网，困着他的心脏。
湛璟臻又一次垂眸，看向了温嘉意的手：“疼吗？”
“疼。”温嘉意点头，“不过幸好有这场风寒，烧起来之后，反而不那么疼了。”
她用着半开玩笑的语气，没等到湛璟臻回话，她又自顾自的说：“不然臣妾说不定真要在陛下面前掉眼泪了。”
她话说的不甚明显，湛璟臻却很是敏锐的察觉了她的言外之意。
她分明是想说，在他面前落泪，又像在演苦肉计。
湛璟臻瞧着女子在烛光下冷白的侧脸，她今日倒是一副释然的模样，好像真的一点儿也没有把昨夜的事放在心上一般。
那双手看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肉，也是难为她现在还笑得出来。
湛璟臻道：“药放哪了？”
“早上拂柳给臣妾上过药了，陛下不用在意，臣妾真没事了。”温嘉意道。
对方不提寿康宫的事，她也没有先提的意思。
“现在已经中午了，药呢？”湛璟臻又问了一遍。
温嘉意伸出手指，指了指旁边的抽屉，湛璟臻顺手从里面翻找出了几个瓷瓶，他拉过温嘉意一只手，放在了自己膝盖上，就开始摆弄起手里的药瓶来。
明黄色的衣袍，衬得温嘉意的皮肤愈发的白，手上的伤也愈发的显眼。
湛璟臻攥她的手时，有特意避开手指，但在她的手心里，同样也摸到了大片不正常的黏腻。
把女子的手腕翻转过来，才看到她在云舒殿碎瓷上压出来的伤口也没好。
一边给她上药，湛璟臻一边问：“说说吧，昨日寿康宫到底发生了什么？母后为何为难你？”
这些她已经从拂柳那里听过一遍了，但拂柳说得更多的是她受刑的经过，这并不是湛璟臻想听的东西。
温嘉意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姑母发现了我故意装昏罢了。”
“就为这个？”湛璟臻明显不信。
温嘉意还是一副无所谓的姿态：“陛下也知道，姑母那人好面子，我这样一晕，她没办法发落淑妃姐姐，这气憋在心里，总要有地方发泄，更何况…”
她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下湛璟臻的神色：“姑母把我放到陛下身边，不就是让我来争宠吗？您为了淑妃与她据理力争，她见我这么没用，也就罚的重了点，真没什么大事。”
对于自己要争宠的事，她又是说得无比直白，湛璟臻听得都皱了眉头。
他说：“母后昨日回了寿康宫，淑妃的宫女没有出事，你算有功，说吧，想要什么？”
他这话说的倒算大方，但温嘉意无比的清楚，他的大方不过就是看在淑妃的面子上罢了。
自己保住了淑妃的权利，保住了淑妃的宫女，让淑妃不用难过，他顺手施舍自己一点儿奖励，无非就是想让自己再接再厉。
当真是笔各取所需的买卖。
温嘉意说：“陛下知道，臣妾的处境，臣妾最想要的东西，您给不了，旁的臣妾也不在意，就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