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越飞萤愣了一下,好不容易听到韶惊鹊声音才绽放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眉头也慢慢皱了起来──
雀儿的声音听着不对劲,像是哭过。
她纤长的手指捏紧了话筒,眼里尽是担心,语气却格外冷静:
“好,需要我来接你吗?”
她不用问也知道韶惊鹊一定是受了莫大的委屈,才会跟她说出这句话。
当务之急是先安全把人接回家。
至于韶惊鹊受了什么委屈,她都会替她找回来!
“不用,我可以自己回来,更快一些。”
豫省的道路大多还没恢复通行,小汽车不能直接开到**医院,如果要等着越飞萤来接,还得在这儿多待起码三天时间。
而此刻,韶惊鹊已经决定要走,便是多一天也不想待了。
听着她努力装作平静,却控制不住颤抖的声音,越飞萤心痛不已,捏紧话筒的骨节泛白,恨不得立刻就出现在好友身边抱紧她。
可她知道韶惊鹊不想让她担心,于是也便装作浑然不觉地插科打诨道:
“早该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文工团的工作就保不住咯,吴霜姐恐怕要自责得这辈子都睡不好觉了!”
韶惊鹊果然被她的话转移了注意力,她当时急着去**找姚文彬,的确忘了请假这回事,后来走到文工团门口遇到了吴霜,她记得有提过一句让吴霜帮忙请假……
难道是她记错了,还是吴霜忘了?
其实韶惊鹊和越飞萤的想法差不多,文工团这份工作对她来说也不是那么不可或缺。
当初刚穿越到这个年代,文工团歌唱演员这份工作对她来说专业契合、收入不错,给了她一个光鲜、稳定的身份,能帮助她尽快地适应当下的生活。
可其实这份看似稳定的工作不知道给她惹了多少麻烦:
被赶出宿舍无处可去,租房子遇到人贩子,住招待所被窝藏蛇,表演节目扯话筒线,后台水杯里投毒,借来的相机被摔坏了……
韶惊鹊随便想想就觉得心累,自从干了这破工作,她好像就没过几天清净日子,再一算工资,扣除赔偿相机的钱──好嘛!倒欠文工团几年工资!
她也不怕还不起那些钱,两千块钱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改革开放虽然还未正式在全国范围内铺开,可沿海地区早就开始试水,沿海城市各行各业百花齐放,商业氛围异常浓厚,商业模式却相对简单。
换句话说,这个特殊时期就是一头猪站到了这个风口上都能飞起来,更何况是有后世记忆的韶惊鹊。
此刻的她心里很是倦怠,文工团这份工作保不住就保不住了吧,她也不太在意,可越飞萤提到了吴霜,她便多问了一句:
“是不是我请假的时间太长了,团里有意见?你帮我给吴霜姐说一声,不关她的事,让她别往心里去,这赔钱的工作我早就不想干了。”
越飞萤就知道韶惊鹊不会放在心上,再等不到半年她把钱拿到手,她们俩后半辈子直接就奔财富自由而去了。
不管是做生意,还是倒腾房产,或者等股市开放后买“妖股”,哪样来钱不是轻轻松松,何必起早贪黑的上班不说,还要受一肚子闲气?
“你们团可不是嫌你请假时间长,是压根儿就没同意你请假。”
“吴霜姐之所以自责是因为她胆小,跟你们团领导说话紧张,怕误事,就请那个叫方雅的人帮忙请假,谁知道她答应得好好的,结果却没把你们团长不同意请假的事告诉吴霜姐。”
“等吴霜姐知道的时候,已经过了三天补假条的期限,你们团还来了新的歌唱演员,所以把她急得团团转,又联系不上你,这才想起跑来**馆找我。”
韶惊鹊听完越飞萤的讲述,对文工团更是没有了丝毫留恋。
这个看似光鲜亮丽的工作似乎格外吸引野心勃勃的人,有野心不是坏事,但心术不正就会成大问题。
韶惊鹊原来还会想着与她们争个输赢,现在心累得只想离那些脏东西越远越好。
这件事很明显就是方雅摆了她和吴霜一道,所谓升米恩斗米仇,讲的大概就是方雅这种人。
“行,我知道了,你让吴霜姐别担心,也别去找方雅麻烦,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吴霜是个老实人,她根本不是方雅的对手。
韶惊鹊可以不要文工团这份工作,可她会在赔偿完相机的钱之后坦坦荡荡地辞职离开,而不是任由小人算计,被文工团扫地出门。
她挂了电话,从包里拿了三块钱压在玻璃台面的一角,两块钱的花钱,另外一块钱权当感谢刘大爷冒着风险替她放风。
见传达室开了门,站在不远处的老刘头脸上紧张的表情顿时轻松不少,快步走了回来:
“打完了?”
韶惊鹊笑着点点头,又对他说道:
“刘大爷,明天一早我就得回宁市去工作了,恐怕等不到您来上班,这次的腊梅花……麻烦您直接帮我送到五零二病房,行吗?花钱我放你桌面上了。”
老刘头一脸理解地拍着胸脯答应道:
“行,没问题,保证送到!你们年轻人工作重要,我就说你这么晚了有什么急事得打电话,肯定是单位有意见了吧?”
“快回去吧,咱们医院医生、护士、护工啥都有,你家属在这儿养病你就放心吧!”
韶惊鹊没接话,只笑着点了点头,开口和他道别:
“那我先回去了,谢谢刘大爷,再见!”
“诶,再见!”
老刘头挺喜欢这个大方的小姑娘,见人就笑,讲话礼貌又和气,听说她明天一早就要走了,心里还有点舍不得。
“小韶啊,那你啥时候再来啊?”
韶惊鹊脚步停了一瞬,又继续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只举起手在脑后挥了挥:
“刘大爷,我不来了!”
老刘头一愣,忽然拍了拍自己嘴。
瞧他真是老糊涂了,人家小韶家属养好病肯定就回宁市了,他还问小韶啥时候再来,那不是咒人家属的病一直不好吗?!
他大声喊道:
“诶,不来好!不来好!”
韶惊鹊笑了,泛着水光的杏眼亮晶晶地眨啊眨,到底没有再让一滴眼泪滑落。
刚走进住院部大厅,一道挺拔秀丽的身影就站在楼梯口,似乎在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