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除了能吃饱饭以后,还有其他追求。除了物质上的,还有精神上的必不可少。
他们头上顶着一个被停职检查等待处理的大帽子,整天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抽烟,没有人找,他们也不好去找别人聊天,怕看到别人异样的目光。坐一天两天,还勉强,但一直这样坐个十天半月,是个正常人也会弄出个抑郁症出来。
最后,邓瑞轩实在坐不住了,就打电话给他哥,市委组织部的部长邓瑞祥:“哥,你想办法把我调走吧,我不在开发区待了……”
“我能把你调到哪里去?你的问题还没有出结论,你呀,真是不让人省心!”邓瑞祥骂道。
“那你能不能打电话给管委会的李承望,让他给个意见不就成了?”邓瑞轩说道。
“说得简单!你知道吗?你的问题可大可小,如果你被降级处理,变成了一个普通的科员,我还能调你到哪里,去做什么?”邓瑞祥很恼火,他为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兄弟感到头痛。
“哼,违法乱纪的人多了去了,就是在我们开发区,谁他**比我好到哪里去,凭什么那姓张的就盯着我死咬不放?”邓瑞轩口无遮拦地骂了起来。
“住嘴,这种话你能随便说的吗?……好吧,我想办法把你调走,你留在那里,说不定还会给我惹出什么事情出来。这几天你给我老实点,我找张晓峰说一说……”邓瑞祥叹了口气。
一天下午,一个电话把张晓峰叫到市委组织部办公室。
邓瑞祥坐在宽大的实木办公桌后,慢慢地品着茶,对进来的张晓峰视而不见。
看到这个样子,张晓峰愣了一下,也没有客气,一**坐在沙发上,拿出一支烟来点着,腾云吐雾。——你敬我一尺,我就敬你一丈;你要摆谱,得,你自个玩儿去吧。
“张主任,听说你在开发区的工作开展得有声有色,还不错嘛。”邓瑞祥抬起头来,眼里闪过一丝不快,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我们开发区党工委的工作是在市委市**的领导下开展的,如果有一点成绩,那是市里的领导指导有方,加上班子里同志们共同努力的结果,我可不敢居功。”张晓峰不卑不亢地说道。
“呵呵,你还知道是在市委的领导下呀,我还以为你们那里的人我指挥不动了呢。”邓瑞祥揶揄地说道。
“邓部长说笑了,如果市委有什么指示,直接以文件的形式下发即可,我们开发区管委会一定贯彻执行,绝不打折扣!”张晓峰认真地说道。
意思很明白,你想让你兄弟免于处罚,那就下文件吧,我肯定不罚,只要你能承担得起这个责任。
邓瑞祥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我今天叫你来,不完全都是为了工作,你们开发区园林局的邓瑞轩是我兄弟,听说他犯了点错误,处理得怎么样了?”邓瑞祥装着无意地问。
“啊?邓瑞轩是您的兄弟呀?不像,太不像了!”张晓峰大惊小怪地说道。
“哪里不像了?”邓瑞祥怔怔地问。
“据群众反映,这个邓瑞轩贪污受贿,不但上班期间打麻将,无组织无纪律,全然没有一点领导干部的形象,您说,能像您吗?”张晓峰说道。
“有那么严重吗?”邓瑞祥生气地说。
“是呀,我也不信呐,这不,我已经安排李承望副主任去调查核实,如果是空穴来风,栽赃陷害,一定给他恢复名誉,不但如此,我们管委会还会对他委以重任。”张晓峰郑重地保证。
“张晓峰呀张晓峰,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兄弟邓瑞轩的事情怎么处理?”邓瑞祥不想再绕圈圈。
“我不是说了吗,李承望副主任在负责这件事情,要不,我把他叫过来向您汇报?”张晓峰说。
“哼,就他那胆子,谅他也不敢处理,你就给句实话吧,打算怎么做?”邓瑞祥皱了皱眉。
“邓部长,说真的,我还想问您怎么做呢,您看啊,这件事情已经闹开了,用一句网络流行语来说,地球人都知道了。而且很多人都知道邓瑞轩和您的关系,如果这件事情处理轻了,广大人民群众还不得在背后指您的脊梁骨呀,您说是不是?”张晓峰看到邓部长真的生气了,马上正色地说。
“好像你在维护我似的。”邓瑞祥哼了一声。
“我也为难呀,就算别人骂我软蛋也好,虎头蛇尾也罢,我都无所谓,毕竟我只是一名副处级别的干部,但您不同呀,副厅。如果有人说您没有原则性,徇私舞弊,那后果就严重了……”张晓峰侃侃而谈。
等张晓峰走后,邓瑞祥气得把茶杯都摔碎了!
他动用一切手段,把开发区的监察局长和公安分局长调走,就是想给张晓峰一个下马威,让他看清形势,学乖一点,没想到到头来,张晓峰还是软硬不吃,白费了他一番心机。
最可恨的是,张晓峰口口声声说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他着想,理由都很高大上。让他气不得,恨不得,最后也只好打落牙齿吞咽下去。
两天后,园林局两名副局长违纪的处理结果就出来了:
经开发区党工委、管委会研究决定,并报市委组织部批准,对市政园林局邓瑞轩和刘润毅两位同志上班期间打麻将和在绿化工作方面失职渎职的问题,予以党内警告处分,并撤消副局长职务,其工作另外安排。
不久,邓瑞轩就被市城管局以借调的方式要走了,只留下刘润毅还留在园林局。
刘润毅被撤掉了副局长职务,单独的办公室也没有了,搬到了一楼的综合办公室,只有一张桌子和一台老式电脑。
虽然工资还能享受到副科级待遇,但已经变成了非领导职务,身份地位已经和一名新进来的工作人员没有区别了。
工作方面就是在综合处做一些杂务,遇到开会的时候,贴贴标语,搬凳子安排会场等,人事上受办公室主任调度。也就是说,以前的部下,变成了他的顶头上司。
以前恭恭敬敬称呼他为刘局长的普通工作人员,可以伸手搭在他肩膀上,叫他老刘了。
而局长、副局长们,直接就改口叫小刘。如果是一个女人,被人叫小刘,一定会开心,自己变得年轻了嘛,但刘润毅,每当听到别人叫他小刘的时候,他的笑脸比哭还难看,心里也像吃进了一只苍蝇似的,虽然恶心,但却吐不出来。
家里以往温柔贤慧的妻子如今也变成了河东狮吼,处处看他不顺眼,似乎提前进入了更年期。他当副局长那会儿,在家的时候,那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一切都不用他操心。不管是在单位还是在家里,一样是官老爷,现在还想享受这种待遇?做梦吧!
妻子常常指槐骂桑,说他无能,说他窝囊,说人家老公越混官越大,而他,越混越回去了,嫁这样的男人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自己在亲人朋友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如果说刘润毅被停职接受检查的时候是度日如年,那现在过一天就像过一辈子似的。现在也没有老板或者官员们请他赴饭局了,一到下班时间,就急忙忙地往家里走。做完妻子安排好的家务以后,就躲在房间玩游戏或看电影,过着行尸走肉般的日子。
一天早上,他正是办公室里打扫卫生,综合处办公室主任走过来对他笑嘻嘻地说:“唉,刘哥,这活哪能是你干的呢?让新来的年青人干嘛。”
“没事,谁干都一样。”刘润毅对综合处办公室主任那六月天气似的变脸功夫也习惯了,平静地说。
“唉呀,还干什么呀?张主任打电话叫你去一趟呢。”综合处办公室主任夺下了他手里的扫帚。
“管委会的张主任?”刘润毅愣住了。
刘润毅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管委会综合大楼,上了顶楼的电梯。
虽然他以前是市政园林局的副局长,但都没有来到这里开过会,能有资格到管委会来开会的,都是各单位的负责人、各局局长,更何况他现在的副局长被撸了。
在主任外间办公室,他找了秘书窦玉梅,说明了来意。
窦玉梅笑道:“张主任正在等你呢,进去吧。”
当他还是小心地敲了敲门,得到回应后才扭门走了进去。
他站在张晓峰的面前,局促不安,两只手放在裤缝上,不停张合,显得很紧张,就像一名小学生犯错被叫到班主任面前一样。
“老刘同志,这几天是不是感受到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了?”张晓峰问,从年龄方面来说,他叫刘润毅为老刘一点也不为过。
“我……”刘润毅脸红了,迟疑着答不上来。
“呵呵,这些都是正常的,心态要调节好。我们老家有一句俗语,犯法公成孙。什么意思呢?就是说,没有犯法之间,就是公公、爷爷,一旦犯了法,就变成孙子了。不管以前你官多大,有多么的威风,一旦被查,关进看守所,就有可能被一名辅警欺负……所以呀,人还是自爱一点的好,你说是不是?”张晓峰淡淡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