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此音,韩羽眉头一皱,并没有立即应他,反而犹豫了片刻,闭目沉思了许久,直到山外的花云舟一连通告了三声。
有弟子前来求见通告,恭敬的站在其身后,禀告道:“老祖,山外有一自称是幻海蜃界的道人,花云舟,前来求见您。”
韩羽脸上神色微沉,开口道:“你去请他入山,就说我尚在修炼之中,稍待一二便可出关。”
那弟子不敢多问,只忙点头应是。
待其离开后,韩羽闭目凝神,伸手一扬,喝道:“来!”
不过数息功夫,便见山外飞来一只黑鸦,落在了他肩头。
韩羽手中光华闪过,将这黑鸦的双眸化为了素眸,然后轻轻**了下它背上鲜亮的黑羽,缓缓抬手将它送飞到空中。
做完这些后他才缓缓走向了会客堂,见到了那张满是笑容的脸。
花云舟并未因等候而冷了脸,仍旧笑容溢出,“韩道友,多年未见,已经九转圆满了,果真是天资不凡。”
“我不过是中人之姿,哪里当得起天资不凡?皆是靠贵道相助,方才有了今日这般实力。”韩羽抬起头盯着他的双眸,缓缓道:“想来道友是要我履行当年诺言的吧?
我韩羽不是言而无信之人,自会去做。
何时启程?”
“道友大善!”花云舟笑道:“如若道友准备妥当,还请即刻启程!”
“即刻?那么急吗?”韩羽眉梢一挑,“看来贵道都已经准备妥善了?”
“呵呵,不瞒道友,各道各宗都已经在南绝大洲站稳了脚步,接下来的争斗中,只怕金丹也会陆续出手。此时自然是谁家多一位金丹,那便多一分胜算!”
韩羽闻言心中微动,“可既然要在南绝洲证位真君,那金丹登位太多岂不是会将南绝道上各种位格都分走?
且金丹出手扰乱炁境,将来某一道的真人得了气运证位,那只怕也很难造势吧?”
“呵呵,那姜旭背后纵然有真君支持,可终究不是众真君的自己人。且,如今局面可是诸位真君共立仙契达成的,到那时其他诸道有真君约束,自然是不同的。
况且,诸位金丹来到南绝,可都是携带了位格的,用于增补南绝洲的灵炁,可比那姜旭用真修来填效果好上百倍千倍。”
花云舟详细的为他解答了一番,笑着继续道:“接下来便有劳道友了。”
“自当如此。”面无表情的韩羽应了声,他回过头去,看向了远方的祁灵山门,那高大的扶桑灵木一如既往的立在群山之中,枝叶金红如火,树下便是祁灵。
……
愁云山中,一只黑鸦飞入山底,落在了正闭目养神的厉渊肩头,其素白色的眼瞳一闪,一抹华光便射入了其元神之中。
闭目凝神的厉渊猛然惊醒,他怔神了片刻,随即怒而喝道:“糊涂!”
他瞬间站起身来,化作一群黑鸦急行而去,赶往银阙山。
但只刚到银阙山前,天地变色,原本明媚的天穹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黑光遮掩,天地皆暗,悬挂苍穹的大日也被矇昧。
“日食!”
厉渊心头一颤,晚了!
他只能忙勾连玄元世界中的本尊。
祁元湖上,黑暗中,左丘愚抬首看天,轻叹一声,“是该走了。”
于是,他抬脚便一步跨出祁元湖,来到了庶务峰上,站在殿前道:“陈掌门,我该走了。今特来向你辞行。”
殿中明灯亮起,陈观惊道:“师弟怎么便要走了?”
“呵呵,我水德已悟,九转圆满,是该向东求取水德了。”左丘愚笑道:“况且,我若不走,祁灵也难兴盛。今我送你一丹,可延寿生魂,早日服下吧,其名为九转还魂丹,用以了结因果。
从此,祁灵门的左丘愚便不存世间了。”
他说完,拿出一只玉瓶,递给了愣神的陈观,继续道:“此外,我还要带走我那弟子,还望掌门成全。”
陈观虽然心中不舍,可仍旧只能点头,道:“那师弟往后将向何方?”
左丘愚摇头笑道:“或东,或西,或南,或北。
天地之间,皆要行一遍,方悟众生。
告辞!”
说罢,左丘愚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陈观面前。
祁灵门外,天地一片黑暗中,左丘愚身着玄衣,回望祁灵山门,叹笑道:“回首四千年,不过一瞬梦。
徒儿,走吧。”
其身后的李忠全虽然有些疑惑,但仍旧点头称是,跟在了自家师尊身后,一高一矮两道身影渐行渐远离开。
庶务峰里,在左丘愚离开后,陈观便猛然身躯一振,体内如同有滚烫的岩浆一般,噬心吞魂,痛的他几乎昏迷过去。
同时,其口中还止不住的有颗颗沙粒倒流而出,他瘫倒在地上无力挣扎,只能一口一口的呼出沙砾,意识越来越淡。
朦胧中,他看到了一道身影焦急的赶来,却是王朝邱。
看到老掌门倒在地上这般怪异的样子,他吓了一大跳,急忙欲要通传自家师尊,但当其看到掌门手边的小瓶时,心中一动,这莫不是治疗掌门的灵丹?
想到这里,王朝邱忙打开玉瓶,从其中倒出唯一的一颗泛金灵丹,检查一番看不出什么坏处,便塞入了陈观口中。
灵丹入肚,顿时更多的金沙自陈观口耳喉鼻中流出,这些金沙在地上汇聚成一道未土之光,蓦然钻进了一旁王朝邱的体内。
玄元界里,
沉睡的未土猛然苏醒,他来到高台之上,厉喝质问道:“小辈!你找死不成!”
看到这些变故的李元无动于衷,只轻笑道:“与我何干?”
“若非你!与那太极传人如此算计,我又岂能失败?今日之仇,本尊定会记在心里,纵然你能压制的住我,可本尊终有降临那一日!”未土所化的商羊之鸟冷声说道。
“呵呵,以真君之德,又怎能借弟子之躯再生?未土不修,反倒要吞金德?”李元摇头笑道:“我已助真君转生,再造大道之途!
真君大人将来真正归位,自会记得我的衷心。无论王朝邱还是王朝昕谁能登位,大人都能归来,何必要惦记一个寿元无多的后辈?”
李元不再言语,只端坐高台之上,静心思量。他早便察觉过陈观体内有异,而王朝邱与朝昕二人几乎可以说都是未土转世,又都不是未土转世。
他便借太极传人的力量用反制未土谋划,若没有李忠全这个弟子在,只怕左丘愚便不会给这一枚九转还魂丹。
左丘愚不走,李元便借不得祁元水德,登不得位。
而如若让未土达成,那陈观的元神便会被其吞噬,从此之后世上便没有陈观。
只有未土陈观,寿尽之后,转世轮回,天地无踪。
很明显未土真君并不想在祁灵门这个显眼的地方登位,一旦被那些仇敌注意到,他根本活不到登位。
哪怕其将本源分成再多份,也躲不过天宫上真君的眼目。
李元不动声色的静看外界,一轮明月高高升起,普照四方。
二十四桥林立,南绝洲上,数以万计的生灵陷入梦中,昏睡不醒。
以【昭月明】神通催动素月化梦珠,万人同眠,一片片梦境之中,天地都仿若虚幻一般。
无数的生灵在梦中都见到了一个女子,莲步轻移,登天拾阶而上,无数的梦境融合为一,成为了一场大梦,一梦便是春秋,无数的生灵在不知不觉中死去,他们的灵魂在梦中永生,可肉身已死。
幻海蜃界,紫蕙真人手持一把紫玉月弓,素手轻拉弓弦,一支淡紫色的箭光升天而去,化作无数的幽光笼罩幻海蜃界的数十万里地域。
其身侧,十方教的羽轩真人淡笑道:“道友未免太小心了些,于梦中登位,天下有几人能想得到?
你这弟子倒是天资不凡,竟然能登得幻梦位格,道途不绝,将来说不得有空证位格的机会!”
“道友说笑了,郁秋她不过是借机取巧罢了。”紫蕙真人谦逊道:“我幻海蜃界已经数千年没有出过金丹了,如若再不多几位金丹,只怕连治地之内的诸道都难镇压了。”
两位真人正言谈间,便见九天之上幻像万重,聚散离合,皆一一浮现。
一道清冷的声音传下,响彻幻海蜃界治地。
“吾,郁秋,修道五百一十二载,于今日登位金丹,特谢天地,礼敬天宫。”
话音落下,天地间浮现无数幽兰灵蝶,散入四面八方,飞入幻海蜃界治地的无数百姓脑海中,但凡触碰到灵蝶的凡人无不顷刻入梦,被其摄入梦中之国。
手持素月化梦珠的韩羽,见此一幕不仅没有收起神通,反而更加疯狂的催动【昭月明】,华月高悬,一轮巨大无比的圆月挂在南绝天幕,这月大如巨山,令无数生灵恐怖。
“他这是要干什么?”羽轩真人皱眉道。
一旁的紫蕙真人惊讶道:“看来他也要尝试登位。”
“他未得少阴许可,怎敢登位?”羽轩真人摇头好笑道:“这真修在南绝洲是绝对成不了的。”
漫天月华笼罩天地,但其中素月之精皆落入祁灵门的冥月炁境。
韩羽高居月上,背对明月,含笑吹笛,二十四桥此起彼伏的坐落在了冥月炁境的外围。
寒风凛冽的炁境中,厉渊站在了愁云山巅,风雪环绕其衣,他横眉一扫四方,聚拢着无数的神念,都在等待祁灵动静。
祁灵门中,醒来的陈观看到四方明月,他心中忧虑不已,“韩羽是放弃登位了!”
一旁白素问赶来,她盯着天上明月,对一众聚集在山门前的众真修长老道:“立即开启元阵,护卫厉师兄登位!”
听闻此言,祁灵门众长老无不心中震惊,终于,他们终于等来了祁灵登位的这一日!
两仪元阵升起,风雪之中,一只只厉鬼冤魂从地下爬出,接受月华滋润,四方涌动而起无边的阴冥之气滚滚汇聚而来。
“祁灵登位了!”
天妖谷中,癸阴惊讶笑道:“这少阴真修竟以自身神通月华加持炁境,使得玄冥之炁远超曾经。
而且那叫厉渊的可不是一般的真修,依你看他能成吗?”
身侧,离海中的南川妖王坐在客位上,略作沉吟道:“依我看,也只不过是最多三成的把握。
那万咒山和蚀尸阴骷,以及血魔门,可都不愿意突然出现一位玄冥阴炁的金丹道统。”
“话虽如此,可我总觉得这祁灵门能成。不如打个赌如何?”癸阴笑眯眯的说道。
“无趣。”南川妖王不为所动道,“大人想要什么直说便是。”
“果然还是妖王懂我。”癸阴眼眸一闪,自长椅上站起身来,凑到其耳边轻声道:“我要你离海和上玄海的万妖为祭!”
南川妖王猛然抬眼,没有立刻出言,只沉默片刻才回道:“祭于谁?”
癸阴掩嘴失笑一声,“李玄月。”
“她?一个人族?值得吗?”南川妖王惊诧道。
“自然值得。只要能把她推到金丹,这些便都值了。”癸阴叹道:“还望妖王能遵妖皇之命!”
听到这话,南川妖王当即站起身来,拱手肃然道:“是!小妖谨遵妖皇法旨!”
……
祁灵门上空,玄炁遮天,十方无日,万鸦如潮盘旋中天,风雪无情呼啸,阴魂厉鬼一刻不停的嘶吼咆哮。
雪山之巅,厉渊长袍随风而展,他阴鸷的双眸里唯有冷意,他没想到韩羽愿意主动放弃登位,只为他能成。
如今,事已至此,他也唯有登位了。
如若成,自然是好的。
如若不成,那至少还有本尊在,他只管登这位格!
祁灵门弟子无不紧张的望着天幕,他们无不希望门中能有金丹,这是一个传承了四千年道统的累世之愿!
庶务峰上,陈观目光坚定,但手却在轻颤,拿出传祁令,肃然道:“请祁峰施展天祁语!”
祁峰,古老的祭坛上,沉寂了数百年的祭台再次站满了人群,他们多为年迈苍发的老人,步履蹒跚的登上了这座古坛。
身后,王家弟子皆含泪而拜,送祖登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