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敬不知道,王子腾早已觉察出了不对劲,这一切都太过顺利了,顺利得让他感到不安。
然而他自己想停也停不下来了,连战连捷,麾下将士士气如虹,仅仅只是怀疑,他不好叫停大军前进的脚步。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为了打赢白莲教逆匪,他放纵麾下将领屠戮战俘和百姓,导致那些将领各个骄悍跋扈,他已经有些掌控不
住整个大军了。老话说得好“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而阻人仕途者更甚,他要是敢在这个时候停下来,那些骄兵悍将很有可能会翻脸。若是闹出兵变,在这种时候,朝廷肯定会选择将他调离河南,可他杀了太多的人,一旦离开这里,御史言官的弹劾能淹死他。
明知道可能是陷阱,王子腾也只能硬着头皮往里钻。
风呼啸刮过,卷起一片尘土,吹得王子腾身上的衣衫也是猎猎作响。
南阳为军事重镇和经济繁荣之地,素有中州粮仓之称,是河南的重要产粮区。但放眼望去,所见之处皆是一片破败、荒凉的景象。
王子腾背着手,望着远处默默滚动的黄风,眼中满是忧虑,他深知,如果一直追击的并非是河南白莲教逆匪主力,他们将会面对灭顶之灾。
他脑子里蓦然浮出了刚才在官道上碰到的那群老百姓的情景,眼神中那毫不掩饰的厌恶和仇恨,让他脊背发凉。
王子腾正心惊之时,只听背后有人说道:“你在这里作什么?”
王子腾倒唬了一跳,回头一瞧,不是别人,正是二皇子。
二皇子:“我见你这几日总是心绪不宁的样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王子腾默了一下,说道:“我怀疑咱们一直追击的并非是白莲教逆匪的主力.”
二皇子的脸色陡地变了:“真的?!”
王子腾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一切都太过顺利了,白莲教逆匪每次都是一触即溃,然后狼狈逃窜,之后再被咱们追上.原本我以为是因为他们裹挟了太多的流民,导致战力下降.一连剿灭了数万白莲教逆匪,咱们却没缴获多少官制武器装备,甚至没见到一件火器.”
二皇子也反应过来了,这群白莲教逆匪攻陷洛阳,抢走了大量的官制武器装备,其中还有不少从军器局调拨来的自生火铳。
这时王仁驰马而来,奔至王子腾面前勒住了缰绳,跳下马,向王子腾大声说道:“叔父,派出去的探子都回来了!”
王子腾:“有什么发现没有?”
王仁:“没有任何发现。”
王子腾正色道:“这里不能呆了,必须立刻拔营!”
二皇子:“往哪里走?”
王子腾想了一想,说道:“来时的路肯定不能再走了,前面也肯定有陷阱在等着咱们,往南走,去襄阳!”
二皇子:“那边肯定也有埋伏!”
王子腾:“往哪个方向都有可能落入陷阱,但只有襄阳有一线生机!”
王仁犹豫了,说道:“咱们这一撤,算是将整个河南都让给了白莲教逆匪,皇上知道了能饶得了咱们?”
王子腾牙一咬:“管不了了,先活下来再说吧。”顿了顿,“咱们这是为了替朝廷保存实力,是为了整个大局!”
王仁张了张嘴,最终什么话也没说。
王子腾又把目光转向了二皇子:“殿下这一向冷眼旁观,肯定看出来了,这群骄兵悍将难以管束.我想请殿下帮忙震慑那些骄兵悍将,我欠殿下一个人情。”
二皇子心里一喜,却假意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是以庶民身份来军中赎罪的,本不该插手军中之事,不过王将军也说了,这是为了替朝廷保存实力,是为了整个大局我是父皇的儿子,于公于私都不能袖手旁观,也只能坏了朝廷的规矩了!”
王子腾:“殿下大义!”说着向二皇子行了一礼。
二皇子眼中露出了得意的眼神。
王仁似乎察觉了什么,两眼一阵乱眨。
后悔的不止王子腾一人,水溶的肠子都要悔青了。
经过杨启隆的提醒,水溶也反应过来了,那夜他若是不跑,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至少情况会比现在要好!
损兵折将不说,好不容易攒下的武器装备也丢了个七七八八,特别是那十几门青铜大炮,心疼的水溶好几夜没睡好觉。
此时的舒城被一场时断时续的秋雨笼罩着,水溶站在门边望着绵绵不休的秋雨犯愁,这一战让他元气大伤,青壮粮食好说,抢就是了,可武器装备不行。
没有武器装备,裹胁来的那些青壮就是老百姓,没有足够的兵力,接下来如何抵挡李虎的进攻?听说李虎正在扩军,双方实力越拉越大,这仗还怎么打?!
想到这里,水溶在心中将李虎问候了一遍,同时又将三皇子问候了一遍,若非他的人太废物,自己怎么可能会因为没有情报而败得如此之惨!
一阵急促脚步声将水溶从思绪中拉回,是杨启隆。
杨启隆打着一把油纸雨伞,从院子月门外匆匆走了进来,一口穿堂风将他那把伞刮翻了过去。他干脆顺手一松,顶着风雨冲到了廊檐下。
水溶:“又出什么事了?”
杨启隆:“李虎来了!”
水溶吃了一惊:“他不是在招募新兵吗?”
“他肯定是知道了咱们的情况。”
杨启隆苦笑了一下,白莲教徒军纪太差,后撤的时候什么都扔,好些人几乎是光着**逃到的舒城,没有武器装备怎么打?
水溶怒了:“欺人太甚!”
杨启隆默了一下,轻声说道:“少主子,咱们要早做打算了。”
水溶望着他。
杨启隆:“李虎来势汹汹,咱们兵力不占优势,还缺少武器装备,根本挡不住。”
水溶没有吭声。
杨启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说句少主子不爱听的话,当年闯贼被剿得只剩十八个人,逃进了山中.”
“你想让我躲进山里?”水溶的脸十分难看了。
杨启隆:“是暂避锋芒!咱们带领少量精锐躲进山里,等李虎走了,或去河南,或去湖北,重新回到这里也行。”
水溶:“李虎不是**,一定会搜山的。”
杨启隆一笑:“我一直派人盯着白鸿志,那小子经过一个多月的布置,将王子腾给装进了口袋.湖北兵马早就被咱们打残了,陕西的兵要防备西北的土民,只能李虎去救火。”
水溶眼睛一亮。
杨启隆望向他:“王子腾也是自作自受,他纵容麾下将领肆意屠戮百姓,失了民心,这才中了白鸿志的圈套。”
水溶明白他的意思,沉默了。
杨启隆转了话题:“少主子要是不反对,我现在就去安排,咱们只带老营和骑兵,其他人全部散出去,让他们放开了抢,拖住李虎。”
水溶闭了下眼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