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陆急忙用内视法,检查体内情况,但并没有发现古怪,五脏庙里也是一切如常,没有出现新的祭品。
然而,就在商陆结束了内视,还没来得及松上一口气时,余光却忽然瞥见,在他左手的手背上,不知何时,竟是出现了一个水滴状的图案。
就像是刺青一般,只是荡起古怪涟漪。与右手上的土伯印,颇有几分相似。
“土伯给我印记,是让我成为人间阴差,助祂拘役恶鬼。同时,也是方便将祂的力量,更好的借与我用。可无支祁往我身上打记号,是想做什么?”
商陆在心头费劲的猜测着。
总不可能是无支祁也看中了他,要他做个神差、神使吧?河神的使者,不是虾兵蟹将就是龟丞相,他也不搭边啊。
更不要说,商陆与无支祁仅有过一次接触,还不是那么友好……
商陆一边揣测着无支祁的意图,一边小心翼翼的放出精炁和神识,去探查左手背上的水滴刺青,看它到底是怎生回事。
就在他的神识,刚一接触到水滴刺青的刹那,一片疯狂、原始且充满了暴戾气息的嘶吼,猛地在他的脑海中炸响。
直炸的他识海巨震,一身精炁动荡不已。
“嗡——”
五脏庙里,阴阳一气钟与五尊神像,齐齐爆发出华光。
商陆的反应也是极快,第一时间便全力催动《上善若水心经》与精炁,总算是护住了识海没有受损。
而那片原始、暴戾、疯狂的嘶吼,也在这个过程中,逐渐的汇聚成了几句断断续续的话。
“太弱了……”
“强点,再强点……”
“助我斩断枷锁,脱离苦海……”
这几句话,如同魔音一般,在商陆的脑海中翻来覆去。
足足数十息过后,这些声音才逐渐消散。
商陆的识海也不再翻腾,回归了正常,不过他体内的气息却遭到污染,变的混乱。
好在对于混乱神力的污染,商陆已经有了丰富的经验,当即开始了有条不紊的净化。
不过心中,还是要付费几句。
“刚才是无支祁的声音?听祂的意思,是想要让我助他脱离牢笼,却又嫌我当前的实力不够?”
商陆想到这里,忍不住轻哼了一声,暗暗吐槽:“这是求人办事的态度吗?别的不说,嫌我修为弱,好歹得赐下些宝贝,助我修行吧?”
他再度查看五脏庙与诸经血脉,确定完好无损,才真正的放下了心。
也是在这一刻,他注意到在肾神像前的供桌上,多出了一团黑色的、散发着滑腻腥味与癫狂气息的神力。
他一眼便认了出来,这是无支祁的水系神力。
但是这团神力,并非是无支祁主动留下,而是五脏庙悄悄截留的。
“求人不如求己,关键时刻,还得看我五脏庙!”商陆在骄傲的同时,再度将目光投向了左手背上的水滴。
水滴正在渐渐消失。
准确的说,它是在融入到商陆的皮下。
就是不知道,这水滴有什么用?
会不会也像土伯印一样,能让自己借用到无支祁的神通?
“不管如何,无支祁有求于我,又嫌我弱,那我以后向祂借力,向祂请教,祂肯定是不会再拒绝的了。”
商陆想到这里,急忙拿出了无支祁的神牌。
这块神牌,是商陆自己做的。
虽然用的材料很好,但是一直没有神性,只能算是一块普通的神牌,冲着神牌烧的香火,无支祁能否收到,商陆不清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便是无法拿来行通神傩术。
但是在这一刻,神牌上却是起了变化。
牌面上,生出了道道水波纹,看着就像是掀起了一道道的狂涛。
同时淮祸水神无支祁这一行字,也跟着起了变化。
不再是商陆此前用到的上古文字,而是变成了一种更加古朴苍凉且透着神秘色彩的奇怪文字。
这些奇怪文字,商陆不曾学过,但是他能够感知得到,从这些文字中,散发出了一股狂暴、强大的气息。
是无支祁的气息。
“果然,这厮不仅想要我助祂脱离牢笼,还想要让我给祂香火供奉。”
商陆忍不住想笑,几乎是用尽全力,才将嘴角压住没有翘起。
有欲望、有索求,不是坏事。
香火吃的多了,在他遇到了危险的时候,才不会坐视不管。
“或许,在到了青临府后,我就可以开始制作无支祁的傩面了。”商陆在心中想着,到那个时候,五行傩面他便凑齐了四个,只剩下金行傩面了。
也不知道金行神牌的背后,到底是哪位星君?
但不管是谁,只要享用了他商陆供奉的香火,最终都是躲不掉的。
在商陆收起了无支祁的神牌后,他左手背上的水滴刺青,也消失不见。
商陆并不着急研究,只是继续催动纸马,很快便游到了河对岸。
上岸之后他发现,对于刚刚发生的事情,无论是普通人还是修士,似乎都不知情。
他还特地找到了几个修士,鼓动巧舌和诡辩术,试探打听。
结果发现,这些人,是真的没有看到方才发生在河里的异象。
“没想到无支祁还挺懂事。”商陆在心头暗道。
如果刚才发生的事,叫旁人看了去,商陆肯定要再换一套身份。就连黑狐,也得想办法,变成个黄狗白猫才行。
否则,势必要引来许多麻烦。
毕竟,他是被无支祁浪涛卷中却没死,反而还“吞”了无支祁浪涛的人。
这可不是一般的能耐与机缘!
势必会有人想要拿下他,一探究竟。
甚至是以秘术,夺了这桩“机缘”!
现在好了,旁人都没有瞧见,商陆瞬间安心不少。
过了河,商陆继续骑着纸马,与三娘和黑狐一同前行。
第二日一早,商陆就进入到了青临府境内。
在这里,往来巡逻的修士,远比别处更多,品阶也更高。
尤其是“戒律黑巫截杀听讲修士”的事情,已经上报给了姜国朝廷与太墨学宫,引得一片哗然与震怒。
故此,负责巡逻的这帮修士,尤其警惕。
一旦发现了可疑人物,不仅要盘查,还要以法器、秘术进行甄别。
商陆也遭到了几次盘查,但都是例行检查,修士并未对他起什么疑心,自然也就没有用到法器与秘术。
商陆则是凭着巧舌和诡辩术,此次都给应付了过去。
到了傍晚时分,骑着纸马载着黑狐的商陆,抵达了青临府城下。
青临府并非是姜国王都,但是因为太墨学宫坐落于此,使得它的规模与繁华程度一点儿也不比王都差。
甚至是被许多姜国人,戏称为“二都”。
商陆骑着纸马,仰望着青临府。
只见巨城巍峨,仿佛一尊擎天撼地的巨人。
就是不知道这座巨城,是否也会像兴山前线的那些兵堡、卫城一样,在遇到了强敌的时候,能“站起来”迎敌?
不过,从城墙上面那一道道玄妙的咒纹,那一个个强大的法阵,以及那一架架强力的大型法器,便不难看出,这座巨城便是不能站起来,也可爆发出惊世骇俗的可怕威力!
商陆收回目光,同时跳下纸马。
黑狐还趴在马**上,睁着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盯着他,一副纳闷的表情,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下马。
然而,商陆不仅下了马,还掐着法诀,抬手在马**上一拍。
“噗——”
这匹纸马就像是被戳了个洞的气球,瞬间泄气干瘪,短短两三息的功夫,就变成了一张巴掌大的纸马,被商陆收进了袖子里。
纸马干瘪,黑狐自然是被摔下了马,唧唧呜呜的叫着,表示不满。
虽然是傍晚,可在城门口排队等着进城的人还有不少,但都对这一幕不觉惊讶。
青临府有太墨学宫,本来修士就多,这段时间里,又有许多修士从各方赶来,城门口处,别说是收起纸马,便是更加稀奇古怪的事情也发生了不少,这里的人早已经是见惯不惊。
反倒是有个修士,笑着打趣商陆:“看来你养的灵宠不太服你啊。我给你说,养灵宠,你不能光是宠,该抽的时候就得抽,只有这样,它们才服你。”
黑狐听懂了修士讲的话,立马调过头,冲着修士龇牙咧嘴,呼呼威胁。
那修士非但没有被吓到,反而还冷笑着请缨:“好畜生,还敢挑衅我。朋友,要不将这畜生交予我,我来帮你训训。”
“多谢兄台好意,我自会训它,就不劳烦兄台费心了。”商陆挥手放出精炁,缠住黑狐,将它拖到了怀里,低声威胁:“老实点,不然真被收拾了,我可救不了你。”
黑狐挣扎了几下,但最终还是乖乖听话,不敢再呲牙。
估计也是瞧出了这个地方不一般,修士太多,气场强大,生怕真有人会收拾它。
见黑狐老实了,商陆方才将它放下。
黑狐也确实不敢再炸刺,乖乖跟在商陆身后排队。
城门口排队的人虽然多,但效率不慢,很快就排到了商陆。
只见几个修士,站在城门处,其中一人,手持一面古朴铜镜,镜面没有什么异常,背部却是雕满了许多古怪的咒纹,以及一只只让人很不舒服的诡异眼瞳。
持镜修士口中念动咒语,举起古朴铜镜,将镜面对准了商陆。
镜面上顿时诡云涌动,化作了七只古怪的眼睛,紧紧盯着商陆。
数息过后,持镜修士道了一声:“可以了。”旋即放下青铜。
商陆的灵心慧眼虽然还未恢复,却凭着敏锐的目光,瞥见了青铜镜在放下后,上面依旧显示着自己这张脸的容貌,并被诡云化作的怪眼牢牢记住。
“别担心,我们登记你的模样、气息,只是为了防止不测。”
旁边一个胖乎乎的修士笑着说。
他虽然在笑,可话里却透着威胁的意思。
“只要你不在府城里面乱来,便不会对你有任何影响。可只要你敢为非作歹,那么法家的墨衣直指,就会根据这些资料,很快将你拿下!”
商陆知道,这是在警告他进城后老实些。
铜镜记忆容貌,对于许多修士来说,并没有太大的意义。因为好多修士,都有各自的办法改头换貌。可偏偏铜镜还能记忆气息,这就让许多修士,便是有贼心也没有贼胆了。
毕竟,容貌好变,气息却不易换。
但这对商陆来说,却不是问题,无论是百变脸谱,还是孙大圣的变化术,都能让他在改头换貌的同时,把气息也给改变了。
不过在这些守门的修士面前,商陆还是拱手应是,摆出了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
胖修士笑了笑,方才问道:“你也是来听讲的?”
旁边一个肤色黝黑的修士忍不住吐槽:“你这不是废话嘛?这几日里来青临府的人,谁不是奔着太墨学宫听讲来的?别说修士了,便是普通人,也有许多想去凑热闹。你又何必多此一问?直接给他就行了。”
“该有的流程还是得有。”
胖修士被怼了也不生气,依旧是笑呵呵的样子,解释道:“流程对了,便是有问题,也怪不着咱们弟兄头上。”
“他一个炼气境的修士,能出什么问题?”黑脸修士摇头,却也没再多语。
胖修士在商陆点头应是后,方才拿出了一枚木牌,交给他。
这木牌也不知道是用的什么木头制成,上面刻着许多玄妙的纹路,既像是某种咒纹,又像是什么图案。
“这是听讲函。”
胖修士介绍道:“持有它,你方可去学宫听讲。这几日,虽然还未开讲大灾变的秘闻,却有许多其它的课程,你不妨去听听,会有收获的。”
“多谢指点。”
商陆道了一声谢,伸出双手去接听讲函。
然而,就在木函入手的刹那,商陆五脏庙里的阴阳一气钟,却是“铛铛”乱响。
同时,心神像怒目圆瞪。
而他更是生出一股如芒在背的悚然感。
“木函有古怪!”
商陆瞬间警觉。
也是在这一刻,他左手背上,原本消失了的水滴刺青,却是再度浮现,荡起了道道波涛。
一股阴冷湿滑的水气,在城门周围这些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钻进了木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