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仇敌成了我的道侣 第六百七十一章 够得着(二合一)

侍女的搀扶下,闵宁醉意熏熏地回到客院,一路走得摇摇晃晃,深一脚浅一脚,并不安稳。

待回到客院门前,她猛地一挣,推开了两位搀扶的侍女,侍女们惊呼一声,跌倒在地。

闵宁自己也踉跄了一下,却不管不顾,跌跌撞撞地踏入昏暗的房门内。

她似乎醉得不能再醉,也试着让自己醉得不能再醉,只想用浓烈的酒意彻底掩去脑海里反复浮沉的那一幕画面。

屋内没有点灯,只有窗外漏进的微弱月光。

闵宁扶着冰凉的墙壁,喘着粗气,只觉得口干舌燥,头痛欲裂,她摸索着,哑声喊道:“茶…解酒茶……人呢?”

她喊了几声,却发现这客院里竟连一个值守的婢女都没有,空荡得只剩下她粗重的呼吸和窗外呜咽的风声。

她撑着桌边的椅子勉强站着,面容完全笼罩在阴影里,只觉得一阵阵发冷和反胃。

忽然间,内室一盏灯火亮起,一个人影端着烛台走了出来。

“我把她们都支开了。”

闵宁被光线刺得眯了眯眼,抬头模糊看去,竟是殷惟郢。

殷惟郢穿着素衣,外头随意披了件衫子,显然是听到动静才起来的。

她看着闵宁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脸上掠过一丝讶异,但很快又被惯有的清淡神情掩盖。

闵宁没心思理会她为何在此,又哑着嗓子重复道:“解酒茶……”

听见闵宁含混不清地一直喊叫,殷惟郢挑了挑眉,却没多问,转身去桌边倒了杯早已备好,此刻已凉透的浓酽解酒茶,递了过去。

她看着闵宁几乎是抢过去大口灌下那苦涩的汁液。

闵宁灌一半,剧烈地咳嗽了好几声,面容在烛光下显得晦暗不明。

“你之前这般兴师动众地去寻那安南王,”殷惟郢待她缓过劲来,疑惑道:“我原以为…你与那安南王,少不得要动些真火,竟没打起来?”

她语气平平,听不出是失望还是别的。

她心里确实存了念头,若这二人真闹将起来,她这大夫人正可出面调停,施恩压下,既能显她气度,与陈易缓和关系,又能顺势树立威信,一举多得。

闵宁大口灌着冰冷的苦茶,冰凉的液体下肚,似乎压下了些许翻腾的酒意,让她清醒了几分。可这清醒并未带来缓和,反而像撕开了层层醉意的掩埋,让某种更深切的痛苦清晰地浮现出来,她的眉头紧紧蹙起,脸色甚至比刚才更难看。

殷惟郢察觉有异,指尖微动,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光华在她指尖流转,轻轻点向闵宁的额心。

这是宁神静气的术法,有助于收拢纷乱的心绪。

一点微凉融入,闵宁剧烈起伏的胸口似乎稍稍平复了一些,但眼中的痛苦并未消减多少。

“你这是怎么了?”殷惟郢收回手,语气听起来像是在关心,可尾调又微微上扬的尾调,有几分阴阳怪气,“竟能被逼到借酒浇愁的地步?不像你。”

闵宁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地刺向她,尽管带着醉后的血丝,却依旧像刀子,“殷惟郢,你这是在关心我,还是在幸灾乐祸?”

殷惟郢被她问得一怔,随即想了想,唇角弯起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道:“闵女侠说哪里话,你于我有恩,我怎会幸灾乐祸自己的恩人?”

这话说得漂亮,却听不出几分真心实意。

闵宁嗤笑一声,浓浓地自嘲道:“是么?那我便当你在关心好了。”

她懒得再去分辨这女人话里的真假。

“所以,到底发生了何事?”殷惟郢追问,“我看你方才…似是心绪激荡,难以自持。”

闵宁沉默了片刻,烛火在她眼中跳动。她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在瀚海楼上,与她…秦青洛,对坐饮酒。”

殷惟郢讶然挑眉:“你还有闲心跟她煮酒论英雄?”

这实在不像闵宁会做的事。

“我当然没那个闲心!”闵宁语气陡然激动了一下,又迅速低落下去,“那时…除了几分久别重逢、知己叙旧的心思,我多多少少…是存了挑事的心思。”

她坦白道,带着点破罐破摔的意味。

“我想把她压下去,想把陈易…争回来。她秦青洛是安南王又如何?要娶他,起码…起码得问过我再说!”

殷惟郢闻言,心下便有腹诽,问过你?陈易娶谁,何时需要问过你闵宁了?真要问,也该是问过家中主母才是。

而她殷惟郢,自然是同意的。

不过这话她没说出口,只是顺着问道:“那为何最后,还是这般…醉醺醺一个人走回来了?难不成你…没打过她?”

这话像根针,轻轻刺了一下。

闵宁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抬眼,直勾勾地看着殷惟郢,反问道:“我现在的样子,像不像条丧家之犬?”

殷惟郢被她问得愣了下,这倒真是把她心里一闪而过的念头说出来了,她自不可能点头,只是微微摇了摇头,语气平淡道:“不至于。”

“呵…”

闵宁低笑一声,也不再纠缠这个问题。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要鼓起勇气,才缓缓道:“我从她的武意里…看到了东西。”

“东西?”殷惟郢蹙眉。

“嗯。”闵宁眼神飘向窗外漆黑的夜,声音变得有些悠远,“她那武意,浩大磅礴,重如山岳,是兵戈铁马,是社稷宗庙……但在那最深的地方,我看到了…一个小家。”

她顿了顿,似乎那画面又清晰起来,她喉咙发紧道:“一个很寻常,却很安稳的小院…有给孩子的竹马…还有布老虎……”

这些话很轻,却带着难以言喻的重量。

闵宁的思绪似乎也飘回了很久以前,她喃喃道:“以前在京城…我爷爷,我爹娘,还有我姐闵鸣…我们闵家也是那样…虽然规矩多,担子重,但…那就是个家…”

过往的画面在她脑海里走马灯般闪过,自小崇拜的爷爷总乐呵呵地笑着,沉默可靠的父母,总是偷偷带她出去玩的姐姐……那些曾被掩埋很久的温暖和安稳,此刻因为另一个女人的武意,缓缓浮动着。

殷惟郢侧过眸,借着跳动的烛光,竟看到闵宁眼角处,无声地滑下一行清泪,迅速没入鬓角。

闵宁似乎察觉到了,猛地抬手用力抹去,深吸一口气,喉间发出一声极轻微的、压抑不住的啜泣。

她缓缓低下头,轻笑出声道:

“我一个家破人亡过的人…怎么好…再去摧毁别人的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