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拳套击打在肉体上的闷响回荡在黑漆漆的地下室医馆内，散发着荧荧蓝光的屏幕前维克托医生手斜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拳手们互相博弈——
人老心不老。
维克托真想再去太平洲看看那帮动物帮拳手的擂台赛，但现在的夜之城去一趟太平洲很难…除了梦想家专门派人接引以外很难从那贯穿夜之城三分之一土地的高墙下的大门进入。
最近不怎么太平，虽然这帮住在小唐人街的崽子们不说，但维克托可是接诊了超过二十个小时，胸前医疗护具上堪堪干涸的血渍就是最好的证明。
希望这把拳赛能看完，维克托心痒痒，他已经把这份录播保存超过一周了，忙忙碌碌的日子个人爱好可是牺牲了很多。
不论如何今天谁也别来打扰自己享受休闲时光，街头上中枪中刀玩命博个名头的小子太多了，维克托救不完——如果非要问这几年维克托对待这帮崽子的态度变化，那就是：不熟的一律不欠账。
精力有限，驰名整个沃森区的圣手维克托也发觉这个世界救不了的事情太多了。
也许只有那个坐在义体手术椅子上拨弄电吉他的小子才能有兼顾城市的大心脏吧…至于自己——
维克托起身想要把地下室门给锁死，只是当他还未站起来的时候，地下通道门外一声无毛猫的叫声伴随着拉长的影子被投**来，手下意识放在腰后的维克托走了几步才看到来人是谁…
“杰克，天呐…怎么搞成这幅样子了？”
威尔斯家的小子经常会跟米斯蒂一道来维克托这里坐坐，不过听说海伍德被梦想家接管，街坊们忙着修缮家园，却没想到此刻杰克身上全是血痕站在门口直抠脑壳…
见这小子能摆出这种心虚动作的维克托松了口气，无奈道：“进来吧杰克，我保证不会通知米斯蒂的——”
说话间老维自然地扶住杰克的胳膊，杰克一瘸一拐走了进来，疼痛拉扯着他的嘴角迫使他嘶了一声连忙坐在了手术椅子上…
老维恋恋不舍看了眼拳赛。
果然，想提前关门就是一种魔咒！
“海伍德小子，专挑米斯蒂下班的时候过来，你在外面搞些什么——还有你背的是什么东西？”
杰克正呲牙咧嘴，看着面前的老维熟稔地接驳义体线路，自己的义手也换上了精密手术专用的型号，扶着大汉躺好后这才想好了搪塞的理由…
“老维你怎么跟我老妈似的，也喜欢审讯我这个老实孩子？”
杰克把身旁像是宝贝一样护着的背包拍了拍，“漩涡帮那些**手里弄来的义体，你懂的…那帮金属改造狂手里的都是上等的尖货儿…还让黑客把程序刷了，里面是漩涡帮自研的黑蜘蛛程序，适应性倍儿棒！”
老维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漩涡帮跟瓦伦蒂诺帮互掐不是一天两天，不过杰克好多年前就不掺和这些事了，如今手里提着漩涡帮里弄出来的高级义体，仁慈的医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只是一个劲儿地盯着杰克那种就是不把话说到点子上欲盖弥彰的模样。
“好吧老维，只是帮帮忙，这手里的东西…呃，算是报酬？利息？都可以吧。”
杰克摊开手表示自己很为难。
老维冷笑一声，“到底是帮忙还是选择让你老妈担心，你自己清楚…但我得告诉你，这东西的程序是漩涡帮搞出来的，难免有些问题——”
杰克脸上的失望难掩。
不过这位善良的义体大夫话锋一转却又说道：“待会儿我帮你跑跑程序，你用起来也好一点。”
杰克下意识想拍大腿，发觉自己不怎么方便才嘿嘿笑道：“老维，还是你够意思！”
老维认真摆弄着杰克右手边的创伤，仔细排查皮下的义体损伤，但他可没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过杰克——毕竟米斯蒂给自己免房租，又平时帮了不少忙，他得为这姑娘着想。
要知道两个人在一起有五六年的光景了，虽然说夜之城很少有人去注册合法的婚姻身份，但是眼瞅着两人还能真成为这么一对夫妻，他自然要让杰克学着老实点。
“这段时间海伍德不太平，每个人有要拼的东西，所以我得要个保证…另外我还想知道你装这东西的来龙去脉，不然我没法跟米斯蒂交代。”
“当然，米斯蒂要是知道的话我什么都不过问。”
听着老维的话，杰克长吁一口气，“开玩笑哥们，这事儿可不敢让米斯蒂知道，不然哥们这几天都别想见到米斯蒂的脸了…”
“这姑娘什么都好，温柔体贴，就是犯了脾气会当个哑巴。”
杰克就这么絮絮叨叨地说着，随即便是一阵沉默。
好在老维的时间足够，他有耐心等。
“好吧老维，我回瓦伦蒂诺帮了。”
老维貌似并不意外，只是翻起眼皮看了一眼杰克便继续埋头做事。
杰克受不了这种令人发毛的感觉，“有原因的！”
老维起身，伸手一边拿着材料一边点头道：“嗯哼，我在听，想听听你是怎么把子弹镶嵌在心脏周围几厘米的事情给忘掉的。”
杰克讪笑不已。
老维早都看出了背包里义体的轮廓，处理好材料往杰克手臂上贴的时候念叨着：“脊柱型操控系统，斯安威斯坦一类的东西…漩涡帮看中的义体没几个省油的灯，我的手艺我放心，你只要不想着让自己当个满身都是钢铁的混球就不会出问题。”
听着老维的话，对于杰克亦师亦友的他总有能让人能耐心听他劝导的魔力。
“活够本孩子，这是我一向说的。”
“谁年轻的时候都有冲劲儿，别说你们了…就我这把老骨头前段时间还帮一个病人打抱不平，清道夫盯上了他的家人，差点撕票。”
老维笑容令人安心，“猜猜我怎么说的来着？”
“把人还回来，等我找到你们我一定**们这帮**屮的…”
杰克忍俊不禁。
老维平和的状态掩盖了年轻时候的他是个瓦伦蒂诺帮的优秀帮众以及拳击手，饶是这个年纪他也可以和一帮新秀拳手打得有来有回…所以让人改变的往往不是遗忘那一股热血，而是生活。
“但听着孩子，你不是五年前的杰克，你有威尔斯·太太，你有米斯蒂，你得给她们一个交代。”
看着杰克进来的老维以为他接了什么大单子，所以才会让这小子装上这义体去拼个痛快，只是他没想到杰克又回瓦伦蒂诺帮那个泥坑了…这一下算是打消了老维的念头，他只想知道杰克是不是安逸生活过太久了，选择了最作的一条路。
杰克好在是个外粗里细的家伙，他知道老维的担心，想了想便从太平洲开始说起了。
“老维，太平洲你是去过的吧？你觉得那地儿怎么样？”
听杰克询问自己，还想劝慰的老维打心底里拒绝了给杰克装上义体的想法，回道：“以前是去一次都要掂量几下的地方，现在嘛…算是跟这烂地方完全不搭边的好地界，不看出身，不讲究名声，只要你老实本分生活就能活的像个人。”
“想想吧，夜之城的摩天大楼公寓只租不卖，多少人得每个月从嘴里抠钱找个遮风挡雨的地儿，在那儿少了十几道转手和物管，起码让人不像条狗。”
杰克嘿嘿一笑，“老维，看来那地方真好，不然你都想不出来该从哪夸了，就关注这个了？”
老维也是乐呵呵道：“没有米斯蒂的话，我在这夜之城别说救那些暂时没钱或者压根没法翻身的街坊们了——我自己可能也得干黑医那条路，做点昧良心的买卖，让自己能过得滋润一些。”
杰克：“我懂我懂…不过——”
一阵短暂的沉默。
老维也不搭话，气氛不古怪而是一种平静。
“我也想海伍德变成那样。”
杰克低沉的语气传来，老维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缓慢抬起头带有一丝难以置信看着大汉，他扯动嘴角想跟这小子开玩笑但却发现对方是极度认真的。
“老维…”
见老维不说话，杰克继续道：“如果我没见过太平洲那种日子，我大可以像街头上的**一样，只要是公司狗和其他帮派那些**屮的，举起枪就是干——或者听着广播里当个响当当的大人物，死亡不过是最后的辉煌而已…”
“但那又能改变什么呢？这种日子其实…并不好。”
老维想起了去动物帮打黑拳的时候。
那个时候还是穷小子的维克多·维克托一门心思想着用双手打破这困苦生活的桎梏，压力、纸醉金迷的夜之城、那些无孔不入的广告和资本骗局让自己压根没法停下来脚步去认真思考生活的本质。
唯一令人觉得残酷的真相是：自己回首时，已然过了半生。
维克多恍然惊觉自己也成了忽略本质而去追寻结果的家伙，他的年龄让他默认了一件事，那就是夜之城和这个世界已然没法改变了——所以他才过分强调年轻人活够“本”…
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才叫活够本。
足够跌宕起伏的人生？踩在公司头上对抗体制？还是让社区和街头承认你是个响当当的传奇？
因为自己年轻时毫无目的且压力巨大的人生导致维克多压根没有，也不敢去想这个世界究竟是否可以改变。
“你让我想起了一件事。”
维克托停下手中的动作，“瓦伦蒂诺帮里当个小打手的我曾经以为只要训练就能让我的拳头无敌，让太平洲那帮打药的半兽人都不是我的对手——年轻的时候任何能够对打拳有益的义体我都想买来试试。”
“那个时候为了攒钱买个协同器，我攒了半年的薪水，每天只能吃劣质蛋白。”
杰克挑眉道：“然后呢？”
维克托笑容更甚，但却遗憾满满，“我买到了，但我发现那东西是欧洲拳击圈十年前淘汰的协同义体，有致命缺陷。”
“人往往习惯了当前的糟糕状况，无意间触碰到了美好到不真实的东西就会这样…我理解你的意思了，杰克。”
此话说完。
老维递给杰克一根管线，“来，插上，我顺便帮你做个全盘清杀…你的义眼驱动也有些问题了，得升级。”
杰克不明所以。
他只是下意识接过管线，信任到毫不犹豫**自己的脑机接口，老维仿佛忘却了刚才的谈话一般操作着复杂的义体界面。
这样的沉默令杰克感到无助与困惑，老妈，女友是万万不会支持这项提议的，他想有人能够明白自己的想法和心意——
“靠瓦伦蒂诺帮真的行吗？我听说NCPD在海伍德海岸边待了很久，死了一个卖药的贩子，所以你是怎么打算的？”
杰克一听表情轻松了许多，知道老维不熟悉瓦伦蒂诺最近情况的他把冈萨雷斯，蒂亚诺以及卡米拉的事情全部说地清清楚楚，其中凛和V是怎么帮海伍德铲了冈萨雷斯这颗毒瘤，古巴集团如何被打乱了节奏的事情都一股脑说了。
听得老维一愣一愣的。
“老维，你看——凛把哥们当自家人，事儿都办好了，几乎是把晚饭准备好端在桌子上了，总不能还等着别人喂吧？”
“海伍德总不能还有人想着干这门子断子绝孙的生意，那帮被卡米拉弄到海伍德的恶棍们也得收拾干净…”
“另外，瓦伦蒂诺帮还有些兄弟信我，都是跟着坎波还有我一起把漩涡帮那帮狗崽子赶出海伍德的老哥们——瓦伦蒂诺帮是在夜之城是个粪坑的时候保着街坊们的帮派，不是这种什么都不管就差干清道夫买卖的犯罪团伙！”
“让NCPD跟公司不舒服可以！但不能让海伍德人的心寒了！”
杰克气喘吁吁，显然是按捺不住心里的那股子冲劲儿，他不认为自己能这么捂着两只耳朵躲起来等待别人的垂怜。
凛他们帮的够多了…现在得自己争口气！
热血沸腾的发言结束了，老维依旧低头摆弄着程序，好像杰克兴奋的语气和表情他完全没任何感受一般。
杰克表情一阵错愕——
老维眯着眼看着系统程序，“唔，为了承受脊柱操作系统。你得上点好框架，刚好最近跟同行学习弄了点前沿手段，适合你。”
“你同意啦？！”
杰克兴奋地轻轻击打了一下老维的肩膀。
老维抿着嘴直笑，“那就看看曾经差点成为瓦伦蒂诺帮高级干部的海伍德小子有什么本事…米斯蒂那边你放心吧，义体我装好后，哪怕米斯蒂把我赶出门我都认了，但我只有一个要求…”
说到这儿老维的表情立马严肃。
“跟米斯蒂还有你的母亲说明这件事，这不是请求，而是要求你这么干！”
“听着杰克，我不是那种迂腐的**，但默默陪伴的亲人最重要，你的命不仅仅属于你自己，我猜她们会理解——”
“但不说的话，你的心里会一直有疙瘩。”
听闻这个要求的杰克苦着脸，但最终还是妥协了。
米斯蒂和自己要有确切的结果，杰克本人也不想让她们什么都不知道…
就在这时，犹豫着要在什么场合下说这件事的杰克眼睛亮起，老维听到了这大汉语气冰冷且暗含怒意说道——
“坚持住！我这就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