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是仙盟在梧南盆地西部的边陲,而红灯照位于梧南盆地的西北角。
一万四千里的西海堤中,北方的七千里西海堤被仙盟收回,其中就有红灯照的四千里。
因而,从西海仙城往东北方向走,便是红灯照所在。
但其间,分布着两个王玉楼比较熟悉的地方。
一处是妙峰山,红灯照的附庸。
因为莽象祖师和妙峰山的关系,王氏和妙峰山也长期有往来,王显周更是曾经带队为妙峰山打过几年谷神宗。
如此一来,尽管王玉楼从未到过妙峰山,妙峰山依然能算他的半个主场。
另一处,则是清溪坊,王玉楼踏上修仙路的初始点,他在这个世界上所经历的真正意义的新手村。
从西海仙城到妙峰山的路,王玉楼带着两千多名散修们走了三天。
考虑到散修盟众多散修的组织度,这个速度其实很快。
之所以这么快,是因为所有人都是全程飞遁的。
正常情况下,练气期的散修不敢飞的太招摇,往往走走停停才是常态。
但这次的情况有所不同,王玉楼带着西海仙城的众多筑基和仙盟修士,押送着散修们赶路,自然不怕什么妖鬼蛇神。
不过,当经历了三天的奔波,到达妙峰山时,确实也该休息休息了。
——
多年过去,妙峰山还是那样,两座巍峨的灵山相对而抱,矗立在天地之间。
曾经,王显周奉命接王玉楼和王玉安回族中时,曾带着他们路过过一次妙峰山。
当时,谷神宗的战线已经推到了距离妙峰山三百里的核心圈内,显周老祖还遇上了自己的老情人会山府宁氏宁芊芊。
但如今,战线的情况已经大不相同,两宗又打到了卧龙河一线。
莽象要证金丹,悬篆和旦日长期在大天地内为他奔波,在红灯照有多位紫府长期于大天地活动的情况下,很多事都好办了,妙峰山和谷神宗的战争也进行的格外顺利。
不过,当黑龙马昂首走向妙峰山的山门时,王玉楼却想到了一件很遥远的往事。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二十年前两宗初步开战时,显周老祖曾说过,红灯照是不乐意看到李海阔成为紫府的。
甚至,那时候红灯照对妙峰山的支持也大大不足,否则妙峰山的战线不会被谷神宗压得那么惨。
后来,为什么李海阔又能成为紫府?
或者说,是什么让红灯照的态度大变,从观望乃至于不管不顾变为了支持,以至于让两宗大战打了这么久?
答案应该只有一个,是莽象在背后推动——这甚至能和王显周带队去妙峰山助战对上.
黑龙马脚步轻快的走向山门,它背上的王玉楼,则是转头,看向了红灯照的所在。
很多事情发生时,所有人只当是寻常,只有下棋的棋手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知道那些事会在未来掀起怎样的波浪。
老登妙算终明了,只是当时已惘然。
王玉楼愈发的确定,从一开始,莽象就有一个完整的证金丹思路。
如果群仙台支持,他该如何做,不支持,他该如何做。
如果红灯照支持,他该如何做,不支持,他该如何做。
祖师那样的恐怖存在,不可能做出硬着脖子、用命赌金丹的蠢事。
所以,为什么红灯照会主动向天蛇宗开战?
红灯照,妙峰山,李海阔,天蛇宗,莽象
王玉楼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对——祖师不会和天蛇是一伙的吧?
应该不会,如果祖师和天蛇是一伙的,那就太扯淡了,青蕊能看不出来?
红灯照的当家人和天蛇宗的天蛇联手,天蛇和白须将军是盟友,这么搞,莲花仙城在梧南西北的地位还能保住吗?
以青蕊仙尊仙盟创始人、保守派大佬的水平,如果莽象敢和天蛇暗中搞东搞西,她一定是能看出来的,也就不会派丘弥勒那么羞辱神光了。
因此,祖师应该没有和天蛇暗通款曲!
想到这里,王玉楼笑着摇了摇头。
修仙修仙,想看清楚路,就是这么难。
王玉楼自己完全没有看清的信心,幸好仙尊们虽然喜欢藏、喜欢布局,但他们的关键落子都是真的。
比如,莽象主导宗门主动和天蛇宗开战是真的,青蕊撕了神光一口肉也是真的,这些‘真’,就是全部真相的策侧影。
王玉楼自己看不懂祖师到底在想什么,但他可以看懂青蕊对神光的态度,从而在既有的利益格局中看清祖师肯定没有和天蛇联手——虽然这种看清,目前似乎没什么用就是了。
可以说,再次来到妙峰山,随着王玉楼的视野愈发的高远,他看到的东西也不一样了。
在引气的时候,王玉楼眼中不同的宗门就是对手,往往会为了利益而争夺。
现在再看,什么对手,都是假的,死再多练气和筑基,只要控制好烈度,也很难有什么大的后果。
妙峰山打了二十年,打崩了吗?
没有!
战线来来回回,最后双方各死了上万名练气,可却达成了和一开始时没什么差异的结局——莽象要的是过程,整个过程,被他视作了某种筹码和拉锯的角力。
“玉阙道友,终于见到了啊,前些天九曲和我来信,说你在西海晋升筑基,我就知道玉阙道友一定是个非凡的俊彦,如今一看,果然不凡!”
一个白白胖胖的青年从妙峰山中迎了上来,有九曲传信,他当然知道骑着大妖黑龙马,身边还跟着位乘于大妖灵禽之上道侣的人,是王玉楼。
“您是?”
王玉楼来妙峰山是想找如今的妙峰山掌门空山师太,为那些散修讨个地方,休息三五天,增强一下团队的稳定度和人心的服从度。
没想到忽然冒出来一个白胖子来迎自己,似乎还和老李有关系。
“家师海阔真人是也,我是九曲的师兄七榭,如今在山中百药堂任职,玉阙道友叫我小七即可。”
白胖子一边自我介绍,一边引着王玉楼向妙峰山的山主崖走去——妙峰山的掌门名为山主。
可以说,七榭的姿态摆的很低,可能是知道了王玉楼以往的旧事,但其实这也不奇怪。
押送两千多人,两位真人默许,西海仙城诸多庭台都派了人臂助,王玉楼此次回宗,和行军都没什么两样。
一路上,打前站的修士都是资深筑基,可能是提前来妙峰山拜山的筑基,向七榭介绍了王玉楼。
另外,妙峰山在西海也是有外院的!
说不定早在三天前,队伍的大部还没离开西海时,九曲的信就已经送到了七榭的手中。
这种被人重视的情况,也从侧面说明了王玉楼如今的不凡。
修仙者和修仙者是不一样的,普通筑基家族的弟子是一回事,红灯照的真传是另一回事,年纪轻轻就成为祖师眼中值得培养的后辈的王玉楼,又是另一回事儿。
他是事实上的莽象一脉年轻一代最天骄的存在,结合祖师和妙峰山的关系,七榭如此重视王玉楼,当然是理所应当。
王玉楼早已经没法再低调了,他虽然距离房间中的大象的水平还差许多,但再怎么保守,起码也是房间中矫健英武的野驴的水平。
“七榭道友客气了,我想和空山掌门见见,那些散修如果直接到前线,我担心会出大问题。
我王玉楼死了不要紧,但如果因为此事耽误了宗门的大计,玉楼的罪,就大了。
因此,玉楼就想,一路上边走边整编他们,等到了红灯照,他们也差不多的接受了我给他们的条件。”
明度仙子嗔怒的瞪了玉楼一眼,显然,对于这位如意郎君,她是万般满意的,听不得王玉楼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见这两人的道侣关系竟似乎还带着些许感情,七榭的眼中流露出一丝隐晦的羡慕。
能不羡慕吗?
王玉楼这个狗东西先娶周缚蛟家的周映曦,后娶金山家的金明度。
最狠的是,老周死了,王玉楼的亲老丈人牧春泽,居然成了妖将——妖将怎么就不是紫府了?
在外人的眼中,任谁来看,王玉楼的故事都是具有传奇性的。
梧南第一赘婿,不,仙盟第一赘婿的名字听起来像是笑话,但其实不知道是多少男修士夜不能寐、辗转反侧的终极幻想。
幻想什么?
如果我能娶一个紫府大修士的女儿,我.
不过七榭不敢幻想,毕竟王玉楼正当面,他赶忙回道。
“玉阙道友这话就言重了,您对宗门的苦心,大家都看在眼中,我这便领两位前往山主崖。”
——
妙峰山的山主崖,在两座灵山之间衔接处的山梁边缘。
一道巨大的石块平躺在山梁上,往外延伸出了一小半,悬于半空,山主府就建在半空之中。
金色的台阁,玉色的琉璃瓦,金阁玉阙的含义,在这一刻具象化了。
不过王玉楼倒是没什么紧张感。
空山师太嘛,老李的师妹,王显茂的好友,就当自家长辈即可。
王氏在红灯照混了一千两百年还没倒,水平就是再差,人缘也是不差的。
很多不懂修仙的人,会误以为修仙就是蹲在山里面苦修。
实际上,苦修的结果一定是死路。
哪怕苦修成为了紫府,也没有自己的基本盘和势力,更没有在大势力中的领导层待遇——你以前不混仙盟,等成为紫府再混,是来不及的。
天地间的所有灵秀之地,都在各大顶级势力的控制下,百灵一化即必统定律嘛,这逻辑在哪都一样。
李海阔是仙盟体系中的人,对妙峰山和红灯照都有贡献,如今成为了紫府,还是要以紫府之尊,先做很多年的究极牛马,才能有相应的地位。
当然,如果有人能一路苦修到金丹,那是能喊一句我命由我不由天,然后就可以参考神光的经历了——一朝不慎,就被按着头羞辱,所有弟子被杀光,旗下势力被一堆对手手下筑基清洗干净。
最后,莽象和青蕊给了神光一成的西海利益分润,神光还要流着眼泪说声‘谢谢’。
仙盟需要和平,神光也不想死。
不说谢谢,难道他要用命试试,试试是他强还是仙盟中的老牌金丹仙尊们强吗?
“玉楼,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吧?”
空山师太是个很特殊的修者,外貌二十多岁的样子,实际恐怕已经三百岁以上了。
她虽是女修,但却留着一头半指长的短发,身上不穿法衣,而是穿着战甲。
王玉楼猜测,这是妙峰山和谷神宗打久了,作为掌门,空山师太也要做表率作用。
“是第一次见面,不过师太的大名,玉楼早就仰慕已久。
族长在玉楼离开西海前,曾叮嘱玉楼,如果路上遇到什么麻烦,一定要及时向师太您求助。
海阔真人也亲口叮嘱,让玉楼把妙峰山当自己家,有问题都可以到妙峰山求助。
结果还真让族长老祖说中了,那些散修不好管,恐怕需要借贵宗宝地,停留四五天,修整修整。”
七榭听得自愧不如。
老祖你确实是不把自己当外人,居然直接将师尊喊做老祖。
“嗯,我明白了,地方好安排,妙峰山这些年凋敝的厉害,空出了很多外门弟子的宅院。”
说到此处,空山师太看了眼七榭和明度,点头笑着道。
“小七,带明度小道友去逛逛山中盛景。”
王玉楼对佳人眨了眨眼,明度自然明白两人是要单独聊。
七榭带着明度离开了,空山师太才开口道。
“玉楼,你想过没有,这次带两千多名散修回宗,你会站在风口浪尖上。”
这位妙峰山的掌门面带忧色,显然是不太看好王玉楼这次的行为。
她不是见不得王玉楼好,也不是真把王玉楼当多近亲的后辈了,纯属是结个善缘,才出言提醒。
王玉楼平静点头,弯腰施礼道。
“师太的提醒,玉楼明白,只是前线战事焦灼,只要能为宗门做贡献,玉楼背上些骂名,也是应该的,不算什么。”
空山师太说的风口浪尖,指的不是王玉楼成为风云人物,而是他要面临红灯照内部利益斗争的风暴!
两千多名莽象门下的外门弟子,还都是由西海狩妖前线过来的强横散修,未来能不能出五百名内门弟子?
五百名内门弟子中,有五十人筑基,就能让浮烟派和烛照派警惕了。
但显然,以莽象马上要成就金丹的情况,以王玉楼步步生莲,行将踏入红灯照舞台中心的情况,这两千多人中,不可能只有五十人能筑基!
到那时,始作俑者王玉楼就会成为浮烟派和烛照派的眼中钉,肉中刺!
你说宗门就不能团结一致的一起发展吗?
包不可能的,大多数筑基根本没有紫府的机会,能有紫府机会的筑基,也不一定能把机会兑现。
如此情况下,宗门内的显赫位置就显得极其有限,所有想要有所发展的红灯照天骄,都盯着那些位置,有资格争的都会挤破头的争——很多人连争得资格都没。
而宗门内修士的个体利益份额,取决于其在宗门内的相对排名,这又不是宗门简单的进行扩张就能解决的,况且,红灯照就是想扩张,未来很多年内,也是要看莽象的脸色。
所以,哪怕王玉楼和莽象拍着胸脯保证,这些散修都是耗材,不会成为他们撕咬门中其他势力利益份额的工具,浮烟和烛照也不会信。
举个例子,金山和李海阔慷西海仙城之慨,为王玉楼发奖赏,王玉楼拿五成,金明度(金山)拿三成,李海阔吃两成。
这些事,仙盟中有,红灯照内也有。
成道的诱惑和一路前行的艰难,逼得所有人都看起来贪婪无比。
没人愿意轻易的放手,放手手中的利益,放手对成道的执念。
抢利益,是必然的,王氏内抢,清溪坊中抢,滴水洞天内抢,西海之上的神光仙尊抢,红灯照内的三大派系也抢。
“你有心里准备就好,我还担心你想不到这节,祖师虽然要成为金丹了,但宗门毕竟是多位大修士共同组成的宗门。
玉楼,无论烛照仙尊门下的人如何对你,你都要心中有数,斗而不破,他们也不敢破,如此,就能稳稳的走下去。”
见王玉楼已经有了成算,空山师太又叮嘱了几句后,又问道。
“除了需要在山中修整外,还有其他需求么,我能解决的,都一并帮你解决。”
师太是客气,但王玉楼不怕欠人情,他当即问道。
“等我带队再离开时,不知道能否请贵宗派些筑基,协助我押送?”
山主师太愣了一下。
我就是客气一句,你小子还真不客气。
“可以,不过如今红灯宅和天蛇宗大战以起,宗门中的筑基很多都到了前线,我最多只能给你指派二十人。”
二十人.
怎么看都有些少了。
妙峰山打了这么多年,筑基已经近五百名了,哪怕大战开启后筑基也要上前线,但派出个五六十人依然是很轻松的才对。
王玉楼不太满意,他也不说话,只是丝滑的从储物袋中拿出瓶滋体洗髓丹——价值一万五千枚灵石。
看着王玉楼递过来的灵丹,空山师太愣了一下。
好好好,是我刚才小瞧你了,王玉楼,我就不该把你当晚辈。
“师太,小小心意,四十人如何?”
“也不知道你要那么多人干什么,如今你已经入了红灯照腹地,难道还怕什么意外?”
“有备无患嘛,哈哈哈。”
——
四天半后,山主崖上,空山师太对眼前的六十人道。
“.作为红灯照旗下最强的附属宗门,对于两宗大战,我们妙峰山要发出自己的声音。
玉楼此次带着两千多名西海练气入红灯照,是红灯照的大事,也是我们妙峰山露脸的好事。
你们此去,一定要听从玉楼的命令,保护好那些练气修士,防止天蛇宗派人偷袭,可听懂了?”
能筑基的,大部分不是**,当即有人意识到了问题。
“我们此次算宗门战时任务吗?”
空山师太笑了笑,温声道。
“有战斗的情况下,参与战斗的人算,没有战斗的情况下,就不算。”
如此,即便是知道这次的任务可能是白嫖,众筑基也没话说了。
毕竟,只是在红灯照内转一圈而已,忍呗,还能爆了吗?
不忍,日子才是真没法过。
当队伍出发前往清溪坊时,押送的筑基正式突破了两百人。
单单在队伍前,跟在王玉楼身后的筑基,就有足足四十人,其中,主要是龙虎卫,带队的是杨兑烈和陈永忠。
这俩毕竟要在金山的手下过活,因此必须给王玉楼面子。
用妙峰山的筑基置换西海的众多龙虎卫,然后让龙虎卫为自己做仪仗队,王玉楼这波属于花着骑共享单车的价格,直接包了辆车。
这件事的本质,就和他过去初入滴水洞,在河湾渔港建黄金台类似。
你自己都不把自己当回事,其他人凭什么把你当回事?
谦虚没有那么大的意义,李海阔在悬篆面前谦虚,直接被悬篆指着骂。
甚至,诛心些去解构,劝人谦虚可能还有控制人思想和行为的目的在。
王玉楼现在追求的是掷地有声的高调。
嗓门够大,看起来实力够强,重点是,本身的根基够深,才能在波橘云诡的红灯照内斗中站稳跟脚。
莽象祖师是仙尊,但前面毕竟还带着准字。
红灯照真正的仙尊是烛照,王玉楼这次回宗,必然会面临烛照门徒的直接压力!
——
清溪坊,车增晔收下唐念秋送来的符箓大师赛邀请函,暗骂一声王氏不是东西,面上笑着道。
“一定去,一定去。”
去你马了个头!
上次是陪跑,上上次是陪跑,你们是把我们车家的百符阁当沙包了!
“哈哈哈,老车,你们这次的机会还是渺茫的厉害,不过我倒是有个想法。”
唐念秋神神秘秘的道。
“什么?”车增晔警惕的眯起了眼睛。
你唐念秋能有什么正经想法?
八成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符箓大师赛的盘口比赛**盘口大多了,你们车家这几次,每次都能进最后一轮。
我看,偶尔爆爆冷,也正常,你说呢?”
车增晔的眼睛顿时一亮。
“你是说?”
老唐作为王氏在清溪坊的负责人之一,每次符箓大师赛都会协助筹办,属于内部人士。
“兽药铺子的老鬼你知道吧,我和他咱们如此这般三七开,如何?”
“我才拿七成?”
“三成,你拿三成,我拿两成,老鬼拿两成。”
“不对啊,剩下的三成呢?”
“虢前辈也要有一份啊”
老唐苦笑道,见车增晔不说话了,他催促道。
“给个明白话,你不干,有的是人干,别耽误我时间。”
咬了咬牙,车增晔道。
“干了!”
这时候,外面忽然热闹了起来,喧嚣极了,两人不解的出了百宝阁,却见天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修仙者。
“天蛇宗打过来了!快跑!天蛇宗打过来了!”
有个搞不清楚情况的**在乱喊,吓得众人魂飞魄散。
“够了!天蛇宗没来,闭嘴!”
虢百尺飞身而起,一边安抚着清溪坊中的众多修士,一边迎接王玉楼的到来。
唐念秋眼睁睁的看着,天空中,两列骑着飞行灵兽坐骑的筑基前辈,如开路的队伍般行在前面。
到了虢百尺面前后,又丝滑的向两边飞,坐在黑龙马背上,穿着一身仙盟灵器战甲的王玉楼,就显露了出来。
“那是王玉楼!”
“王玉楼怎么筑基了.”
“你们知道什么,王玉楼娶了红灯照缚蛟真人家.”
清溪坊中的老掌柜们,怎么可能忘记王玉楼呢?
曾经,王玉楼以弱冠之龄,搅动清溪坊的风云,是清溪坊中最夺目的人,没有之一。
如今,他依然那么夺目,只是夺目的层级,从小小的清溪坊变为了红灯照。
旦日为王玉楼拔升修为时,王玉楼也曾在红灯照扬名。
但那样的名,是他人给的。
王玉楼现在正在走出自己的路,莽象一脉的背景,在这个过程中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他的目标是扛起莽象一脉的大旗,在红灯照内成为最瞩目的存在。
然后,用实力和能力赢得祖师的尊重,以求达到一个特殊的目的——祖师,你不给我紫府机会,不合适。
“玉楼,你.”
虢百尺有些紧张的开口,面对如此气场的王玉楼,他紧张到额头的第三只眼,洞法灵眼,都瑟缩了起来。
很久以前,他第一次和王玉楼见面时,就在清溪坊。
那时候,王玉楼还是个小小的少年。
而今,二十多年过去,王玉楼已经成为了非凡的筑基。
“百尺兄,明度想去赛马场看看,玉楼脱不开身。
这次我从西海带来的人不少,需要在清溪坊停留到符箓大师赛结束再走。
至于这几天如何居住,麻烦你安排人处理一下。”
王玉楼没有和虢百尺客气,直接道。
对空山师太客气,因为他和空山师太关系再好,也不是一个系统的,客气没有问题。
但王玉楼和虢百尺同属莽象一脉,王玉楼的资历又浅的厉害,如果他随随便便的就对每一个莽象一脉中的前辈毕恭毕敬,那就什么事都做不成了!
该高调了,再不高调,就成真龟孙了。
筑基后,该争的机会必须争!
“这”
虢百尺有些措手不及,他没想到王玉楼敢这么和自己说话。
要知道,就是王景怡也不敢如此和虢百尺说话!
然而,王玉楼似乎没有注意到虢百尺的态度问题,他只是疑惑的看着老虢。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因为战事,清溪坊镇守修士现在有八名,虢百尺带着的七人中,还有好几名只是寻常筑基。
面对带着几十名资深筑基的王玉楼,他忽然发现,不知道为什么,拒绝的话竟然变得那么难说。
“明白,玉阙道友的意思,百尺明白了。”
虢百尺语气古怪的回答道。
王玉楼笑着摇了摇头。
老虢,你还是不服啊。
杨兑烈眼观鼻,鼻观心,只觉得王玉楼真TM能装。
“明白就好,此事关乎祖师金丹后的,我们莽象一脉于红灯照中的地位,百尺兄,你办事,我放心。”
老虢万万没想到,自己活了几百年,竟然被一个三十出头的小登给训了。
然而,王玉楼已经拉着金明度,入了清溪坊中。
烛照的人还没给王玉楼上压力,但王玉楼已经开始给莽象一脉中的其他竞争对手上压力了。
老虢,只是个开始。
旦日和虢百尺是师徒关系,但王玉楼丝毫不怕。
旦日真人,是很值得尊敬,可她和悬篆真人是两码事,和祖师也是两码事。
你旦日是很忠诚,但我王玉楼实名支持,支持悬篆真人,悬篆真人才是最忠诚的。
毕竟,我王玉楼做的那些微不足道的贡献,都是在悬篆真人的指导下做出来的。
而且
我也为派系流过血!
我也为祖师献过忠!
你旦日忠不可言,我王玉楼同样忠不可言。
你旦日修为高,但祖师成为金丹后,需要更多的紫府为他卖命,我王玉楼为什么不能成为其中的一个?
说到底,祖师和王玉楼一样,从不指望手下会绝对忠诚。
在势力扩张后,对内的管理上,祖师也必然会选分化而用的路子。
——
赛马场的看台上,金明度有些惊讶的看着下面纷乱的人群,看向玉楼。
“这就是你提过的赛马场?”
王玉楼娶了五名道侣,对每一个,都比较用心。
毕竟,这些道侣是他的延伸,关系处理好了,可以起到大作用。
带着明度见证自己来时的路,也是增进感情的一种方式。
“对,可能是从这时起,我入了祖师的法眼。”
赛马场中,相关人等正在为符箓大师做准备。
相比于第一次符箓大师赛时的草率,如今比赛的每一个流程都优化过,再不会出现一人画炸,就影响其他参赛者的情况了。
“那时候你还很小吧?”
王玉楼抬手,用手指挑起明度的下巴,笑着问道。
“怎么,想听我喊你明度姐姐了?”
金明度缩了缩脖子,道。
“没有,只是你此次回去见到映曦,该如何和她说我们的事?”
没想到明度在意的是这个,王玉楼沉吟片刻,道。
“苦海浮沉,能够相遇已经是缘分,对映曦,我有感情,对你,我也有感情。
很多事,说不清楚,也难以让所有人都满意,能一起走下去就走下去,不能一起走下去的话,就走不下去吧。”
日子总要过,苟且就苟且了,王玉楼没有让所有事情都变得能令所有人都满意水平。
金明度不娶行吗?
难说。
不娶金明度,王玉楼对莽象的献忠能这么顺利?
不娶金明度,王玉楼押送散修盟散修入红灯照能这么顺利?
不娶金明度,王玉楼拿赏赐的过程能这么顺利?
王玉楼不求事事问心无愧,他所念的,不过是走的更远些,走到不成为代价的底部而已。
“你也难”
金明度抱着玉楼,低声道。
她看得懂王玉楼的操作,所以才理解王玉楼的难。
莽象一脉天骄,听起来很好。
可莽象一脉的猛人多了,有一个算一个,都比王玉楼资历深。
红灯照内的其他派系,更是都猛地厉害,不然也难以在红灯照内站稳,更别提烛照仙尊一脉,有真仙尊烛照在,他们才是红灯照的最强山头。
王玉楼不愿意做屠夫,把两千多名西海的散修带到了红灯照,他是要直面巨大的压力的。
哪有做了就能成,过程中其他人眼睁睁看着你成的好事。
有那么多虎视眈眈的对手在,未来,此事起再大的波折也不意外。
“总得走下去,再难也要走下去,只要不成金丹,我的命运就和祖师紧紧绑定。
祖师让我清洗,我就要清洗,祖师要打天蛇宗,我就要支持他打天蛇宗,甚至亲自上战场。
娘子,跟了我,你要受的委屈也很多。”
金明度其实不觉的太委屈,王玉楼和寻常的男修士有个极大的差别——他的潜力。
这样的佳婿,不抢手才是奇怪的。
“不说这些了,我想参加符箓大师赛试试,这种比赛我还是第一次见,可以吗?”
“不行。”
王玉楼拒绝的很坚定,金明度去了,其他人还敢赢吗?
“啊相公,人家想去试试嘛。”
明度撒起了娇,听得玉楼的骨头都软了。
不过,他拒绝的依然坚定。
“娘子,我们的机会已经够多了,你接下来只要好好修行就能筑基。
既然如此,我们就不要抢那些小修士们的机会了,符箓大师赛,是很多人翻身的唯一机会。”
唯一的翻身机会.这,就是王玉楼搞符箓大师赛带来的最大影响。
寻常的散修和底层小家族修士,想要往上走,斗法斗不过秘传齐备的大族、大宗修士,佐道术也不如传承完善的大族、大宗修士。
就是他们入了宗门,入了大族做外姓,也需要从底层做起。
修仙修仙,就像一场被人描绘出来的美丽幻梦。
大道就在那里,仙盟告诉所有修仙者,你们都有机会,但没说有些人的机会更多,多到几百万人加起来也不如的地步。
比如,在仙盟稳定的控制体系下,紫府大修之稀有,百万人不一定能出一个。
紫府的机会,对太多太多人而言,从始至终都是镜中月、水中花——连袁道深也不例外。
金明度被王玉楼的解释堵得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她沉默片刻,认真提醒道。
“相公,你的心太软了,会被人利用的。”
摇了摇头,王玉楼意有所指的说道。
“有时候,看起来就有弱点,反而是好事。”
金明度又一次意识到了自己和王玉楼的差距,她甚至开始怀疑,怀疑王玉楼过往的行为究竟是真实的,还是刻意塑造出来的。
——
红灯照内,烛照山,烛照仙尊道场。
莽象一脉的三位紫府都在大天地活动,是因为莽象想要成就金丹,现在他们属于要冲一把、拼一波的状态。
可烛照不需要拼,他已经是长生久视,站在顶点的仙尊了。
所以,他以及他门下的紫府弟子进贤真人,都不在大天地。
不过领导不在,不意味着烛照门下的牛马不在。
作为红灯照最强的派系,烛照派有十名紫府,其中多位,都是和烛照紧密靠拢的。
当然,他们做不出拜烛照为师这种事,周缚蛟拜师莽象,是因为双方有仇,需要互信。
这些紧密靠拢烛照仙尊的紫府,其手下的门徒,其实也算是烛照派的门徒。
“两千多人?你确定这是真的?”
易走日不太信这个消息,王玉楼是谁,他知道,几年前被旦日拔升修为的那个嘛。
但这才几年,你告诉我那个王玉楼从西海为莽象拉来了两千多个练气耗材。
这就有点假了,怎么想都不太可能。
王玉楼顶天了刚刚筑基的水平,凭什么能拉两千多人从西海来红灯照给莽象做耗材?
“金山,王玉楼娶了金山的一名后辈,金山是西海龙虎真人。”
邹天行解释道,他忧心忡忡的提醒。
“师兄,如果真有两千多人跟着王玉楼入了我们红灯照,哪怕是先做外门弟子,未来也会彻底改变红灯照内的派系基层力量对比。
这件事,我们必须提前干预!”
易走日是进贤真人家的嫡脉,实力和王景怡相差仿佛,他属于烛照派真正主持日常大局的人——关键大局自然是进贤真人和烛照仙尊掌握。
而邹天行,他家老祖是给烛照捧臭脚的,他给易走日捧臭脚,就是这么个关系。
“干预.你想干预到什么地步?”易走日沉吟问到。
把手高高抬起,而后手掌合到一起,邹天行做了个往下斩的动作,道。
“在他们赶到红灯照前,提前杀光,那些散修是神光搞的散修盟的散修。
仙盟法度中有明令,所有五十人以上的宗门,都要服从仙盟的管理。
那散修盟,宗不宗,族不族,就是个反仙盟组织,连名字都敢碰瓷仙盟。
我看,直接把那些散修杀了,既能防止莽象仙尊一脉坐大,又能让他们安分点。
师兄,这几年,莽象一脉的人可是越做越过分了!”
因为在烛照道场内,不用担心说的话被有心人听到,因而邹天行说的很露骨。
就是要搞莽象!
莽象一脉的人过分不过分,这其实是个没法回答的问题,没有公论,也不可能有公论。
不过,邹天行的话,代表着的是烛照派内不少人的想法。
这一点,易走日还是听得明白的。
他慎重点头,道。
“此时牵扯甚大,我需要禀报真人,等我的消息。”
——
“荣升叔,这五毒锁精丹是上好的筑基辅助灵丹,配合其他灵丹,你就能筑基了。”
五毒锁精丹是金山赐给王玉楼,奖励他在镇妖宝楼案中的贡献的。
此丹产自仙盟总部仙城所在地群青原,属于梧南没有的稀有灵丹。
“玉楼,我这把老骨头,此生有机会练气巅峰已经满足了,筑基之事不要再提。
从年龄上算,哪怕有筑基资源也不该跟我用,我已经过了一百二十岁,延寿也要打折扣。”
王荣升其实是渴望的,但他又不想表现的很贪婪,所以选了个渴望但又挣扎的表情,应对着王玉楼的馈赠。
“资粮,我们现在不算太缺,我给你准备了两份半筑基资粮,你筑基后,我们王氏也能在大战中多些从容。
族中的其他人,只要修为够的,都可以安排筑基,此次两宗大战还不知道要打多少年,我们王氏必须做准备。”
从西海仙城薅了把大的,王玉楼现在富的可怕,随手漏一点就是两份半的筑基资粮。
这里面的关窍在于,灵石如今出现了流通不足的情况,筑基资粮的价格已经开始降了。
“这好吧,拿你给的资源筑基,未来我筑基后,定会还你。”
王荣升终究是顶不住筑基的诱惑,长生近在咫尺,谁又能真清心寡欲的骗自己呢?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哈哈哈。”王玉楼笑着宽慰道。
让王荣升筑基,是他考虑过的。
未来,这位族叔需要带着族中的一部分人去伏龙观,开辟家族支脉。
这时,白露走了进来,王荣升也就不说话了。
他明白,自己领了家族的馈赠,领了王玉楼馈赠,未来需要还。
但这种事吧,合情也合理,他自然没什么不满的。
“拜见玉阙前辈!”
跪在王玉楼的前面,白露的心情就像浮在空中的一朵棉花云,空荡荡的,但又有种雀跃的丰盈。
算起来,她属于王玉楼此生的第一个嫡系。
从被任命为百宝阁掌柜开始,她的命,就被王玉楼改了。
现在,王玉楼已然筑基有成,未来将会在红灯照大展拳脚。
这些变化对她而言,可能是她一生中最关键的机会。
好风凭借力,助我上青云。
王玉楼不是风,他本是青云。
跟着王玉楼,白露就能立刻上青云。
“这次回红灯照后,短期内我应该是不会离开了,我打算让你与我一起回宗,以红灯照内门弟子的身份跟在我身边做事,你意下如何?”
白露跪在地上,没有抬头。
“前辈但有吩咐,白露唯倾尽全力、生死相随。”
王玉楼笑了,他终于感受到了祖师的爽。
忠诚?
不重要!
能为我所用即可。
白露的出身局限了她的眼界和能力,在清溪坊的多年锻炼帮她补了一些,但依然欠缺许多。
可以说,她不太配跟着王玉楼混,成为王玉楼的嫡系。
但是吧,这姑娘二十年前就跟着王玉楼混了.
那时候,王玉楼还是个小屁孩。
这样的人,王玉楼怎么可能不用?
不用白露,他还能用谁、还敢用谁?
因此,对于她,王玉楼不仅要用,而且还要大用。
“死就算了,你这点修为,还没资格为我死,哈哈哈。”
白鹭如今才练气四层,修为嘛,放在两千多名狩妖的散修中,也是最差的那一批。
随手掏出十几瓶化气丹、憩息丹,王玉楼叮嘱道。
“这股不骄不躁的劲,要保持下去,它们是你唯一的优势。”
“小白明白!”
小白,小白。
王玉楼忽然有些想小鱼、想林师姐、想秦楚然了。
思念一起,竟是如潮般涌来。
滴水洞中的那段时光,如今再回忆,竟有些虚幻感。
当时王玉楼为自己未来所做的那些准备,到此时为止,都彻底成为了废子。
但在当时,王玉楼在每一个环节的准备过程中,都是极其用心的。
三名道侣,合纵连横,构建交流法会派.
但在莽象的布子需求面前,王玉楼的努力就像泡沫般被打碎。
所以,王玉楼如今才会对莽象的需要那么上心。
在简单的评价维度中,这或许代表王玉楼正在被‘驯化’。
但王玉楼自己清楚,这种贴近莽象意志的行为,是他目前的最好选择,没有之一。
因而,他不认为自己在被‘驯化’。
不同的阶段,不同的矛盾中,不同的修为下,王玉楼必须以不同的姿态去应对各种挑战,实事求是嘛。
机械的、片面的、主观的、妄想着去脱离现实的脉络去构建虚幻的目标,反而才是真正的愚蠢。
——
群青原,仙城。
这处没有前缀的仙城,便是仙盟总部所在。
天外的群仙台,在仙城中有一座复刻版。
一样的恢弘,一样的神秘,一样的令人神往。
不过吧,此地常年只驻扎着三位紫府。
仅仅三位,听起来少,但已经能处理绝大多数仙盟的日常工作了。
可因为莽象的到来,仙城近段时间,其实起了不小的风波。
不过,莽象却是打算离开了。
该办的事情已经办完,再留在仙城也没意义。
作为妖王,莽象的本体是一道无边浩渺之气,施展遁法时,他可以快到堪比仙尊的地步。
练气修士飞行,不仅需要节省灵力,飞的高度还要低,从而以防不测。
很多筑基也一样,谨慎的厉害,比如王景怡,赶路时往往留着七八成的功力。
可莽象不担心这些,他从头至尾,都飞的极快极快。
只是片刻,莽象便从仙城一路回到了红灯照,可他没有停留,而是依旧以最快的速度飞行,直向西海而去。
但在西海仙城,他也没有停留。
这位仙盟的准仙尊,从头到尾都没有显露任何身形,竟是一路从仙盟的总部仙城,飞入了西海的深处、再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