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似一场漫长而又诡谲的权力游戏,大修士的野心化作火焰熊熊燃烧。
王玉楼从一开始就看到了那升起的浓烟,只是火光闪烁中藏起的真相,到今**才看的清晰。
万年老妖莽象和仙盟合伙人青蕊已经打出了自己的牌。
现在,丘弥勒和悬篆站在神光的法身面前,只等这位西海的传奇仙尊出牌。
神光,轮到你了,出牌!
拉三名妖王砸烂西海很霸气是吧?
去,再拉三十名妖王,再拉几个妖神,去拉啊!
随意践踏其他大修士定下的规矩很爽是吧?
来,丘弥勒和悬篆就站在你面前,踩死他们!
面对悬篆的恶意转圜,神光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成为仙尊后,究竟有多不受欢迎。
天蛇和白须将军这类表面朋友是随时愿意两肋插刀的,前些年天天和自己蜜里调油抛媚眼的青蕊是早就张嘴等自己入口的,看似比自己弱的莽象是算准了自己的贪婪的。
平时,这些大修士不会贸然反对神光。
但动起手来,完全不带一点犹豫的。
很多事单独看平平无奇,联系起来看就不一样了。
神光仙尊的七彩法身在悬篆转圜后就凭空消失,王玉楼也终于明白了,悬篆几次三番的试探自己的可能原因。
原来,老周真不是莽象和神光联手害死的——看似威震西海的神光,居然也是受害者与小丑。
这谁能想到?
怎么说呢,其中的万幸在于,幸好王玉楼在大事上不糊涂,虽然不断拉扯,但最后依然选择听命。
不然,他现在可能已经在走向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的路上了。
“好了,没事了,都是误会,你就是西海忠诚?”
悬篆回到酒中仙前,随手就将被梦白捆起来的西海忠诚拉起。
“是,真人,晚辈西海忠诚,多谢真人搭救。”
王玉楼摇了摇头——西海忠诚被抽傻了,还没看懂问题所在。
悬篆看了看西海忠诚被抽的血肉模糊的伤口,不满的对梦白等仙盟执事道。
“不知轻重,怎么能随便打人呢?”
梦白不敢怠慢,丘弥勒已经传音通知他具体情况了,他明白,现在的西海,做主的是莽象和青蕊。
而悬篆是莽象的弟子,在外行走时,就代表着莽象仙尊。
因此,对于悬篆,就是再恭敬也是不为过的。
“真人,是梦白欠考虑了,梦白该死。”
悬篆点点头,看向西海忠诚,又转头,对准了西海清风、西海龙虎等人的方向。
终于,这几位神光的弟子意识到了不对,师尊好像没和我们交代什么啊?
他直接走了,是什么意思?
悬篆开口了,他的第一句话,就让来参加王玉楼升仙宴的所有人变了颜色。
“知道错了就行,查案,要讲究规矩和方法。
仙盟的规矩大过天,西海是仙盟的疆域,这里有人不守规矩,自然是要查的,哪怕是仙尊,也要查!也要处理!
仙盟几千年存续,不是没有处理过不顾大局的仙尊。
但你们具体查案的人,查案的过程中,也要把流程上的问题把握好,明白了吗?”
明明看向的是神光弟子们的方向,但却以敲打梦白等人而结尾。
但这不重要,悬篆已经定下了最终的处理意见。
查!
王玉楼的心跳的很快,莽象这次,似乎是沦为了青蕊的打手,也似乎是主动成为了青蕊的打手。
权变之间,竟有如此颠覆。
任谁也想象不到,就在不久前,悬篆还亲口和王玉楼强调着‘三忍’要义。
现在,悬篆不仅不忍了,反而直接做起了查案的主导者。
如此变化,堪称可怕。
上一刻的‘真’,在利益的驱使下,瞬间化作了随风消逝的笑话。
“真人,您是什么意思?”
西海清风绷不住了。
他是神光众弟子中的第一人,这时候,他如果再不站出来,神光在西海的这些势力,就真的要沦为砧板上的鱼肉了!
“字面意思!”
悬篆平静开口,而后无视了神光门徒们那慌乱的表情,看向玉楼。
‘你不用立刻去两宗战场了,先留在西海,协助梦白,扫除神光的势力。’
王玉楼压下震惊,他明白,自己想骑墙的美梦彻底破灭了。
这也正常,悬篆和莽象不是**,自己终究是冒失了,没想到神光居然会输成这**。
小丑也不过如此。
只是王玉楼传音回道。
‘肃清神光流毒,玉楼义不容辞,不过,真人,咱们现在就要和神光翻脸吗?’
悬篆的表情依然平静的就像铁石,只是他的回答,极其有意思。
‘和景怡那次一样,师尊也是刚刚才通知我。
玉楼,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做事吧,这是师尊的命令。’
信息量和话语的长短无关,和话语承载的故事有关。
短短两句话,第一句,信息量爆炸——王玉楼,你们王氏是我的人。
第二句,信息量同样爆炸——祖师连自己的大弟子悬篆也防,悬篆前后态度、行为的变化,只是因为他也被莽象蒙了!
结合莽象联手青蕊,入局西海压神光的情况看,其中的信息量更加爆炸。
即:祖师有信心顶住一边打天蛇宗,一边和神光斗的压力。
王玉楼再不愿意相信,此时也必须直面一个已经发生的事实——神光那样的传奇,竟然也会在内斗中输!
仙盟的水,居然能深到淹没金丹仙尊的地步.
只能说,不愧是能有上百名仙尊的顶级势力。
辽阔西海算什么,那些在群仙台上执掌乾坤的仙尊们,才是仙盟真正的精华所在。
‘玉楼明白了,尺度如何呢?我又该以怎样的名义去’
王玉楼继续传音问道。
‘刑罚庭掌印的位置空了,你先去那里,尺度嘛.西海一半归仙盟,两成归青蕊仙尊,两成归红灯照,给他留一成。’
神光的小丑程度还在上升,前脚他还在筹备光明宗,甚至打算拉王玉楼过去做掌门。
但他不知道,自己已经踏在了悬崖边。
没几天,莽象联手青蕊,红灯照联手莲花仙城,就把他逼上了绝路。
西海众妖神在仙盟的代表?
筹码打不出来,就没有价值!
给神光留最后一成,只是为了不让它真发癫去西海。
王玉楼甚至想到,哪怕神光真能打出这种筹码,拉来一堆西海妖王、妖神为自己助阵,说不定也在青蕊或莽象的算计中。
‘映曦呢?’
王玉楼没忘记自己的道侣,他还寻思给映曦安排个刑罚庭副掌印的活。
老牧以前就在刑罚庭做掌印,现在王玉楼和映曦继任老牧的位置,正好能用老牧留下的班底。
‘回宗门,周家众多附庸不能流散,要回到我们莽象一脉手中。’
王玉楼不问了,只是心中依然感慨。
老周啊老周,你这一死,所有人都拥有了光明的未来,过去拥有也是拥有——说的就是神光。
这位西海的传奇靠着做人奸光速成道,结果遇上仙盟真正的实力派后,反而成为了三脚猫。
他宰了老周,吃的嘴光肚圆时,能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吗?
他志得意满,借红灯照无暇西顾、两宗大战仙盟压力巨大的空隙试图建立西海光明宗,并点名要拉王玉楼做掌门时,想到自己会输的这么快吗?
他一次次不守规矩,甚至在清溪坊控制王玉楼,装神弄鬼的说‘你有紫府之资’时,能想到自己那时候就被莽象摆上了货架吗?
君以此兴,必以此亡,神光是我命由我不由天的金丹,轻易不会亡。
但他被莽象和青蕊设计,贪杀了周缚蛟一事,足矣把他折腾的半死不活——丘弥勒就是为此而来。
杀周缚蛟,神光不守规矩——虽是莽象和青蕊诱的他如此做,但终究是他自己做的。
砸西海仙城,神光不守规矩——仙盟的仙城都敢砸,他还是仙盟的仙尊么?
流出紫府法门,神光不守规矩——筑基神通是屁事,但乱流出紫府法门,就是真正的大事了。
建立西海光明宗,神光不守规矩——仙盟既有的利益格局是大家长久以来磨出来的,他神光凭什么敢破坏。
再往前推,清溪坊时,神光就不守规矩。
再再往前推,从一开始选择成为人奸时,神光就没守过规矩。
不守规矩不是问题,悬篆的那些场面话反而是假的。
守规矩的人不可能成为大修士才是真的,但这和神光因不守规矩而被逼出让利益这一事实,不冲突。
其中的问题在于,神光高估了自己的威慑力,也低估了莽象、青蕊,低估了其他人对他的不满。
举个例子,神光的年纪比周缚蛟都要年轻,他属于真正的草根崛起,怎么可能会被那些资深的仙盟大修士待见?
内斗的要义在于,等对手犯错,然后拿着大义打压对手。
莽象和青蕊怕神光不犯错,生生用周缚蛟勾着神光来送。
说起来,神光也争气,自己还埋了牧春泽这颗暗子,杀老周的同时,又顺便砸了仙城——太他么争气了。
如此情况下,他怎么可能斗得过青蕊和莽象?
——
大局已定,神光认了怂,他毕竟是靠捅蘸价值成就的金丹,仙盟再不待见他,他也必须留在仙盟。
留在仙盟,他这个西海众妖神的特派代表还有捅蘸价值。
如果入了西海深处,那失去捅蘸价值的他,只会比现在更难以维持。
所以说,大修士们的斗争之残酷,确实可怕。
明明只是个利益上的、尚未证实的隐晦逻辑链,可一旦被暗中的对手们发现,神光就立刻被逼到了死角。
因为西海未来的利益要有五成上缴仙盟,因而,龙虎真人金山不得不捏着鼻子,拿到了肃清神光走狗的老任务。
当初,他在青蕊仙尊那里卖惨,看似躲过了一时,结果没几天,这逼任务又落到了他手里。
有金山在西海继续执行扫除神光流毒的计划,悬篆真人就带着映曦离开了,王玉楼则是踏上了破败的龙虎台。
这里,曾是黑狐獴妖王与龙虎真人金山大战的场所,被战斗的余波摧毁的厉害。
在龙虎台中,玉楼碰到了位熟人。
“王玉楼?”
金明度没有参加王玉楼的升仙宴,她本来还因为金山的命令和王玉楼保持着接触。
但这段时间,又是红灯照开战,又是群妖来袭,西海仙城乱的厉害,周缚蛟也死了,金明度就和王玉楼保持了距离。
毕竟,王玉楼和她的关系属于明明白白的利益关系,两人的感情大部分都是演出来的。
“明度,你没事就好,我这些天一直在担心你,没事就好。”
屁话!
金明度暗骂一句,笑着贴上了王玉楼的身子,晃着他的胳膊道。
“玉楼前辈~人家也想筑基,您什么时候有空,和明度传授传授筑基的经验呗?”
王玉楼能说什么?
只能说,金山确实不是一般紫府,金明度也不是一般人,金家的铁石心肠,相比于丘弥勒也不遑多让。
就金明度这样,便是与明月夜中的姑娘相比,也属于一等一的烧。
修仙修仙,她还没筑基呢,已经被修仙界异化的不正常了。
连悬篆都能应付的了,王玉楼岂会怕了金明度。
他一边故作渴望的接受着金明度的投怀送抱,一边调侃道。
“你也快了吧,让你家老祖给你找颗金瓯筑基丹级别的筑基丹,立刻就能筑基。”
注意,这不意味着王玉楼是渣男。
凡俗的道德评价尺度,在动辄横死的修仙界,是没有意义的。
大修士利益之争的矛盾下,那些稍稍溢出的风险,就能轻易碾死筑基、练气。
差点被梦白打死、现在已经被关入牢中的西海忠诚是一个,被自家老祖碾成血雾的丘连瀑是一个,被悬篆手都不抬就抹去的郭邀月也是一个。
王玉楼不知道,其实还有一个,丘弥勒杀得那位筑基期仙盟执事也是被溢出的风险碾死的。
正是有这么多例子在,所以王玉楼必须主动接过金山真人的橄榄枝,和金明度虚与委蛇。
“老祖的意思是,让我再等等,不急。”
说着,明度仙子踮起脚尖,靠近了玉楼,在他耳边低声道。
“什么时候你要了我,他就让我筑基了。”
“那确实不急。”
王玉楼这话太混账,金明度银牙都快咬碎了。
什么叫那确实不急?
我金明度就那么不堪吗?
主动投怀送抱你都拒收?
她不懂,王玉楼的身体岂止是随随便便一个女修就能得到的?
和你演演是给金山面子,想让王玉楼真出力,没有五十万枚灵石的嫁妆就免谈!
五十万枚是不是多了?
不多,王玉楼是西海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刑罚庭掌印,这点嫁妆灵石,他还是受用的起的!
看着王玉楼深入龙虎台的背影,金明度想追,但又停住了脚步。
老娘还就不追了!
我在这里等你——追显得太廉价,等还是可以的。
“王玉楼,这次和镇妖宝楼案不一样,真相也不重要了,哎。”
金山还是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看起来就和个大金坨子似得,说话嘎嘣嘎嘣,带着股矿石撞击摩擦的味道。
“坐吧,梦白那边,是青蕊仙尊的人,他们怎么查,是他们的事。
你呢,说说自己的想法,我帮你查漏补缺。”
现实能把大修士摧残成什么样?
内斗失败不得不坐视门徒被清算的神光是个例子,出任倒霉蛋职务不得不帮仙盟肃清神光流毒的金山也是个例子。
他以大修士之尊,竟能说出‘我帮你查漏补缺’这种话。
是金山尊重王玉楼吗?
不是,是他希望这些屁事,和自己别产生太大关系。
“神光仙尊对西海有巨大贡献,这一点,大家有目共睹,但仙尊比较忙,对自己的弟子疏于管理,也很正常。”
和悬篆当然是有什么说什么,肃清神光流毒,做扫毒先锋,都是王玉楼该做的。
毕竟,悬篆都明言了——祖师的意思。
王玉楼、王氏是悬篆的人,景怡老祖的洞天是被莽象抢走的,这些事如果为真,王玉楼和悬篆亲近,也合理合情。
但面对金山,王玉楼当然不能跟**似得乱说话。
丘连瀑为什么会死,王玉楼不懂,但他清楚,管住嘴能少太多的麻烦了。
威胁神光、定下扫除神光羽翼的人是青蕊和莽象,他们有实力,可以逼的神光如丧家犬似得不断退让。
被推在前面冲锋的人是悬篆,他也有实力,可以大谈‘仙尊也不是例外’。
王玉楼要认清自己的身份,什么刑罚庭掌印的,都是虚的,实力才是真的。
所以,他才把事情定性为‘仙尊是好的,下边的弟子执行坏了’——这属于他有多大的能耐,就扛多大的雷。
毕竟,雷已经被莽象塞到了他肩膀上,王玉楼不抗不行。
祖师的恩情,他敢不还吗?
神光杀了老周,祖师立刻就把神光给定性为‘不顾大局’。
王玉楼多大的脸?
能比得过献祭几百万修仙者成就金丹的神光?
所以.
扫毒先锋王玉阙,莽象,忠诚!
“你觉得,除了西海忠诚外,哪个弟子最疏于管理?”
金山不置可否的问道。
这就是逼王玉楼自己说清算名单了。
不沾血,你凭什么是自己人?你凭什么往上走?
金山其实没有逼王玉楼,他只是在一个正常的时间节点,将王玉楼带到了这残酷的选择面前而已。
仙盟的制度就是吸尽天下血髓的制度,王玉楼做不了风剑仙,所以,他沉默片刻后,报出了一个名字。
“章衡,他还搞了个什么散修盟,这算什么,想取代仙盟吗?我看,就从章衡开始办!”
西海龙虎,给了他一千亩地。
西海清风,给了他六品的灵茶,帮他建起了斗法场。
老章,对不住了,是莽象和金山逼我的,我不害你,莽象就要害我。
“好,就从章衡开始办,来人!”
工作嘛,再不想做,也得做,金山是仙盟在西海的名义最高负责人,他没有推诿的空间。
很快,两位龙虎卫统领就入了堂中。
“杨兑烈/陈永忠,拜见真人!”
这两位龙虎卫统领,都是巅峰筑基,属于和王景怡一个水平的存在,在西海,也是排的上号的强者。
“你们就跟着王掌印,调查一下附城执法队的章衡.嗯,散修盟的所有散修,只要参与的,都要捉拿归案。
玉楼,这个任务不好做,但已经是最好做的了,我不算为难你吧?”
不好做,但最好做。
听起来很绕,可确实没说错。
金山终究是顾忌神光、顾忌王玉楼的老丈人的,这波任务指派与细化,其实是稍稍为王玉楼扛了扛压。
说到底,神光在西海的势力,有嫡脉和外围的分野,济善堂的三位长老属于嫡脉,章衡带着的散修盟嘛.
这么说吧,若是神光的光明宗真能支棱起来,王玉楼也去做了掌门,那三千散修盟成员,就是玉阙掌门手下的外门弟子、内门弟子了。
然而,神光在内斗中输了,他计划的光明宗直接被莽象联手青蕊给废了,这些事,也就成了泡影。
三千名散修盟的散修看起来多,但影响小、抓着慢啊。
等王玉楼抓的差不多了,苦活难活也就被梦白他们干完了,事情也就结束了。
说到底,散修的命不是命,修到筑基也一样。
这就和红灯照内的弟子区别类似,有根脚的和没根脚的,是两回事。
所以,金山的安排,没有一点为难王玉楼的意思。
“真人的苦心,玉楼都明白。”王玉楼平静道。
龙虎真人点头,聊起了另一个话题。
“嗯,带着明度一起,我看你就收了她吧,怎么样?”
他如今再送金明度给王玉楼,目的又不一样了。
见莽象赢了,金山对莽象的金丹之事有了些定论,所以想提前投资一下莽象一脉未来的潜在紫府。
搏一搏嘛,无非是送一个金家后辈而已,万一王玉楼未来真成为紫府了.
从这里也能看出莽象对王玉楼的影响的复杂性。
逼王玉楼用扫毒行动站队,是莽象的狠辣,但仅仅是一丝余威,就能让王玉楼得个必定能筑基的道侣,又是莽象的恩情。
祖师可恨吗?
可恨,他完全不是人,连自己的大徒弟都防着,畜生到能在内斗中遛着神光这样的后进大修士玩。
祖师可敬吗?
可敬,王玉楼修行不过二十多年,已经筑基都不算,还借着莽象一脉天骄的名义,没少吃利益。
如果未来,王氏能跟在莽象后面,出几名紫府,哪怕只有一名,那祖师也是天地间最好的祖师。
当然,悬篆承诺的‘十名紫府’,在一定程度上,王玉楼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且不说悬篆可能会被莽象骗,单单‘十名’这个数字,就假的可笑。
“明度仙子是玉楼来西海后,见过的风情最为特殊的仙子,更是真人培养出来的大家闺秀,玉楼自然是钦慕的。
真人,要不.我和明度明日就成婚?
嫁妆不用多,五十万枚灵石即可。”
这混小子
王玉楼经历了悬篆的打磨,现在完全不怕大修士了——他确信,王氏真的在莽象一脉有点地位,是牛马,但也是成员。
而仙盟的规矩有多大,神光已经给出了答案。
在莽象没死的情况下,作为忠诚的莽小将,王玉楼大可以在原则内拉祖师的虎皮和紫府们博弈。
听到王玉楼狂妄的话,一旁的两位龙虎卫统领都倒吸了口凉气。
这么和真人要价的筑基,他们加起来再四舍五入活了一千年,都没见过,怎能不骇然呢?
然而.
“二十万,这次仙城被砸,导致土地交易空前频繁,西海的灵石危机已经开始。
我担心,此次的灵石荒只是开始,仙盟内的灵石荒,估摸着也不会远。”
两位龙虎卫的统领的脸色变了,这怎么还真就答应他的嫁妆要求了?
而且,灵石荒?
作为被规矩统治的人,他们的修为到了筑基巅峰,但依然看不懂仙盟的规矩。
不过,王玉楼平静的表情也有些动容,但不是因为二十万的嫁妆。
两年多前,寒松真人预言灵石危机恐怕不远,如今,这个猜测终于得到了验证。
‘因为大家都在准备内战?’玉楼传音问道。
金山微微诧异的看了玉楼一眼,也没多想,只是惊讶于王玉楼的大胆。
“嗯,希望不会有意外吧。
玉楼是春泽道友的女婿,也是莽象仙尊门下的弟子,他在西海做事,是为莽象仙尊办事,你们万万不可怠慢。
你们一定要服从玉楼的命令,就像听我的命令一样,如有阳奉阴违的,我自会处理!”
老金也是被局势折腾的厉害了,交代了两句,就打发王玉楼滚蛋。
“老祖,明日傍晚酒中仙,您得来啊,我再邀请上海阔真人,仙城遭了劫,仙尊又被弥勒真人当众.西海人心惶惶,您两位出来主持大局,热闹热闹,也好稳定人心。”
怎么说呢,王玉楼前脚谈成,后脚立刻喊老祖。
金山听得是既恶心,又满意,心情复杂极了。
这种逼人,确实值得金家投资一番。
其实,王玉楼就是怕自己今天办升仙宴,明天办成婚宴。
镰刀割的太快,万一道友们都不来,明度仙子就会不开心.她毕竟是个定能筑基的道侣,而且出身紫府家族,还是要维护一下关系的。
虽然王玉楼几次三番的,多次在不同人面前强调,自己的宴席不要送贺仪。
但这种事,他们真非要送,王玉楼也没法拦。
结果最后弄得,好像是王玉楼主动收割一样,说起来也是无奈。
当然,这里面还有个不好诉诸于口的小小心思。
酒中仙的生意想要做起来、做好,需要不断搞些规格高的活动,从而提高知名度。
若是能把金山和李海阔拉过去,那酒中仙的逼格,也就立刻上去了,这就和往酒店里挂名人相片类似。
“嗯行吧,是要稳定人心。”金山答应了下来。
——
带着两位筑基巅峰的龙虎卫统领出了主殿,王玉楼便见到明度仙子站在远处的廊柱下,黄昏的暮光从西边撒到她身上,在地面画出了一道曼妙的曲线。
“玉阙道友,我们从哪开始查?”陈永忠问道。
杨兑烈没有说话,他不愿意捧一个初入筑基的贵胄的臭脚。
“等!”
查个勾八,王玉楼从来就没查过案。
他出身不凡,查案每次查的都是惊天动地的大案。
这些大案,哪能是乱查的?
西海是神光的地盘,神光仙尊现在是在青蕊和莽象的压力下做了龟孙。
但他底蕴深厚,实力也强,修为更是高深到了极致,他是极有可能发动报复的。
先让梦白带着仙盟执事和仙盟行走们趟趟雷,万一神光报复,也不会第一时间波及王玉楼。
对于王玉楼而言,等,就是最好的选择。
“等?”
杨兑烈和陈永忠不理解,金山的法旨,王玉楼也敢拖延?
撇了他们一眼,王玉楼向明度走去,语气古井无波的回道。
“起码等我成婚后吧,哪有明天成婚,今天还动手杀人的。”
明度被王玉楼的话惊到了,她不理解。
仙子眉头一皱,决定阴阳一波。
“又要成婚?
你王玉楼找道侣是批发的吗?
我听说你从明月夜赎了个姑娘,难道”
王玉楼没忍住,笑了。
长这么大,第一次见有人把自己和窑姐比的。
虽然明月夜里也都是可怜人,但这比喻,实在太有趣。
在明度不解的眼神中,王玉楼将她按到了柱子上,来了波霸总强上弓,仙侠版。
“唔”
虽然这俩心机男女以往没少互动,但明度仙子还是第一次被王玉楼按着啃,整个人从头发丝到脚趾尖都是抗拒的。
她想推开王玉楼,但王玉楼只用一句话就止住了明度的反抗。
‘别动,后天你就开始准备筑基!’
这话,也是带着前情提要的。
明度仙子不知道,自己是被老祖死乞白赖的送给王玉楼的。
她还以为王玉楼那句‘那确实不急’,是戏弄自己,没想到说完后,王玉楼就向老祖求娶自己了。
所以,姑娘被感动的厉害,甚至主动配合起了玉楼,虽然技术生涩的厉害,但这玩意儿又不是越熟练越好。
其实也不奇怪,王玉楼现在是真天骄,手下有势力,而且还是发展极其红火的势力,头顶有靠山,而且还是马上要成为仙尊的靠山。
此外,王玉楼本身又曾经‘英雄救美’过明度,且两人以往或是出于感情,或是出于利益,也没少接近。
以王玉楼的风姿和气魄,多少女修想投怀送抱还没机会呢——五十万枚灵石起!
你说金山就给了二十万?
那能一样吗?
金老祖是紫府,可以打折!
两人的身后,被无视了的杨兑烈与陈永忠无奈对视。
仙城被砸,西海传奇神光仙尊被丘弥勒当众羞辱,其势力被青蕊、莽象联手绞杀,西海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可被赋予重任的西海刑罚庭新任掌印,不仅不关心正事儿,反而只知道搂着女修啃。
仙盟这样子搞下去,它还能搞好吗?
这就是立场和视野高度的差异带来的不同了,在杨兑烈和陈永忠眼里王玉楼不干正事。
但在王玉楼眼里,简直没有比拿下金明度更正的事情了。
如何短平快的提高自身的实力?
联姻!联姻!联姻!
老周死了,老金来了。
金山老祖怎么不是老祖?
在王玉楼心里,从小就认识后来成为道侣的映曦当然是重要的。
但再拉一个强力的新道侣,稳住自己的‘天骄’含金量,也是极其必要的。
不然,老周没了,自己这西海刑罚庭的掌印万一坐不稳怎么办?
万一金山不支持自己查案怎么办?
别忘了,金山是在王玉楼答应收下金明度后,才叮嘱杨兑烈和陈永忠必须听命王玉楼的——金山不是开善堂的。
掌印坐不稳,金山不支持,查案就不顺利。
查案不顺利,莽象就不满意。
莽象不满意.小王连哭泣都没机会哭泣。
所以,怎么以初入筑基的拉胯修为坐稳掌印?怎么得到龙虎真人金山的支持呢?
想到这里,王玉楼抬起了头,看着明度仙子那媚眼如丝的双眸,道。
“明度,连成贤那个**也不知道死没死,不然我想明天把他也请过来。”
“提那个蠢货做什么,别提他。”
明度不满道,说着,又主动靠了上来,继续啃。
能怎么办?
王玉楼全是为了工作啊。
——
悬篆走了,对王玉楼和王显茂而言,意义非凡。
因为,这位真人离开了,两人才敢真正的稍微聊上那么几句。
否则,以悬篆的神通,他们但凡敢说什么话,悬篆想听,都能听到。
大修士从绝对实力,到对信息的察觉能力,到制动性设计下的对资源的垄断,控制着一切,怎能不忌惮呢?
“族长,我现在有种感觉,所谓仙城中的华府,不过是为了方便在仙盟中的工作才需要的。
真正想住的舒服,就要离仙城远一些,离那些真人们远一些。
这三十多年,我最开心的日子,都是远离纷争的日子,王家山里和兄弟姐妹们一起长大,很开心。
到清溪坊修习炼道,虽然远离家族,但初步踏入修仙界,还有玉安在身边,也开心。
到滴水洞,就开始不开心了,但有林师姐、小鱼在,有老祖在,还有一栋漂亮的别院,过得也算舒适。
可来了西海,修为提升是快了,地位的提升也快了,代价就是被裹挟着往前走。”
两人一路往东出了西海,飞了整整三百里,才在西海堤外的一处荒山上落下。
族长还想煮茶,但王玉楼表示不用,他和族长的关系太亲近了,完全不用客套。
“你的想法,我年轻时也有,那时候我在红灯照南疆外院做执事,后来,我回了家族,也却是潇洒了一段时间。
说起来,也是扛起了家族的责任,但当时我上面有显合大哥、有二姐——就是你景怡老祖,其实我是比较松快的。
但玉楼,你想想也会意识到,梧南乃至于仙盟,用的是一套法度与体系。
所有稀缺的法门、丹药、资源、机会,都被宗门和大修士垄断,仙盟甚至都只是大修士们的工具。
不靠近大修士,不靠近宗门,我们王氏又如何往前走呢?
被裹挟着往前,是很多人求不来的机缘,现在看,祖师一开始就没打算真牺牲你,他对你,还是不错的,玉楼。”
王显茂这就是纯扯淡了,莽象好不好,大家心里都有数。
他就是个老畜生,下面的人有价值了,就用,没价值了,就踢开,仅此而已。
但族长的这种扯淡里,其实蕴藏的是对王玉楼的劝诫。
王玉楼虽然聪明,但三十多岁的年龄,在筑基修士的尺度上,依然显得过于年轻。
族长怕玉楼会和祖师起某种对抗性的心思,如果那样,王玉楼的未来也就窄了。
一个看似正确的逻辑是不平则鸣,遇到磋磨自己的畜生就反抗。
但另一个实际的逻辑是,莽象这样马上要成为金丹的靠山不好找,其他仙尊的既有利益格局不缺王氏这样的附庸。
王玉楼必须摆正自己的心态,才能在莽象成金丹后的势力扩张中得到机会。
“而且,祖师不是答应,给我们王氏紫府之机么,袁道深当初为了紫府之机,几次三番的找你麻烦。
现在,这紫府之机自然而然的就有了,这是大好事啊。”
玉楼摇了摇头,目光幽深的看着族长,问道。
“您真的相信‘十名紫府’的说法?”
族长不说话了。
十名紫府,还能有比这更扯淡的饼吗?
对于修仙者而言,怎么可能有那么机缘巧合下的‘整数’?
所以,这里面是绝对有问题的!
“悬篆真人和我.祖师可是连悬篆真人都骗的,族长!”
王显茂深深一叹,反问。
“可祖师成为金丹后,总要扩张自己的势力,总是需要新的紫府的吧?”
王玉楼其实也猜不透这点。
这里,就是问题所在,十名紫府的饼听起来假,但莽象成道后必须扩张自己的势力是真的。
甚至,莽象联手青蕊生吞神光的利益,也可以看做这种扩张的前置。
这,也是在逻辑、事实、情理上说得通的。
“祖师行事太过酷烈,神光那样的金丹仙尊他都敢咬,未来若是真的大量培植嫡脉紫府,必会有更大的风波。
我认为,家族必须分出一道支脉,去伏龙观。
荣升叔就是个好选择,家族不缺他那份筑基资粮。
他不起眼,等他筑基后,就安排他带几十个族人去伏龙观,主持玉安和柠瑶成婚,再扶持红眉筑基。
如此,咱们王氏才能避免倾覆之危。”
王显茂沉吟片刻,提醒道。
“祖师成就金丹后,扩张可以在西海扩张,你现在就是莽象一脉在西海事实上的第一人,我和严恪仁虽修为比你高,反而潜力已尽失。
更大的风波,我认为不会有,神光就是成道后折腾的厉害,才有如今的反噬。”
成道后稳一手,才是正常大修士的选择,神光属于折腾过被反噬的代表。
“族长,祖师是万载的大修士,五议金丹失败就是假的,悬篆真人的意思是,他成道,必然会成。
而且,在和天蛇宗开战的同时,祖师又于西海打压神光,尽显其自信。
结合这两条脉络,问题就出来了,祖师选如今仙盟内部矛盾剧烈的时间点成道,是不是有对时机的主动把握呢?
所谓的十名新紫府,究竟要用来做什么?”
不同的阶段,王玉楼站的高度不一样。
如今,他已经渐渐看懂了仙盟的权力游戏,看懂了自己的路在何方。
但这并不意味着路就好走了,越是懂,越是慎重,每一步都要走稳。
王玉楼如此,对王氏而言也如此。
在王玉楼看来,随着莽象成道渐近,王氏分家,也到了必须着手安排的时间点了。
这是为家族而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