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毛兔?还是送给你的?”
王荣远也是心有玲珑之人,顿时品出了不对。
王玉楼是借住在王景怡府邸的,他一个滴水洞弟子,在红灯照又没多少熟人,怎么会有人给他送青毛兔,还是一次送一对?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当小心为上。
“荣远叔,一别多年,您如今成了筑基,我也长大了,这些年新交的朋友您也不清楚,今天正好畅谈一番。”
在王荣远心中,玉楼的样子还停留在十七年前,停留在王玉楼初入清溪坊时,那双对修仙界懵懂、紧张、期待的眼眸中。
然而,玉楼早已经不是当初的王玉楼了。
清溪坊经营家族产业,在红灯照和王氏的平台托举下,做了多年的坊市大亨。
滴水洞经营势力,拉起了两个因他而起的派系,甚至和滴水洞第一筑基袁道深斗了一番——虽然输了。
但总归,玉楼如今已经是个可以承担家族责任的后辈了,而不是什么孩子。
注意到玉楼终究是长大了,王荣远心中多少有些怅然,但更多的是欣慰,他笑着落入府中,道。
“对,畅谈一番,我还有好几壶月华宗的月露琼浆酒。”
拍了拍王氏新晋筑基的肩膀,显周老祖打趣道。
“荣远,你要是早半个月过来,还有免费的月露琼浆喝,可惜,终究是错过了。”
“一壶月露琼浆三十枚灵石,免费喝?怕不是有人做了冤大头吧?”
“哈哈哈,荣远叔,你还真说对了,缚蛟真人近日拜入祖师门下,为悬篆、旦日之下的三弟子。
拜师礼上,红灯照做冤大头,所有练气弟子都能有一壶八品的月露琼浆酒,筑基期则是一壶七品的刘华琼浆酒。
至于那些真人,则配的是六品月华仙露,而且可以畅饮。”
紫府可以畅饮,听起来像是福利,但对于那些紫府而言,相比于几口灵酒,出入大天地是折损的实打实的寿元,才是真正的大头。
所有人的命都是命,紫府的命更是命,价值千金。
由此可见,莽象的面子有多大,看似是旦日催人,但旦日代表的是莽象,如果不是莽象相邀,哪可能会来那么多紫府。
“什么,周缚蛟拜入祖师门下?”
刚刚出关的王荣远很多事都不了解,被玉楼的这个消息砸的晕晕的。
“荣远,叫缚蛟真人!”
王显周肃声提醒道。
王荣远顿时变了脸色,此地为红灯照山门,他刚刚的称呼确实逾越了。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周缚蛟和莽象一脉有仇,这件事,莽象一脉的门徒,只要是稍稍核心些的,都了然。
可如今.只能说大修士就是不一般,相逢一笑泯恩仇算什么,大修士能做到两腿一跪为弟子。
怎能不令人惊讶呢?
“进来吧,不要妄议真人,画山,你走什么,也坐下。”
王景怡先是点了点失言的荣远,而后又喊停铁画山。
这位铁家后辈是她的弟子,铁家和王氏已经紧密结合,未来铁擒鹤凉了,铁家说不定就再也出不了筑基,到那时,铁画山就是铁家渐渐融入王家的最好抓手。
该拉拢的必须要拉拢,王氏又不是一门三不,四紫府的莽象,很多事可以一言而决,越是自己人越要拉拢好。
几人先是闲扯了一番各自最近的近况,而后又聊到了妙峰山的战局。
“荣远,现在,你的修行很麻烦,本来,族中的计划是让你入妙峰山,修土法的神通。
毕竟,族中的土法不如木法全,只有三门神通传承,相比于木法的七门少了太多。
而妙峰山土法和木法传承都很完备,你去那里也算恰当。
你来之前,显茂怎么和你说的?”王景怡问道。
王荣远只用一份资粮便一次筑基成功,很多事上松快了,但他的修行反而成了问题。
妙峰山和谷神宗还在打。
周映曦曾对玉楼说过,两宗之战已经打出了真火,可能会在群仙台上得到正式开战的许可,但如今十年过去,交战的规模依然只限制在练气。
但对于王氏而言,谷神宗和妙峰山能打这么久,完全是靠双方背后的天蛇宗、红灯照援助支撑。
在祖师证金丹这个敏感的节点上,别说两宗正式开战了,就是升级为天蛇宗和红灯照的大战都是有可能的。
如此,再安排王荣远入妙峰山补筑基后的神通,就不太合适了。
“族长的意思.咱们红灯照不也有很多土法神通么,甚至有两位真人曾经都是精修土法的。”王荣远答道。
红灯照火法为尊,但悬篆真人主修的就是金法,筑基补五脉道基,不代表要补五脉的神通,杂而不精远远没有专精一道来的收益更高。
时间成本是关键,新法紫府的门槛太高。
筑基修士想以新法开紫府,必须算好时间,稍稍浪费些,可能就赶不上趟了。
“宗门的土法神通确实不少,但只有红灯照真传,才能将修得的神通有条件的带回家族。
安排你成为红灯照真传,这事很麻烦,花一大笔是必须的。”
王景怡的脸色不太好看。
家族诸位长辈给王玉楼设计的修行路,被旦日真人的‘恩赐’给打乱了。
荣远未来的修行路,则是被两宗之战给打乱了。
如果王荣远进妙峰山,是很容易便能把妙峰山的神通带回家族的。
小宗门没有真传这一等级,滴水洞没有,妙峰山也没有。
原因不复杂,小宗门也就那么多筑基,筑基是其基本盘,压榨的太狠,弟子会直接跑。
红灯照不同,三千多人的内门弟子中,有近七百名筑基。
同样是筑基,红灯照的筑基分三种。
内门筑基之中,有高半级的执事筑基,和普通的内门筑基完全不一样。
没有根脚的修士想要做红灯照的执事,如王显茂当初的外院执事等,只能在成为资深筑基后排队。
有根脚也即有紫府靠山的,则可以在筑基后直接成为执事,收入和地位同寻常的内门弟子相比,就完全不一样了。
最特殊的则是真传弟子,蒋豹变和牧春泽两任清溪坊镇守,皆为红灯照真传弟子,因而才能去清溪坊那种宝地捞灵石。
在滴水洞,王玉楼又是拉派系,又是办交流法会搞创收,一年到头,也就能挣不到一万枚灵石。
而清溪坊镇守修士,什么都不用干,每年两万枚灵石躺着收。
隔三差五搞个活动,还能再逼捐一波——蒋豹变当初就是这么搞的。
如果够不要脸,愿意往水里兑水,那收入更是再暴涨一截——说的就是牧春泽那狗贼。
想要成为真传,只有一个方法,就是拜红灯照紫府为师。
但拜师成功了也不意味着能捞到清溪坊镇守修士那种好位置,那种位置,即便在红灯照内都是极其抢手的。
蒋豹变是紫府真人家族的嫡脉,才能去。
牧春泽更是入赘做了缚蛟真人走狗,周缚蛟为了让周映曦借琴韵清溪的琴韵修行,才把他活动了过去。
滴水洞的基本盘是筑基长老,因而会在资源分配和上升渠道分配上,极力拉拢筑基长老们。
红灯照的基本盘是大修士,因而会拉拢大修士,真传弟子作为大修士的触手,就很容易便能获得宗门最好的资源。
“先做个执事,把神通修出来,等祖师证了金丹,咱们莽象一脉在红灯照的话语权会大大上升,到时候,我的真传之位也就好安排了。”
王荣远倒是乐观,毕竟总要往前一步步走,不能大跨步,小步走也是可以的。
“倒是玉楼的修为,怎么忽然就练气十层了,我知道他得了机缘,得以早早练气,但这才几年七年吧?
当然,不方便说的话,就当我没问。”
荣远叔本来想问,但他注意到自己问道玉楼的修为,王景怡和王玉楼的脸色都有些古怪,因而说到一半就不问了。
“没什么不好说的,半个月前旦日真人亲自出手,给我拔高了修为,对了,荣远叔,你路上路过清溪坊没有?”
王玉楼笑着简单解释了一句,而后扯开了话题。
“清溪坊,多少年没去了,那里在王家山以北,不顺路。”
荣远叔有些摸不着头脑,王玉楼扯开话题的角度,扯的很莫名其妙,甚至带着些粗暴。
“噢,玉楼快要去西海了,此去二十年,想临走前到清溪坊看看。
你也知道,我对清溪坊有感情,就想先从你这里听听清溪坊的情况。”
一边扯淡,王玉楼一边给王显周倒酒。
脸带红晕的王显周,则是笑呵呵的看着酒杯,满脸**的道。
“二姐,你遁速快,带玉楼去一趟清溪坊,来回也就两天。
他当初在清溪坊搞出了好大的阵仗,算起来,玉楼在修仙界的起步点,就是从清溪坊开始的。”
在王荣远摸不着头脑的情况下,王景怡答应了**小弟的**建议,竟看向王荣远,一脸无奈状的叹道。
“没办法,你才刚刚筑基,还要尽快去宗门内的仙盟分部留气息,不能送玉楼过去,只能我跑一趟了。”
语气里有不想麻烦的无奈,有宠爱玉楼的亲近,有关心王荣远的殷切,这演技,比王玉楼高好多层楼。
一旁的玉楼也连连点头,似乎认可了两位老祖的安排,一副很想在赶赴西海前,去清溪坊看看的样子。
见王荣远还没听懂,王显周则是借夹菜的动作,颤巍巍的抖着手,‘不小心’碰到了正在啃兔骨的小石龟。
在显周老祖精准的控制下,小石龟被筷子挑飞,精准的打翻了王玉楼的酒杯。
杯子倒下,灵酒流散,众人微微一愣。
酒晕上头的显周老祖一脸尴尬,似是不想背锅,指着小石龟骂道。
“这龟孙,你是玉楼养的,还敢在桌子上打翻玉楼的酒杯,真该死!”
笑着摇了摇头,王荣远心里有些怅然,显周叔老了啊,手都
嗯?
王荣远的身子微微一僵。
《你是__养的,还敢在__,真该死!》
他感觉自己好像懂了。
“对对对,我还要去留下气息,执事位置更是需要好好活动。
玉楼,这次就让你景怡老祖带你去吧。”王荣远压着心中的不安,笑应道。
大修士之威,恐怖如斯。
王氏传承一千两百年,也恐怖如斯。
王家的四个聪明脑袋已经暗中商定了一切,桌子边的铁画山还在默默地干饭。
他有些好奇的看着那肚皮朝上、四脚扒拉,还在“嗬!嗬!”哀嚎的小石龟,心中有些羡慕。
铁家擅养灵鹤,但他到现在也没哪怕一只灵鹤,对于铁家而言,灵鹤卖出去就是资粮,反而不怎么赐给族中弟子。
而王玉楼,又是灵鹤,又是灵兽,还有旦日真人直接拔修为。
人比人,差的太远。
他不懂,旦日拔修为不是恩宠,而是目的不明的强卖,玉楼甚至在恐惧下出现了耳鸣。
——
梧南十宗红灯照,门中紫府、金丹二十多位,算上附庸,总计有近四十名大修士。
其山门坐落于平野,但十七座灵山聚拢一处,自有番仙境入人间般的仙家气象。
对于梧南的修士而言,十宗没有高低之分。
能进去,就是几生几世修来的福分。
但.当玉楼离开红灯照、离开莽象山时,只觉得离开红灯照才是一种福分。
这些天在红灯照内,他心中就如压了十七座大山般忧虑重重,就是晚上睡觉也睡不踏实。
景怡老祖的剑遁和寻常的遁光不同,她是修为精深的金法剑修,剑遁施展开来,就如天地间闪过的雷霆,可以轻松达到千里,稍稍加大催动力度,便是两千里也不难。
当然,每时辰千里的速度她可以维持两个时辰,每时辰两千里的速度她便只能维持一刻,故而,裹着玉楼赶路时,她只用了寻常的千里遁速。
‘老祖,咱们要不还是先去滴水洞吧,见见老袁。’
在景怡老祖的剑遁中,玉楼无法开口说话,只能传音。
“行!”
王景怡言简意赅。
去滴水洞,不是为了见老袁,而是因为那里是独立于大世界的洞天,到那里说些不体面的话,安全。
其实,只要紫府不认真看,便看不破王景怡的无相天地。
但王景怡不能在莽象山、在和王玉楼对谈的时候施展无相天地!
这,才是两人拖了这么久,终于借王荣远来访,从而离开莽象山择地令谈的原因所在。
另一方面,玉楼才离开滴水洞半个多月,就已经练气巅峰。
练气巅峰,半个月从练气六层到练气巅峰。
合该回滴水洞一趟,好让老袁绝望绝望。
老袁,谢谢你。
谢谢你耗尽心思,把我逼出滴水洞天,才有得此大机缘的机会。
旦日的恩情就是祖师的恩情。
而祖师的恩情,是利滚利的。
这些,王景怡和王玉楼都知道,即,旦日拉升玉楼修为,一定是有所图的。
但这不意味着王玉楼不能拿这份‘恩宠’向袁道深示威,它们两回事。
新法的修行离不开资粮的获取,资粮的获取不能只靠自己。
修仙者在如此的法门下,必须组织化的成为组织的一员。
莽象是莽象一脉的领袖,但也是莽象一脉的一员。
而在任何组织中混,很多事、很多东西都有着暧昧不清的边界,修仙者和个体的姿态的重要性,便和此边界紧密相关,其中的复杂,便是十万字也无法尽明。
总之,王氏和莽象一脉有着特殊的合作关系与纽带,王玉楼哪怕真被真人推做了棋子,也不能随意的遁逃。
且不说能不能逃的了,王玉楼也不允许自己逃——王氏不欠他的,是他欠王氏的!
三十年,从王家山到清溪坊,从清溪坊到滴水洞,玉楼享尽了家族的便利!
“玉楼,你现在已经练气巅峰。
虽还需稳固修为,但之前对你的安排,已然尽数作废。
未来,还要回滴水洞吗,说说你的想法。”
景怡老祖心事重重的开口问道,玉楼却没有回答。
冰冷的寒风打在他眼中,修为对身体的改善,能让他在如此烈风下依然睁开眼睛。
看着梧南那沉沉的天空,玉楼心中便是有百般算计,也终究只得化作一叹。
个人和家族的努力、期望,在大修士的出手下,尽数作废,尽数作废。
所有的安排都被打乱了。
未来如何,他自己又怎能轻易做出决断呢?
许多人的一生中,很多关键的决策和选择都是盲目的,都是无知甚至堪称无畏的——就是莽撞。
作为志在仙途长久的修仙者,王玉楼不能那样。
所以,他其实不知道未来自己会不会再回滴水洞,更准确说,要不要回滴水洞。
要不要,会不会,不一样。
‘老祖,旦日.’
王景怡打断了他的话。
“那小石龟很有意思,四脚朝天的样子甚至有些可爱。”
稳一点,再稳一点,再稳一点,稳一点不会有错。
玉楼笑了笑,和景怡老祖聊起了小石龟,聊起了白小鱼,聊起了林师姐与秦楚然。
渐渐得,他便也有了定计。
——
王玉楼在滴水洞中的声望与名气,其实是很高的。
滴水洞第一美人的道侣、传说中莽象一脉的嫡系弟子、洞天外大家族的麒麟子、交流法会的组织者、一夜连斩十条铁鼍龙的传奇练气,以及,袁道深眼中的仇敌。
对于滴水洞弟子而言,最后一条才反而是最有实感的,传说碧水宫之所以派人前往西海,就是因为道深长老要逼王玉楼滚蛋。
为了逼走王玉楼,掌门之位都让给浊家人坐了。
可以说,道深长老用自己的老脸,化作玉楼声名的垫脚石,可谓用心良苦。
当玉楼出现于滴水洞天外的时候,袁七的差点以为自己见到鬼了。
“你是何人,为何伴做王玉楼的样子?”他指着玉楼,不安的质问道。
他不敢想象,王玉楼离开洞天不过一月不到,是如何从练气六层变为练气巅峰的。
相比于王玉楼不到一个月连破四层,袁七宁愿相信自己遇到了鬼!
‘老祖,袁家的,抽!’
坐在王景怡灵器飞车上的玉楼没有说话,而是传音点明袁七身份。
王玉楼可以被老祖拉着,跟老母鸡手里的小鸡仔似得在天上飞,但王氏玉阙、玉阙道友不行。
因而,到了滴水洞外,景怡老祖便在玉楼的要求下换了飞车,载着玉楼同行。
王玉楼已经做出了选择。
滴水洞,他不一定会回来,也不一定要回来,但他建立的小势力、小派系等,不能散!
“放肆!”王景怡闻听玉楼的话,当即祭起两只金色的大巴掌。
一只按住袁七,一只左右开弓。
袁道深之前那么逼玉楼,虽然最后坏事变为了‘可能的好事’,但玉楼本身的修行之路被打断了,更是还被送到了西海狩妖。
所以,王景怡对袁道深的恼火是多方位的,扇起袁七来,自然不会犹豫。
筑基不准对练气出手,但仙盟是大修士的,滴水洞是红灯照的附庸。
袁家那样逼玉楼,王氏的老祖王景怡便是抽袁七七百个**兜,也没人会说什么。
王景怡抽的果断,袁七接的凄惨。
一时间,“啪!啪!啪!”的声音在滴水洞天的入口外不断响起,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有人在放烟花。
其他看门的滴水洞练气见势不妙,赶忙通知了管事的筑基长老。
很快,滴水洞的筑基长老便出现了。
“停手!”
玉楼一看,正是曾和自己有几面之缘,在掌门大殿还支持过交流法会的介长老——浊派人。
‘介长老,定性,冲撞我家老祖,再赏他二十鞭!’
听到玉楼的传音,介长老却才意识到玉楼的修为有些不对,他压下心中的惊讶,瞬间做出了决定。
王家这是来算账来了!
“袁七,胆敢冲撞景怡道友,你可知罪,罢了,你们快把他押回掌刑宫,再给我打二十鞭!”
先送上几十抽,再赐二十鞭,这便是王玉楼给袁家的小小警告。
他携莽象一脉的‘支持’而来,袁道深安敢再作妖?
而王玉楼、王景怡之所以如此狠,只因他们明白,袁道深老贼可能被宫九胜忽悠了。
滴水洞的紫府之机根本不存在,宫九胜大概率是在借饼遛狗。
偏偏老袁还被遛的哈喇子流的到处都是——闹麻了!
“你们怎能如此欺负人,我要见道深长老!我要见道深长老!”
袁七肿着张猪头,凄凄惨惨的叫着。
‘介师叔,实抽二十鞭,抽到**烂掉为止!’王玉楼加码了。
他意识到,卖信息也是门生意,先抽袁七一个半死,展示一下底气,袁道深才可能上钩。
‘玉楼,这.’
‘师叔,半月前我离开洞天前往红灯照,莽象祖师的二弟子、旦日师叔祖亲自施法,为我提升修为,因而,我才一瞬破四层,到了练气巅峰!’
事情,在时间顺序,确实是这个顺序,但王玉楼玩了手新闻学。
滴水洞没有紫府之机,这消息,只要卖给老袁,老袁绝不会怪他抽了袁七。
现在属于展示底气的环节,不好好料理袁七一番,不把自己练气十层的消息传出去,是不行的。
介姓筑基咽了咽口水,看了王景怡一眼,便亲手催动灵气大手,一巴掌扇烂了袁七的嘴。
“竟敢污蔑景怡道友!
拉下去,和掌刑宫长老说,抽他四十鞭,不死就行!”
介师叔须发皆张,高声道。
几人简单聊了几句,玉楼便入了滴水洞天。
滴水天广场上,王玉楼出现时,很是引起了一阵喧嚣。
毕竟他和袁道深硬顶的事情才过去不久,考虑到滴水洞修行的平静,玉楼的传说属于还在‘滴水洞话题热度榜’上。
而王玉楼以练气十层的修为出现,那些没忘记他的人,又怎能不骇然呢?
“老祖且等,我先发些传音符。”
玉楼旋即便是十几道传音符发出。
滴水洞,王氏玉阙回来了!
袁道深,你个老混账,当初借势逼我上西海送死,现在爷爷我回来了!
浊阴生,你个老贼厮,袁家发难时你坐视老袁坑我,现在爷爷我回来了!
这次,我王玉楼半个月连破四层,三十岁练气巅峰,我看你们谁敢再折腾我!
旦日的馈赠有没有阴谋,有什么阴谋,玉楼还不确定,但不影响他借旦日、借旦日背后的恩情增发大师,好好装一波大的。
拿出莽象一脉天骄的姿态,扇的袁七生活不能自理,只是王玉楼‘莅临’滴水洞的开始!
祖师的恩情利滚利,先拿着恩情到滴水洞圈一波,以后还的时候也好松快点。
发完传音符,玉楼也不等他们回应,直接随景怡祖师回了河湾别院。
看守别院的任务由王玉晟接下,见王景怡和玉楼忽然出现,他赶忙迎接。
“玉晟拜见老祖、拜见大哥。”
玉楼随手一道灵气将他扶起,笑道。
“哈哈哈,快去,联系人,快把你的三位嫂嫂请来,今晚咱们一起吃火锅。”
王玉晟还以为景怡老祖是为王玉楼撑腰而来,玉楼也不用去西海了,才如此开怀,便也兴奋的喊人去了。
“玉安的弟弟,不过天生五气斑驳,仙尊的洞天很特殊,竟能有独特的修行体系,所以把他弄来了。”
两人到了玉楼的修炼之所,此处有人日日打理,还是他离开时的样子。
不,应该说,比他离开时更规整些、更干净些。
小鱼和玉晟都用心了。
听了玉楼的介绍,王景怡问道。
“你和玉安关系不错?”
想到玉安,玉楼重回自己地盘的好心情微微一滞。
“我和他一起长大,一起到清溪坊,小时候,一颗梨,我俩一人一半的吃。
那时候,柠瑶师姐送了我们两颗下品的紫铜珠,他把五层的留给自己,把六层的送给我。
虽然傻了点,但.害,也不傻,那时候他还小,心性未定罢了,后来也就不傻了。”
王氏的半拉麒麟、自己的好弟弟玉安,却是多年未见了,玉楼怎能不怅然?
“也不知道他在伏龙观怎么样了。”
无相天地的神通展开,王景怡终于找到了一种安全感。
“家族发展,总有人要承担不同的任务,也总有遗憾。”
先是简单的安慰了一句玉楼,她紧接着按住了玉楼的手,传音问道。
‘那**和旦日真人刚开始的对话,我们都能听到。
从她开始帮你拔升修为前的几句开始,我们便都听不到了。
可她为你拔升修为,肯定是会交代些什么的,比如原因。
另外,玉楼,你也是聪慧的孩子,你当时应该问了吧?’
无相天地是黑的,准确而言,是一种黯淡,被无相天地所覆盖的一切,都黯淡了起来。
而玉楼却都不怕,他终于敢开口和景怡老祖对账了。
‘那日.不欠王家西海自己的修为。’
玉楼将那日自己同旦日真人的对话,一字一句,完全不改的说出。
他还顺带着,把每一句对话前后的,自己的表情、心迹、目的,旦日的表情、可能的目的,全都讲明。
然而,王景怡越听,脸色越不对。
她意识到一件事——旦日在撒谎!
‘她如果想补偿,在拉修为之余,加个不让你去西海的法诏又不难。
对她这类大修士而言,不过一句话的事情。
但她竟给了一个让你去那么危险的地方磨砺修为的**答案!
是因为在他们的计划中,未来你还要回到滴水洞.还是说,拉修为是为了不欠王氏这个解释本身也是假的?’
这里面是有大问题的,如果王玉楼不是莽象祖师的卡位之棋为真,如滴水洞没有紫府之机而王玉楼不用卡位也为真。
则,王玉楼干嘛要去西海?直接脱离滴水洞即可!
旦日一个法诏,袁道深搞得那废除修为、赶出宗门的条款就是屁!
而且,就算旦日真人不想得罪宫九胜,也不至于因为王玉楼一个小小弟子而害怕吧?
祖师现在威压红灯照,滴水洞只是附庸,旦日有什么好怕的?
亦或是,可能只是旦日真人对王玉楼不在意,所以没想那么多,更不愿意出言帮王玉楼。
‘不欠王氏的解释也是假的?此话何解?’玉楼问道。
‘玉楼,情况可能比我们想的还危险。
那日,我主动找旦日真人,问询,你是不是祖师的卡位之棋。
她答:.溯脉在筑基后有用滴水洞情况特殊.没有紫府之机筑基都不是没法入局
滴水洞没有紫府之机的话,是她亲口说的,
重点在于,你连筑基都不是,哪有做棋子的资格。
可她在宴席间,直接召你过去,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帮你拉升修为。
且不说这种姿态,你现在练气巅峰,是不是再过最多二十年,就能筑基?’
王玉楼有些沉默。
坏消息,不是卡位之棋的事情可能是真的。
王玉楼从来没被祖师注视过,筑基才能到入局的标准,当初才引气的玉楼如何能成为棋子呢。
旦日给他指明修行溯脉癸水气,是因为此法在筑基后能有臂助之用。
为什么是坏消息,因为滴水洞没有紫府之机!
而王氏给玉楼安排的第二条路,斗法选拔入仙盟,现在可能没了——这和第二个坏消息有关。
第二个坏消息,王玉楼被拉升修为,是不是可以在不久的将来成为筑基,从而有成为祖师或旦日棋子的价值呢?
所以,王景怡才会想到,‘帮王玉楼拉修为是为不欠王氏’的解释是假的。
玉楼想到自己在旦日面前装听不懂的**样,那时候,旦日或默默坐在高处的祖师,又在想什么呢?
景怡老祖和显合老祖当初是一起入红灯照的,她能入悬篆法眼,成为红灯照真传,就是因为其禀赋非凡。
如今,景怡老祖指出的问题,也确实存在。
旦日真人的话不一定都是真的,但有些事实是真的,而旦日真人的话语和行为中,流露出了两个事实。
其一,王玉楼要去西海,对应的可能是王玉楼不能离开滴水洞,没有紫府之机也不能离开滴水洞。
其二,王玉楼修为拔高后,有了在不远的未来,成为棋子的资格。
‘老祖,事已至此,已经再明显不过。
真人为我拔升修为一定是有目的的,只是我们现在还看不清。
其实,哪怕看清了也没用,我们又哪里反抗的了真人、祖师的命令。’
旦日是莽象的徒弟,其行为在大多数时候可以视作莽象的意志,和玉楼的夫人可以代表玉楼类似。
‘玉楼,别灰心,至少我们可以有心理准备,可以安排一些应对手段。’王景怡面色凝重的主动安慰玉楼。
‘不想了,西海看来是必须去,未来说不定我还要回滴水洞。
只是老祖,真人说滴水洞特殊,到底特殊在哪里?’
王玉楼在洞天修行多年,洞天的特殊他当然知道,甚至仙尊可能都还活着,时刻注视着洞天中的所有人。
‘你婚前去的莲花仙城,坐落于莲蓬洞天中,莲蓬洞天也是和大天地相连接的洞天,可莲蓬仙尊却没有坐化。
滴水洞天与外界相连,对应的可能是滴水仙尊也没有坐化,你去西海后再回滴水洞修行,说不定会另一番造化。
这也是我当初用拜仙尊法相提醒你,滴水仙尊可能还活着的原因。’景怡老祖道。
莲花仙城是仙盟控制梧南的中枢之一,旗下覆盖天蛇、红灯照、伏龙三宗,内有两位仙尊坐镇,分别为莲蓬和青蕊,其中,青蕊活跃些,莲蓬不太活跃,但也确实没凉。
玉楼想了想,说出了自己的一个猜测。
‘老祖,我在莲花仙城时,有个猜测,不一定是真的,但很特殊,所以我没敢乱说。’
‘放心,现在咱们很安全,说吧。’景怡老祖没想到玉楼去趟莲花仙城,还能有意外收获。
特殊的猜测.是什么呢?
‘莲蓬仙尊和青蕊仙尊可能是一人,青蕊,青色的花,莲蓬,莲花的花蕊。
这两位的尊号很有关联性,而且任职又在一起,玉楼怎能不多想?’
景怡霍然看向莲蓬洞天的方向,意识到自己是在滴水洞天内,才回头道。
‘我为什么没想到这个呢,去了那么多次都白去了,所以,连家和花家从不联姻也有原因了。’
玉楼摇了摇头,他想强调的不是这些。
‘老祖,若莲花仙尊以一人之身份,享仙盟两份仙尊的供奉,则说明,旦日真人口中的没有名额,可能,我是说可能,可能也是假的!’
不敢相信的看着玉楼,王景怡颤抖着眼睛,传音道。
‘继续!’
深吸一口气,玉楼分析了起来。
‘站在仙盟顶层的仙尊和大修士们,制定了仙盟疆域内的规则,但他们自己不受规则的限制。
天地间除了仙盟,还有不少其他势力,如西海的那些妖神、西海以西的仙国、红灯照北境梧南绝壁外的和尚们。
这还是离我们近的,梧南的东方和南方也是仙盟的治下,可再东、再南,就没有其他势力了吗?
老祖,不是没有名额了,而是莽象一脉,不想再看到一位新的紫府出现。
多少年了,莽象一脉三位紫府,势力那么大,可又培养出了哪怕一位新紫府吗?
没有!’
天地间远不止仙盟一家势力,大家一起吃天地、榨底层,互相之间还有利益之争。
故而,名额可能是假的,名额制、群仙台同意之类,只是用来糊弄有紫府之机的筑基们的。
他们或许是大修士的嫡脉,但大修士不一定需要手下变为盟友——仙盟已经起到了全面照顾大修士利益的作用,宗门和小势力内的分配格局也稳固的厉害。
若名额限制是假的,则旦日撒的谎又多了一个。
这位真人和她的师尊,或许是吃定了王家必须膺服,故而无所谓手段糙不糙。
旦日面对玉楼的求助,让王玉楼去西海,给的是打磨修为的**理由。
这理由扯淡,但他们没法拒绝,总不能说‘真人你给了个扯淡的理由我们王家看出来了,所以我们选择不遵守’吧?
王景怡面临的问题也类似,她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带着些不甘的问道。
‘那安柠的遗言怎么解释呢?解释不通啊。
安柠遗言提到,成紫府需要群仙台同意。
相应的,祖师成就金丹也应该需要群仙台同意,这都和名额限制对得上。
说不定,祖师是把名额让了出去,以换取群仙台其他大修士的支持。
故而,旦日师叔才说没有名额。’
她意识到,王玉楼可能猜对了,但她还是抱着一丝渴望——万一祖师和旦日师叔没那么坏呢?
王玉楼坚定地摇头,道。
‘老祖,曾经,玉楼向族长提出过王氏主导建立宗门的建议。
族长分析不是有了人,就天然的会获得更多的资源。
问题不在名额,而在资源!
祖师手下的势力是有限的,资源是有限的,
我们王家是莽象一脉牛马,千年来为他们做牛做马。
但如果我们王家出了紫府,就要和他们平起平坐,他们无法接受。
这种不接受,不是感情上的不接受,祖师甚至愿意收周缚蛟为徒,感情上我们王氏没有不如周缚蛟可靠的道理。
这种不接受,在于利益上的不能接受,多一位紫府,莽象祖师和悬篆、旦日两位真人吃的就要少了!
仙盟内,利益已经被划分好了,多出一位紫府,不意味着能多出一派供养的势力。
由此而推,妙峰山前前任掌门李海平,成的紫府,可能也为古法紫府。’
妙峰山和谷神宗打的嗷嗷叫,就那**,明显不像能再给李海平一份紫府修行资粮的样子。
‘玉楼,你这些都是猜测,不一定是对的,仙盟总要给下面些机会吧。’
王景怡不愿意相信,玉楼的分析听起来没问题,但她还是不愿意相信,大修士居然完全没有让门徒成为同样的大修士的意思。
‘老祖,我看不清,看不清全貌。
但我看到的,就是仙盟圈地为笼。
用规则和制度,圈养着我们这些底层修士、底层家族,为大修士的利益而奋斗。’
王玉楼想到了清溪坊,想到了福源居。
他想到了自己为散修们准备的笼屋,一枚灵石就能住好多天的笼屋。
那时候,他刚刚踏上修行路。
如今,他走到了更高处,虽然仍有很多看不清的。
但他已经看破了黑夜的样子。
不止滴水洞天是某种牢笼,在梧南阴沉的天空下,仙盟的统治也是牢笼。
王玉楼看到,原来,自己生来便在笼中,和滴水洞中的人没什么差异。
就像一只笼中鸟,一只被旦日,不,旦日是莽象的门徒。
所以,应该说是,一只被莽象喂养和看到的笼中鸟。
所以,我该飞向何方?
我飞的出去吗?
王玉楼没有答案。
就像,王景怡也无法给自己答案一样。
“王玉楼,这个天地从来都是牢笼。
以前天地流行古法的时候,古法成就的大修,把下面的人视作奴仆。
现在,仙盟的大修士也将我们视作奴仆。
你不要恨。
恨,没有用。”
王景怡不传音了,她心中有种不甘的怒,所以她不想躲起来传音了。
但尽管景怡老祖已经难以自持,她依然在劝慰玉楼。
“老祖,玉楼不敢恨。
以前,玉楼或许有过这种天真的想法,但现在,玉楼想的只是挣脱。
走下去,走到让所有人都无法再视玉楼为代价的地步。
仅此而已,哪怕.不择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