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夜幕完全笼罩四九城,李友德和大鹏才借着夜色的掩护,各拎着一个鼓囊囊的粗布包袱往黑市走。
这两个包袱是周益民提供的十斤猪肉和五斤牛肉。
李友德和大鹏两人走得飞快,熟练专挑没路灯的小巷子钻,时不时回头张望,生怕被巡逻的人或过路的村民撞见。
两人还害怕,有一段时间没有去黑市,会有点生疏,没有想到,跟之前没有什么区别。
李友德他们并没有聊天,害怕被别人听到声音熟悉,到时候凭借着声音把他们两个给找到,那就是说冤都没有地方。
两人很快就来到距离四合院最近的一个黑市,说是黑市,只不过是一个十分空旷的地方。
四处没有墙,方便被查时逃走。
不过这种黑市,会有专门的人组织,所以会有人专门的人看风,如果看见警察来的话,就会大声呼喊,以此来通知到黑市中的人。
到时候所有人就会四处逃窜,运气好的话,无事发生,运气不好,就会被抓住,如果不是贩卖的话,只是过来买,一般都没有多大事。
很快来到有人把守的地方。
两人熟门熟路来到这里。
其中一个人见李友德和大鹏拎着两个大包袱过来,只低声问了句“买还是卖?”
大鹏特意把嗓音压低,变得沙哑起来:“卖。”
“两毛钱!”
大鹏把前提准备好的两毛钱递了过去。
看守,还是提醒道:“不看脸、不打听、不多问”
是铁规矩,谁都不认识谁,只认东西和钱。
李友德和大鹏两人,都不知道来黑市多少次,明白这个规矩,对大家都好。
两人踏进黑市中,一股混杂着霉味、尘土味和零星货物气息的冷风扑面而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有来,一时间没有习惯。
这里没有灯,只有每人手里的手电筒的光柱在黑暗中晃来晃去,偶尔有人用压低的声音讨价还价。
却都隔着两步远的距离,没人凑得太近,生怕被别人认出来。
摊主们要么背对着门口,要么用帽子压着眉梢,连下巴都埋进衣领里。
买东西的人也都低着头,双手插在袖筒里,彼此连眼神都很少交汇。
在这里,“陌生”是最好的保护,“沉默”是最安全的选择。
李友德和大鹏找了个靠墙的角落站定,把两个包袱并排放在地上,刚蹲下身,就有一道手电筒的光柱扫了过来,一个沙哑的声音问:“卖啥的?”
说话的人裹着件打补丁的旧棉袄,围巾绕了两圈,只露出一双眼睛,看不清模样。
大鹏没直接回答,只伸手掀开其中一个包袱的一角,借着对方手电筒的光,露出里面堆叠的暗红色猪肉。
一块块肥瘦相间的肉摞在一块,纹理在光线下看得清清楚楚,油润的光泽顺着肉的边缘微微泛着。
他又掀开另一个包袱,更深色的牛肉块码得整整齐齐,还带着点新鲜的筋膜,一看就没放多久。
那道光柱猛地顿住,紧接着传来一声低低的抽气声,沙哑的声音都变了调:“这么多……肉?”
话音刚落,周围原本分散的几道光柱“唰”地一下都聚了过来,一个个陌生的身影从黑暗里走出来。
有的双手紧紧攥着口袋,有的下意识往前凑了半步又赶紧停下,没人说话,但眼睛里的渴望像要冒出来似的,死死盯着两个包袱里的肉。
要知道,这年代肉票比金子金贵,供销社里偶尔有肉,也得天不亮就排队抢,还常常抢不到。
黑市上虽然不少见,但是肉的量还是太少,基本上都得靠抢,更别说这么两大包袱的肉,起码有十来斤的肉。
这比黑市一个月的量还要多,在场的人,看着这些肉,眼睛都直了。
不过碍于黑市的规矩,不敢轻举妄动。
组织黑市的人,也会确保在黑市范围的安全,所以有什么事情,都要出了黑市才能处理。
“这肉卖不?”一个穿蓝布衫的人先开了口,声音压得极低。
“卖。”大鹏也压低声音,却足够让周围的人听见,他伸手把两个包袱都完全打开。
“猪肉一块八毛一斤,牛肉两块一斤,要多少自己说。”
这话一出,黑暗中静了足足三秒,随即有人慌慌张张地从口袋里掏钱,声音依旧陌生:“我要两斤猪肉!给我留两斤!”
生怕说迟一点,就会被别人捷足先登,肉一点都不给他们留。
李友德连忙接过钱,用手电筒凑到跟前照了照,确认没**,才拿起带来的小秤,快速称了肉,用旧报纸包了厚厚的两层递过去,全程没跟对方有任何多余的交流,连手都没碰到一起。
接着,更多人围了上来,钱递得飞快:“我要三斤猪肉!”
“我要一斤牛肉!能给切小块点不?”
“我要两斤牛肉!钱够!”
在场的人,就好像是“疯”了一样,都在哄抢,如果不是还有一点理智,没有做出抢这个举动出来。
不然肯定会给自己带来很多麻烦,能组织这种规模的黑市,没有一点实力,怎么可能呢?
大鹏一边接钱一边记账,李友德称重的手都快忙不过来了,额头上渗出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流,却不敢抬手擦。
在这满是陌生人的黑市里,多一分多余的动静都可能惹麻烦,万一引来巡逻的人,不仅肉卖不成,还得被抓。
没一会儿,两个包袱里的肉就少了大半,围过来的人却越来越多,还有人走过来,嘴里低声问着:“是不是有肉卖。”
很明显这点肉,根本就不够在场的人分,没有办法的李友德说道:“不好意思,肉已经全部卖完,下次想买的话,趁早。”
大鹏听见后,附在李友德的耳朵上:“友德,这里不是还有一半的肉吗?”
李友德小声解释:“益民,不是叫我们帮忙吗?总不能空手吧?”
大鹏听到这里,才反应过来,就算没有找到合适的东西,反正肉又不缺买家,就算留下一半,只要出手,不到十分钟就卖完。
在场的人听见后,暗暗骂了几句之后。
有的人就只能怪自己没有早点过来,要是早点过来,买到肉的就是自己了。
不一会,买到肉的人,从李友德手里接过肉,便直接离开黑市,害怕被别人抢,所以就头也不回的离开。
有一部分的人看见那些人,手里拿着肉,悄悄跟了上去,他们没有胆子在黑市范围动手,不过出了黑市就难说了。
剩下的肉被李友德仔细裹好,重新塞进包袱里,牢牢系在腰间。
在场的人,看见这一幕,虽然觉得奇怪,明明还剩下不少肉,为什么不卖。
但是李友德他们不肯卖,他们也不能强迫李友德他们卖。
只能暗暗骂了几句后离开。
“逛逛!说不定能找着益民要的东西!”大鹏立刻点头,把装钱的布袋往怀里塞了塞,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李友德点了点头,把别在腰间的肉,紧了紧便跟上大鹏,两人在黑市中逛了起来。
经过一番的兜兜转转,终于没人留意李友德和大鹏两人。
大家都还要买东西,虽然大鹏和李友德两人身上还有肉,但是总不能把注意力放在他们两个身上。
黑市中,还有别的人卖肉,虽然数量没有那么多。
李友德和大鹏两人,往更里面走去,越往里走,摊位越少,摆放的位置,更零散,卖的东西也更杂。
有的摊前摆着旧书字画,有的堆着铜器铁器,还有的用黑布盖着东西,只等识货的人来问。
李友德和大鹏放慢脚步,眼睛像探照灯似的扫过每个摊位,手里的手电筒光压得很低,只敢在物件上轻轻扫过,不敢惊动摊主。
在黑市逛摊,“多看少问”是规矩,贸然搭话容易引起警惕。
走了没多远,两人的目光同时停在一个靠里的摊位上。
摊主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绸缎马褂,袖口磨出了毛边,手里端着个缺了口的瓷杯,坐在小马扎上,背靠着墙,闭着眼睛像是在打盹。
摊位上没摆多少东西,就铺了块深蓝色的旧绒布,上面放着三四样物件:一个半尺高的瓷瓶,瓶身上画着淡淡的青花,瓶口沾着点细小的土渍。
一只碧绿的玉镯,放在绒布中央,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没有明显的裂纹。
还有一枚黄铜扳指,上面刻着模糊的云纹,旁边还零散放着两个铜铃,铃身有些氧化发黑。
“这老爷子看着像个遗老。”李友德凑到大鹏耳边,用气音说。
大鹏点了点头,看这个派头说不是遗老都不相信。
两人之前听周益民提过,黑市上的遗老手里常藏着宝贝,这些人大多曾是大户人家,手里有不少古董字画,过惯了富足的生活,肯定不会满足于粗茶淡饭,所以黑市中,有少遗老遗少会将好东西拿过来贩卖。
两人对视一眼,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在摊位前站定。
他们没说话,只是蹲下身,用手电筒的光轻轻照着绒布上的物件,瓷瓶的底款模糊能看出“大清乾隆年制”的字样,青花颜色浓淡相宜,不像是新仿的。
玉镯掂在手里沉甸甸的,贴着皮肤凉丝丝的,扳指的铜色温润,刻纹虽然磨得浅了,却透着老物件的厚重感。
“两位,看点啥?”闭着眼睛的老人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却有力,眼睛依旧没睁开。
李友德和大鹏被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吓了一跳。
缓过来的两人,李友德先开口,声音压得平稳:“大爷,我们就是随便看看,您这瓷瓶、玉镯,都是老物件吧?要是想出手,您开个价,合适我们就收了。”
老人家睁开双眼,摇了摇头:“我不要钱。”
这话让李友德和大鹏都愣住了。
黑市交易向来认钱,怎么还有不要钱的?
大鹏忍不住追问:“大爷,既然你不要钱,要不然我们用肉跟你换?”
老人家还是摇了摇头:“肉也不要!”
李友德和大鹏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连平时百试百灵的肉都没有用,两人一时间,都抓摸不透大爷,到底要什么东西。
大鹏忍不住直接问道:“大爷,既然连肉都不要?那你想要什么?总不能说,等待一个有缘人,免费送吧!”
老人家不急不慢开口:“想什么,当然不会白送,我只要粮食?”
两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要粮食,顿时有点为难,这次出来只带了肉,并没有带粮食。
不过还是要搞清楚,到底要多少粮食先,总不能连价格都不知道,就跑回去跟周益民说吧!
李友德连忙问:“大爷,把这些全包,要多少粮食?”
老人的目光落在瓷瓶上,慢悠悠地说:“瓷瓶要二十斤白面,玉镯要三十斤,扳指十斤,铜铃五斤一个。”
李友德和大鹏心里快速盘算,全部加起来,也不过七八十斤白面而已。
“大爷,如果白面不够,能用棒子面来凑吗?”李友德害怕周益民的白面数量不够。
老人思考了一下:“棒子面也行,不过一斤白面换四斤棒子面。”
大鹏顿时就急:“大爷,你这样就不厚道,一斤白面不是换三斤棒子面吗?”
老人开口:“你可以用白面来买,我有没有叫你用棒子面来买?”
两人没有想到大爷会这样说,不过看样子,这些东西,应该能被周益民看上。
大鹏和李友德相互看了一眼,然后对老人说:“大爷,我们没有带这么多粮食出来,要不然这样,明天同一时间我们把粮食带过来。”
老人家陷入了思考当中,没过多久便开口:“好,不过我只等一天,超过了时间,到时候卖出去,不要后悔。”
说完,就用包袱将东西打包好,直接离开。
没有跟两人多说一句话,他们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卖家,谁让他手里有周益民想要的东西,只能忍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