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听到这话后。
原本已经认命的百官眉头立即紧皱了起来,纷纷挣脱了番子的束缚,愤怒的指着陈洪,厉声斥责道:“阉贼,你竟敢诓我等?!”
“手上无天子诏令,也敢把我等关入诏狱?”
“若今天没看到驾帖,我等跟你没完!”
“没错!”
“我们现在就要见陛下!”
“你最好给我们速速让开!”
“不然,休怪我们不客气!”
刹那间。
百官们原本沉寂的情绪,再度激昂起来。
他们重新汇聚成一股洪流。
向西苑内涌去。
看现场形势再次失控。
陈洪此时连思考的余地都没有。
只得声嘶力竭地对着一众番子,怒吼道:“都搁这愣着干嘛!有人擅闯西苑,不,有人强闯西苑,想要行刺主子爷!”
“造反之心昭然!”
“快把他们全抓起来!”
可当他说出一句。
一众翰林和士大夫们便当即反驳道
“陈洪**,你别颠倒是非!”
“你假传圣旨,阻挠我等面见圣上,居心叵测!”
“要造反的是你才对!”
“.....”
基本上。
陈洪每吼一声,翰林和士大夫们便有十句反驳等着他。
一时间陈洪也有点慌了。
自己一个阉人,对方可都是饱读圣贤之书的读书人。
若继续这样辩论下去。
恐怕连东厂的番子都会倒戈与他,将他绑了交给清流派。
想到这里。
陈洪双眼便越发泛红。
“好!”
“你们既然不让咱家活,咱家就跟你们拼了!”
说着。
他不再犹豫,抓起一把刀,立刻冲入了人群之中。
下一瞬。
寒光亮起。
随即。
一道人影倒在了血泊中。
血腥味迅速在西苑外弥漫开来。
“这....”
“都还愣着干嘛?”
“快把这些刺客给我抓起来!”
原本手足无措的东厂番子,也彻底醒悟。
重新听从陈洪的命令。
“杀,杀人啦!”
“**杀人啦!”
“我们跟他拼了!”
“....”
而在另一边,被鲜血激发的百官,在东厂番子的推搡下,自认站在正义一方。
很快就与番子们混战起来。
双方的秩序在一瞬间化为乌有。
场面变得一片混乱。
然而。
参与混战的人似乎都忘记了,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
一边是训练有素的东厂番子。
一边则是手无寸铁的书生。
书生们怎么可能是番子们的对手?
不消片刻,
西苑外的言官们便纷纷倒下。
只剩下少数几人。
他们的衣服已被鲜血浸透。
司礼监太监黄锦在远处闻讯赶来后,目睹此景心中一阵震惊,当即怒视着陈洪,大声斥责道:“陈洪,你疯了吗?!”
“你知道你杀的都是什么人!?”
陈洪已被情绪冲昏头脑。
正欲反驳。
却被黄锦上前狠狠地扇了两个耳光。
这一刻。
陈洪才终于意识到。
自己犯错了!
黄锦指向那些东厂番子,怒吼道:“你们都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把受伤的大人们送往太医院医治!”
东厂番子们面面相觑。
面前尚存一息的,已所剩无几。
还有必要送去太医院?
角楼之上。
远眺着这一切的朱厚熜,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意,然后看向了一旁的吕芳低声道:“吕芳。”
“奴婢在!”
吕芳本以为朱厚熜要准备返回宫中。
然而,朱厚熜却轻声对他说道:“你去金陵,为太祖守灵吧!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
“一个时辰后,朕便回宫。”
吕芳听到这话,一时愣在了原地。
“主子爷......”
朱厚熜突然长叹一声,“去吧,去吧!”
“你这些年做得够多的了!”
吕芳主政司礼监以来,性情温和,处事圆滑,深得他心。
在徐阶那里也颇受好评。
在以前,朱厚熜为了自己名声用他作刀。
这是没问题的。
但现在。
吕芳这种处世方式。
已经不适合接下来的朝堂了。
看在他侍候了他大半辈子。
一向也忠心耿耿。
朱厚熜动了侧忍之心,给他一个机会。
吕芳饱含热泪,重重地跪在朱厚熜面前。
当即叩谢道:“奴婢谢主隆恩,望主子保重圣体......!“
说完。
他便起身离开了西苑。
西苑外。
经过一场厮杀后。
死伤的翰林和御史们,多达六十人。
一时间。
引得朝野上下一片哗然。
徐阶费尽心思压制的议论,终于全面爆发,
并迅速蔓延至京城之外。
各地巡查的御史,连同许多已退休的老臣,纷纷上书朝廷。
金陵六部呼吁速斩陈洪,
京师六科要求开海。
国子监的监生们在孔子像前宣誓,即使皇帝不查此案,也要将其记入史册,传之后世。
....
西苑内。
陈洪既未被问罪,也未获赦免,他诚惶诚恐地跪在朱厚熜面前,低声道:“主子,各地的奏章都已经送到了。”
闭目养神的朱厚熜连眼皮都未抬。
“朕知道了!”
此时的徐阶、张居正几乎日夜都在揣摩朱厚熜的心思。
可无人知晓他究竟意欲何为。
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正在等待一件称手的利器。
一件能为大明扫清一切妖邪的利剑!
....
在遥远的余杭。
海瑞看着手中的邸报,脸上露出了震惊之色。
邸报上简短的几行。
他就看出了朝堂上如今的紧张局势。
他也知道了。
这一切的起因。
正是他与王本固联名上书提出的开放海禁之议。
“短短时间!”
“已有六十人因这场争议而死!”
海瑞凝视着邸报上的数字,心中一阵寒意。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曾经的天真。
他曾以为天下的读书人都像他一样,只关心民生,只知道忠于君主。
朝堂上的清流派如徐阶等人。
更是他曾敬仰的大明希望。
可看完这些邸报后。
他以往的看法却被彻底的颠覆了。
天子并非言出法随。
朝中的高官们也并非全心为公。
想到这些。
海瑞脸上愤怒之色便越发浓重,他看着王本固,怒吼道:“王大人!为什么会这样?”
“开海不是能造福朝廷,惠及百姓!”
“这些人为何要蛮横的反对?
王本固听着海瑞这怒吼声,却是沉默了。
海瑞看着他写什么什么。
便走近看了看。
发现王本固已草拟好了一份辞呈。
海瑞不解的问道:“王大人,这是何意?
王本固紧咬牙关,低声说:“海大人!这次我们真的错了!”
“我们不应该上奏开海的!”
海瑞能看穿的事情。
王本固自然也心如明镜。
但当他想到。
这件事背后一直有人在操纵着一切时。
他是真的怕了!
当初斩杀王直时,他毫无畏惧。
因为他知道。
自己背后有天下的读书人。
有整个朝堂的士大夫支持!
有了这些人的支持。
即便是面对天子,他也毫无所惧。
然而此刻。
当他站在这些士大夫对立面时。
他却怕了。
前所未有的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