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你所画所言,安登城的城墙比咸阳城都要结实。”
盯着黄品在地上画的简易城图看了半晌,李信咋舌了一句,满是遗憾的继续道:“这城若是真能筑起来,必定极为雄伟。
可你该知道,北假地这段的城墙以及九原通往咸阳的驰道都需要大量的人手。
根本抽不出那么多工夫和人手按你的心思去筑城。”
白婴听了黄品的讲述可谓心潮澎湃。
不说砖石包土的城墙满大秦也没有一座。
单是城外相连的瓮城,就足以让来犯之敌大为头疼。
上有箭楼,城门有门闸与雉堞。
只要把敌人放进来落下门闸,一个都别想跑回去。
再加上城外的壕沟与羊马墙,即便是立于平地无天险可借,也极为安全。
只要城中米粮够吃,箭矢囤积的够多,就算来上十万的胡人也不惧怕。
这样的城,谁住在里面不安心。
听到李信要否定的意思,白婴立刻接口道:“敢问陇西侯,城筑得小些也不行吗?”
安登城今后就是郿县老秦人家眷驻扎的地方,对于白婴的发问李信能够理解,不过却还是摇摇头,“不是我要阻拦,而是人手真的不够用。
这次迁徙过来的百姓不多,主要是沿河垦田与筑城。
燕赵之地边墙的连接,山南边墙的修筑,还有一千多里的驰道都担在屯军、更卒以及刑徒身上。
而其中又属新立的九原所担最为繁重。
工师勘察地势后,五万屯军也将抵达,到时就要立刻开筑边墙。
剩余的更卒与刑徒也不得闲,要将安登与九原县筑路连通。
真是抽不出太多的人手与工夫筑安登城。”
想到黄品不是不知道九原郡的担子有多重,可却还是提了这个筑城之法。
李信将目光挪到黄品身上,扬了扬下巴道:“别把人兴致勾上来就不吭声了。
如此筑城是你提的,你可有解决人手不足的办法。”
“您太高看我了,有句话叫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这边哪一样活计都非常繁重,眼下分的这点人还都嫌不够,我能有什么办法。”
看到李信的目光变得不善,黄品呲牙笑了笑,“不过若是您能抗住上边的施压,也不是没有办法。”
李信冷哼一声,“未说是何法子,倒是先把责任推到我这。
若是你琢磨的不可用,看我怎么收拾你。”
“有法子总比没法子好,您这样可有些不讲理了。”
对李信皮了一句,黄品脸色一正道:“活计要分个轻重缓急。
其中九原通往咸阳的驰道最为繁重,也最是耗时。
连接边墙的修筑在繁重上排在第二。
九原间的道路连通排在第三。
沿河三十四县的筑城,可以说排在最末。
我认为眼下该排除掉最繁重的与最末位的。
先修筑需要连接起来的边墙,以及对河岸沃土的开垦。”
听了黄品的提议,李信额头上的青筋开始跳动起来,语气不善道:“你琢磨的就是这样的法子?
不筑城黔首居于哪里,且黔首还在路上,又如何垦田?
还有修筑驰道的命令以下,你一点不去动等同于抗命。
你这不是让我抗着施压,而是要把我的人头往剑下塞。”
黄品对李信再次咧嘴笑了笑,“您别着急,听我把话说完。
驰道的一端就在陛下眼皮子底下,哪能一点不动。
黔首既然已经在路上,可以让黔首先做些挖土烧土的活计。
垦田的活计不能等到黔首来了再做,那样今年将种不上半粒米粮。
由咱们这边的刑徒与胡人俘虏去垦田,去种米粮。
而咱们从胡人那虏获了那么多牛马,垦田挖渠对我们而言并不是难事。
活干的糙些,前后有一月左右就足够用。
再加上不管垦田也好,修筑边墙也好,都是在北假这一堆儿一块儿。
耕田完毕后走不多远就可以直接筑边墙。
如果再算上就低停下修驰道的黔首,一来一回间两边至少同时少走一千多里的路途。”
说到这,黄品对李信挑了挑眉,笑嘻嘻道:“这样一来不但省了功夫也省了米粮。
待快入秋的时候将黔首调回。
那个时候驰道铺设的生土多少能铺了些,也不算是抗命。
而秋收与筑县城的活计又能交给赶过来的黔首。”
顿了顿,黄品脸色变得凝重,沉声道:“本就背井离乡,又干得都是些重活。
在吃食上最好不要亏了那些黔首,甚至有可能的话,今年省出的米粮也能给发下去。”
随着黄品话音的落下,周围发出了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
九原郡的治所九原县在北假地的东部,距离咸阳有接近两千里的路程。
三万户的边民与九原近十万的人手,只要少来回折腾千里。
虽然过后还是要折腾一回,可九原这边已经垦田出来。
对于眼下而言,不但省出来的米粮就将不计其数,对于负责运粮的黔首而言也轻松了不少。
来年更是至少能有一小半的米粮能够自给自足。
顷刻间能衡量的如此清清楚楚,这心力简直堪称恐怖。
所有人心里都生出同一个心思,黄品有些不似人了。
被李信抓壮丁,给征辟到九原郡守幕府的黄品与白玉婚事真正的媒人涉无疾,捏着胡须嘬了一阵牙花子,率先对李信开口道:“都尉所谋之法,我看可行。
郡守该尽快传信于咸阳,并且派人过去统辖迁来的黔首。”
回过神的白婴脸色十分复杂的看了看黄品,对李信接口道:“郿县过来的屯户数目不少。
郡守可下令与黔首留下一同筑路,屯户不会有半分怨言。”
李信目光落在黄品身上良久,十分感慨的长叹一声道:“你这九尺的身躯,满身长得都是心思。
两边几月间的停驻,真是方方面面都得利。”
瞥了一眼西横,李信摸着短须继续道:“难怪冶铁那边不停的制犁,你这是早就有了谋划。
不过这是对今年而言颇为有利,来年的驰道该如何个修筑法。”
黄品耸耸肩道:“如何筑驰道不是早就研究过了。
咸阳那边铺生土,其实就是为了给陛下看得。
真正筑路要从咱们这头开始。
九原有乌薪,可抵近将生土碾碎烧成熟土。
加之又不缺牛马,压道的石碌碡冬日里就已经凿了几个出来。
自北而南的修筑,驰道压实的快,又不能借力运送筑路的重物。
按部就班的这么弄就可以,没别的比这个再快了。”
李信撇撇嘴,“少装糊涂,你该知道我问的是什么意思。”
黄品眼角**了几下,“将近两千里的路,而且还是宽二十丈的路。
就算是挖空一座山也不够填抹的,我上哪给您弄那么多的灰浆去。”
李信眉头一皱,“铺了灰浆可不长草,不起烟尘,你真没办法?”
黄品向上翻了一眼道:“有办法,只要您能调来百万的人手,您要啥我给您弄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