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光逝去,梁城东的晚霞也来得更早一些。我抬眼看着余晖里的梁城,此前倒还真的没有好好端详过,虽然有两次从东城往小筑的经历,也曾经跟梁亥杰为了楚国质子的去向打过一次赌。但这次,实打实地要从东面入城,还真是没有太大的把握。
越过那道城墙,往城内,不过百丈就会经过当年的六部尚书台和诸国使馆所在,再往西,就要经过老梁的国公府,那是少年时期我长期待着的地方。再往西,就是梁城内城了,如果沿着城前大道,那还有机会看一眼平安坊。
我在心中暗自盘算着入梁城的路线,结果却是满满的回忆……甚至包括当年为甩脱跟梢而途经的骡马市,勾栏园子,都一一浮现在脑海之中。
暮色降临,东城方向的攻击也就陆续开始了。本次梁城之围,与之前梁军,乃至整个东洲诸国围城之战的最大区别就是,总是在夜间。让攻防两头的都极度不适应,平常都是大白天,现在却成了晚上打,白天停。谁要是不适应,谁就必然先扛不住败下阵来。西山军能抢先占下外城,也得益于此,从来就不是正经主力,都是靠坑蒙拐骗,剑走偏锋获取主动,倒是不曾想,在梁城意外收获了惊喜。却也逼得我,不得不换一个方向入城。
赵高、皇城结界,两座大山哪,但……终究是要趟一趟了。我抬眼看着天光,已经接近亥时,我与凌玉刚约定的时间,其实是寅时,也就是两个时辰之后的事,只是凌玉刚给我的警告尤言在耳,“贺帅走出辕门的那一刻,今夜您要从东门进入梁城的消息就会送到赵高面前。“
我不知道这个是凌玉刚给我的警告,还是给我的提示,只是战场的走向,必须出人意料,不能被人牵着鼻子走。我站起身来,看着被火光照得如白昼一般的梁城城墙,下定决心,此刻,破城!
果然,在我的身形即将飞越梁城城墙时,一处不起眼的战场一隅,腾空起了蓝色的焰火,想必就是一直盯着我动向的未知势力在跟梁城内在传递消息。只是另一边,也随即绽放开一朵金色的烟花,那代表着……中军大帐已经知晓我开始破城了。
我飞越在半空的这一瞬,突然想笑,蓝色、金色一起绽放,那梁城内会不会乱成一团?毕竟我只是真神境,梁城会有多少重视?如果他们忽略,那我就得给他们带来惊喜了。“
攻防两端,都在竭尽全力,从梁城内,金吾卫发射的城防大炮,曳光划破了天际。而东军似乎也得到了部分龙火驽,加上攻城车发射的破城弹,两边都杀红了眼。为了避免被这些低空来回的武器伤到,我也不得已把自己的入城高度定在了200丈。当然是消耗了很大的精力,而且此刻,我的突入,对于梁城内的高手,那简直就是打着灯笼。很快,就被人盯上了……只是,他们似乎都只是看着我飞越城头,却没有展开实质性的攻击。
我不敢心存侥幸,一旦飞越了城头,我就急速地降低了高度,一边仓促地躲避双方的炮火,一边开始寻找适合的着陆地。
半空中,我能看到,灯火通明的就是沿着城墙一带,梁城之内则是严格的灯火管制,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一般,等着我。
多道追踪我的神念,都因为我高度的急速降低而失去了目标,只在我的上方盲目地扫视。但有几处神念,自始至终都牢牢地锁定着我,我知道,躲是躲不过去的,只能直面!
终于,落地了,此刻正好在骡马市大街口,往来的兵卒喧嚣不断,又有两道神念被骡马市的人群冲散了,我还能感受到的,死死盯住我不放的三道神念,一道来自梁内城,一道来自北门,还有一道……来自梁大将军府邸。我的心略微有些不安起来,梁府内,也藏他们的人?那二娘、三娘、四娘她们,还有大**小囡囡……该死,我还不知道那个小丫头的大名呢。
不管了,关关难过关关过,就从梁府开始吧。我低头一沉吟,就把身形化为了一道虚影,游走在梁城的大街小巷当中,果然,动起来,还能死死盯住我的就只有梁城内城的那道神念了,不知道它们彼此间有没有可通联的方法,如果没有,那梁城内城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我飞速地朝梁府方向疾驰而去了。
远远地就看到了梁大将军府的门帘了,随着距离的迫近,梁府内的神念开始重新锁定我,并作出了反应……
“找死,再敢靠近,便让梁家人的血为你铺路!”,一个阴蛰的声音开始对我发出警告。
巫峡凌冽的风,似乎又再次袭来,那个红髯汉子,就是击杀了贡嘎的男人,此刻居然出现在了梁城,出现在了老梁的府邸之内。
“巫峡余孽……你找死?”,我停下了脚步,只是冷冷地回复了一句。
“你……等等,你参与了巫峡之战,你是那个随圣女飞升的男人?”
“既是故人,我不想追究你们为何在梁城,现在离开,咱也就不用撕破脸了。”
“你究竟对圣女做了什么?为何她……不管不顾就回了神界?
“你那日,逼死了贡嘎山灵,便在第二界留下了累累血债。按照三界的成规,即便是上界,在下界伤人,也要有理由吧?还敢留在第二界继续为祸,不怕神界的神罚么?“
“你……到底是何人?“
“我是何人不重要,但我能上达仙界长老会,你自个思量吧。“,我也是豁出去了,虽然跟人皇还从未见过,但也不妨碍我扯个虎皮当大旗。
“我们也是受人之托,只是想跟这位兄弟比一比谁的牌大,兄弟牌大,我们就撤。“
**,这红髯汉子还真是实在,这明明白白的要跟我比牌了啊,那我怎么可能上当。
“哈,这位大人,你们在第二界杀人,现在还要跟我比谁后台大?你不觉得可笑么?只需我把你们在第二界的所作所为呈报上去,又有圣女作证,只怕你背景再大,也要遭受雷罚吧?”
“圣女怎么可能为你作证,她本就是……你莫要套老子的话。”
“刘小秋本就是什么?”
“你居然知道圣女的名讳?”
“我知道的可不止这点,还要我继续说下去么?你们私自买通三界山,降临第二界,却又把天才地宝遗留在第二界,心存不甘,还想抢回去。没想到人间,有可以抵抗你们的力量了,你们贿赂三界山的石头,此刻已经被宓巫族祭炼成了参商剑。”
我停了一停,反手从身后,抽出了那把商剑。“神器,此刻就在我手中,你可敢来夺取?”
………………
对面,居然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可我心急啊,金色烟花代表着,北城、西城的全面攻击旋即展开,如果不能**梁城内城,就意味着攻城大军需要付出巨大的牺牲,而东军方向,甚至还可能生变。
我不想等了,穿过了骡马市,沿着纵贯东西的长安大街,我就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路过了梁赞府,那个红髯汉子也没有阻拦,昔日巫峡之战的那些真神高手也都没有出手,就眼睁睁地看着我,走过了那条路,一步一步地逼**安坊。
此刻,牢牢锁定我的神念就只剩梁城内城了,北门的干扰,已经在梁赞大军的攻击下,被死死地焊在北方,无暇东顾了。
平安坊,没想到,再次相遇居然是在这般际遇之下,远远地看着城西方向,西山军的攻击也如火如荼,我甚至能看到城内金吾卫的城防大炮在抵近对着城墙开始直瞄开炮了。我暂时顾不上去摧毁这些城防炮,因为此刻,内城的神念已经从锁定,过渡到随时可能展开攻击的阶段了。
当年第一次站在平安坊门口时,我还戏谑,这皇城,自平安坊,可以一箭射穿。如今才知道,当年的我是如何的可笑。虽然皇城南北不过500丈的距离,但,别说一支箭驽,此刻就是一只苍蝇都不可能飞过皇城结界。帝国的首都,其底蕴又怎是我这般的凡人可以轻易揣摩的。我不禁叹了一口气,难不成,真要百万勇士的血,才能破开这个结界?
以个人之勇,哪怕是神圣境,要斩开结界都断无可能。所以,我此刻能做的,就是向北,向北,向北攻击,替老梁的攻城部队,剪除城内的一切防御工事。
我如同疯了一般,冲入了城防军阵,金吾卫的十几门城防炮,被我一一掀翻,城门卫的强驽,也被我瞬间斩杀了近百……以高境界对低境界的杀戮,通常是发生在绝境,防守方已经没有退路,就如同箭神霍光一般,早就不计个人生死了。此刻的我,也陷入了当年霍光的癫狂状态,他当年无情射杀我的弟兄,我今日无情斩杀我的同袍,终究啊,还是迎来了天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