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人,事情就大了。
吴员外赶紧让人报官,官府见是吴员外报官,也不怠慢,当时就派了衙役、仵作去老护院家查验。
结果仵作查验了尸体,却说这人死了最起码有一个月了。
可距离老护院从吴员外家离开,到发现他的尸体,也就只有五六天而已。
仵作一开始不信,说他绝对不会看错。
一般尸体一开始是尸僵,逐渐发黑。
到了五六天开始膨胀起来,变成俗称的“巨人观”。
等到二十天左右,逐渐皮肉坍塌。
以老护院尸体的这状态,皮肉都朽烂了,最起码也得是一个月以上的状态。
可当时见过老护院的人不计其数,都拍着胸脯说前几天刚见过他,那时还活蹦乱跳的呢。
那仵作越听,脸上的表情就越难看,连忙拉着吴员外家一个管家走到一旁,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事儿,可能是有脏东西,官府管不了。”
“你赶紧回去,让你家吴员外找找僧啊道的,做做法事,说不定管用。”
那管家回报吴员外,吴员外也害怕了,就请了当地有名的大师,在家里开坛做法。
谁知道,不请人还好,大师一来做法,事情更是急转直下。
那大师做了法事,当时信誓旦旦的跟吴员外保证,脏东西已经被驱散了。
结果那大师到家就开始吐血,然后一病不起,不出三天就一命呜呼。
吴员外没办法,又派人去报官,结果衙役们见了他们家的人都避之不及。一问才知道,那仵作回了家,也是莫名吐血,没出几天就死了。
消息传开,吴家上下人心惶惶,不少雇来的下人们都纷纷出逃。
好好的一个家,一时间兵荒马乱。
说着说着,时间就到了现在,续上了一开始李淼听到的话题。
“我家小舅子胆子大,吴员外家这几天缺人,给钱给的痛快,他就去了。”
“结果可不就真撞见了鬼!”
那人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凑过来。
“就前天晚上,他在院子里边走,就觉得风越吹越冷,冷的他都受不了。”
“他想着反正没人看见,索性回房睡觉去。”
“结果就在往回走的路上,见到了那鬼。”
“女鬼,披头散发,一身白衣服,满脸是血。”
“眼眶下边两个黑洞洞的窟窿,那血就从那窟窿里流出来,滴在地上。”
“啪嗒、啪嗒、啪嗒……”
那人说的起劲,竟然还自己加了口技,模拟血滴到地上的声音。
李淼被逗笑了,也是捧场道:“后来呢?”
“后来?后来他就晕了呗。”那人伸手要从酒壶里倒酒,结果就倒出来几滴,讨好的看向李淼。
“后边他养病的时候,做了个梦,也可吓人了。您看这酒……”
“哦,喝完啦。”李淼起身,対几人拱拱手:“那我也不叨扰了,诸位慢饮。”
那几人失望的看着李淼走开,把自己喝的劣酒倒进李淼拿来的酒壶里,用力涮了涮,几人分着喝了,继续闲聊。
李淼走回桌前,菜已经上齐了。
他没回来也没人动筷,小四和王海还在腻歪着,倒是梅青禾已经睁开了眼,正直勾勾的盯着一道糖醋鱼,一言不发。
李淼走到桌前,笑着说了一句:“吃啊,等什么呢?”
几人这才纷纷开吃。
吃着饭,王海就对李淼问道:“兄长,您这次是打算在这玩几天?”
“玩什么?”李淼看了王海一眼。
“刚才看您眼睛一亮,我就知道咱们走不了了。”王海笑道。
“反正这趟就是跟您出来见世面的,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说的好像跟着我吃亏了一样。”
李淼说道:“又短不了你的俸禄。”
王海点头称是。
一顿饭吃完,几人酒足饭饱。
李淼站起身,对三人说道:“你们在这等我,我去给咱们找点钱、找个住的地方去。”
说罢,迈着慢悠悠的步子,就出了门。
且说这平山卫,并非是一般府城、州城,而是一处卫所。
这大朔承袭往朝的府兵制度,在各地设立卫所,负责屯兵、募兵、练兵。兵士们需要吃食玩乐,逐渐的就在周边形成村镇,慢慢繁华起来。
与李淼前世的大明不同的是,因为江湖仇杀盛行,一般官府无力看管,而卫所因为有兵丁巡逻,治安要比一般州府都要好一些,周围百姓纷纷迁移,所以这里反而要比一般府城更繁华一些。
李淼正是要到这平山卫的主官,平山卫指挥使的门上,去打秋风。
他走到平山卫指挥使的府衙,对着门口守门的兵丁说道:“你们指挥使大人在吗?”
那兵丁懒洋洋的抬起头,上下扫了李淼一眼。
见李淼虽然一身便服、风尘仆仆,但面色红润,声音洪亮,不像是个简单人物,也不敢怠慢。
他上前一拱手:“阁下可有拜帖、名刺?我也好通传一声。”
李淼也不说话,掏出锦衣卫腰牌,在那兵丁面前晃了一下。
那兵丁立刻骇然变色,一拱到地:“大人!”
“您请先随我到客房一坐,我家大人正在府中处理公务,我即刻通传!”
李淼点点头,跟他走进府衙,自有下人奉上茶水。那兵丁急匆匆去传信去了。
不一会儿,就听见门外急促的脚步声,就见一人从门外快步走进来。
这人看着四十多岁,膀大腰圆,正是平山卫指挥使徐思远。
面相上看着倒是威武,只是此时面色慌乱,身上衣服松松垮垮,隐约还透出脂粉香气。
看来他这个“公务”的“公”,是公事的公,还是公母的公,还有待商榷。
徐思远快步走近,直接就对还坐着的李淼施了一礼:“不知上差到此,有失远迎啊!”
按照大朔的官位品级,平山卫其实是和锦衣卫平级的,这徐思远也是个三品大员,对李淼这个千户如此卑躬屈膝,是把态度放的够低了。
这倒也怨不得他,大朔传承至今,卫所制度早已朽烂,吃空饷、喝兵血已经成了心照不宣的事情,每代皇帝基本都要下手砍几个人头,杀鸡儆猴。
这个砍头的人,往往就是锦衣卫。
所以徐思远如此作态,也不稀奇。
李淼连忙起身:“大人,不必如此客气。”
“我此行是另有公务,今日到此,是想让您行个方便,并无他意。”
“啊?啊哈哈哈哈——”徐思远冷不丁听见李淼如此开门见山,先是一愣,然后如释重负的笑了起来。
“但无不允,但无不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