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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前
郭开像只无头苍蝇般在灵鹫山四处乱窜。随着属官的一声惊呼,远处是一处山洞。他们躲在一处隐蔽之地,望见洞口的周围摆了许多物品。
郭开没看过阿里巴巴与四十大盗的故事,他也不会往藏宝洞的方向去想象。
洞口的堆砌了许多漆盒,上面刻了玄鸟纹路,这是秦国王室所有。
他想到了属官所言,不免蹙紧了眉。
怎地会如此巧合?
前几日有人在他耳边念了秦国公主坠崖于此,转眼就被他给碰见了?这冰天雪地,那个公主若是真的坠崖,早也饿死冻死了,哪还能摆放整整齐齐的东西在这里,这明显是要诱他入局。
郭开眼睛一转就明白了,他来秦的消息可能早已走漏,过关口的时候那秦守的眼神就不对劲。他也早留了个心眼子。
怎么,这秦人还真当他郭开是个蠢货?这点简单的请君入瓮,他怎么会看不出来。
“主人,您看要不要带人去里面搜一遍?”
郭开摸了下鼻头道:“甚好。木戈,有消息即刻作手语禀报。”
本来隐瞒身份也并非是他所想,死在秦国多不划算!他想,身份暴露倒也是个大好事。
而且身份最好不是由他自己说出口,这是“被逼无奈”之举。
郭开赶紧让一个武艺高强的随从原路返回,从怀中掏出一个早准备好了的竹书筒。
他面上已挂上一种吁叹道:“你回去禀明赵王,‘臣开,愿达成武安君之愿,死且不辞,让我王勿要忧心。’”
赵迁是他一手扶持上来的王,没有他郭开把公子嘉驱逐出赵,就没有现在的赵王迁。赵迁绝不会轻易放弃拥立过自己的郭开,赵迁与他俱为一体,他肯定会派赵国高手来助。
而等他回去了,李牧那老东西迟早会为他的选择付出代价。
“郭相。”随从不知道这话深意,不明所以地多喊了他一声。
“快去,我郭开为赵而死,是为了全权武安君之念。”
郭开说得动容,连早将这一切收入眼底的章邯都有几分意外。
“此人看起来颇为忠心。”护卫中那个浓眉大眼的青年不由道,“张良先生的办法能奏效吗?”
“蒙毅大人所言不容有误,一切皆由张良成筹。吕泽,你们仔细保护公主就是,这与崖上不同,若郭开有异,立即扣住他。”
吕泽对于荷华公主马车车轮一事,对张良颇为不信任。但当下并非处理这件事的良机,眼下郭开成为古霞口最核心的要点。他也是个知晓轻重的人,又见嬴荷华本人对她那个老师也是格外尊崇信任,他人微言轻又不合时宜,便决定暂时不说话。
“诺。”
树丛间,收下书简的随从听赵相说得感怀,若不是一直跟着他,他们都要真以为他与武安君李牧的关系有多好。
郭开叫走随从后,凝目看着前方,继续带着人继续隐蔽。
如若木戈的信号是秦国公主不在里面。管他里面是什么情况,只消默不作声地作手势,将洞中的人全部用弓箭**。
过来半晌,还没有听到声音。
“主人?这是何意?”
“你说叛徒该不该死?”郭开阴恻恻地盯紧了洞口。
木戈不是自小跟在郭开身边,留他许久,就是等着这一刻。
木戈带了三人,谨慎地缘边前进,一股奇香钻入鼻尖,他看到了他在秦国要找的人,还有一个穿着绿袍服的年轻男子。
“我怎知你……?”木戈筹措着。
“你只需要继续扮演好你的角色。”
然后,洞外的郭开看到了一个让他略微有些疑惑的手语。
【此中有诈,速离】
有诈?
郭开有些摸不着头脑,接着他的身后出现一阵骚动。
树梢的雪啪嗒啪嗒地掉,雪地被踩踏得嚓嚓作响,果然有埋伏!
“主人!”木戈已然被五花大绑了起来,还不忘用赵国特有的信号提醒他快跑。
郭开抚膺,还好他早领悟到这秦国人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就算找后路也得要留个心眼子。
他赶紧往后溜,警告身后的护卫不得出声,要小心地,悄咪咪地从暗处绕走。
但下一秒,兵器的声音已将他包围。
秦戈剑器指着他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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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栀见到郭开的这个打扮,不免觉得有些搞笑。许栀知道郭开是个弄臣,是个见钱眼开之人,但她低估了他作为弄臣的本事,奸滑便是他能在赵国朝堂弄权的手段。
郭开装扮成了猎户,头上扎着棕黄的毡帕,毡帽上还插了根白鹭的羽毛,脚上履一双厚底皮质靴,腿上捆得也挺扎实。
在这么一个被团团围住的大场面中,木戈赶紧过去,小声道:主人,这就是那位嬴荷华公主。
郭开顿时碾过一阵无语,反手推了他一把,“老子知道!”
被推得急,属官一下子给撞到了旁边一块石头。
只见木戈头上被撞出了一个大包也要赶忙爬过来,护着郭开,“公主,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别伤我家主人啊!”
郭开见这木戈傻是傻,忠心还是够的,对他心里还挺满意。
郭开面对这刀剑相抵的场景,他明显占下风,见到这秦军装束乃是上层,越近上,他就越发不惧,呵呵一笑。
不一会儿,他的面前站了个咸阳的官员。
一身黑色窄袖袍服,但在腰间特意挂了咸阳的牌符。
结合之前属官所言,郭开很快猜到了他的身份。
“我为赵国使臣,乃是代表赵王。奉劝阁下还是不要刀剑相向。”
远处帷幔后边的身影缓缓站了起来,依稀能感觉到她裙装繁复。这种地方还修建了这些物件,不像是山洞,倒是像个暂居的别院。郭开用脚想也就能知道有这样多秦军维护的人会是谁了。
这操作,不像是坠崖,反而是故意来此的。
公主没有说话,继续由来自咸阳的官员开口。“此我秦国腹地。赵使现身于此不觉得突兀吗?”
“此言差矣。”郭开扬手,又作苦大仇深状拍了把自己的大腿,“此为去咸阳途中。在下年少时曾与贵国张仪有过交集,为私拜访山林智老,这才误入灵鹫山此地,在下不知公主在此游玩,并无他意啊!”
“此去咸阳,若得小李大人襄助令在下顺利到咸阳,令尊之于赵策并将水到渠成。”
他一句话就点破了李贤的身份,又含糊地说明了他知晓秦国有拉拢他的事情。并且才出了李斯的师兄韩非命丧秦狱的事,他得要找机会向秦王表忠心。
而早前不久,姚贾派人来跟郭开说过万金之利。
郭开从来是不缺钱的,也是不嫌钱少的人。区区万金就能够满足一个赵国丞相了吗?除了这些他更在意自己的丞相名头。帮秦国吞并赵国,自己也没得权位了,他又不傻,干什么要做这种不划算的买卖。
郭开说完,只见帘后的公主拿起了个盘盏,轻轻拈起一块果脯之类的蜜饯,放进口中,咀嚼了两口。
她嚼完,沉思一会儿,摇头道:“听不太懂。”
郭开顿时又忧又喜。
嬴荷华不熟秦国朝政,也不懂国交攻伐。可李贤恐怕和他那个讨人厌的爹李斯一样,不是什么好说话的。
又闻嬴荷华笑语:“我且与你说吧,我在这山里待了这些天也玩儿腻了,这大雪天没什么野兽可供玩赏。我看你这打扮不是使臣,而是个猎户。”
“猎户能干什么呢?是打猎。你若能打头熊来,我便饶你们一命。”
她的娇俏中透露着一种天真的残忍。
郭开没动。他向来是个典型的朝秦暮楚,原本是想装个乖,想好好生生地找几个后腿,没想到这嬴荷华如此不讲理!
章邯见他还作思考状,怒声道:“竟敢得罪公主?把他给捆了,丢进雪中罢了。”
言毕,就有两人往他这边来。
嬴荷华不懂事,李贤可是个明白人。
脑袋上撞了个大包的属官立马挡在郭开身前,高声道:“谁敢!主人乃是赵相,休要如此作弄我等!”
那武人还欲上前,被嬴荷华喊了回来。嬴荷华从帷内走了出来,她年纪不大,华章长袍,绿玉配腰,肩上搭着块上好的灰黑色狐裘。
嬴荷华和郭开想象中长得很不一样。
郭开惯喜欢秀口樱鼻的郑楚美女与容貌俊秀的男子,府上也多豢养来自这些地方的女奴歌姬,还有他甚为喜欢的韩仓。
但对于他面前这个长相柔婉的秦国公主,他不敢产生半分浑浊的遐想。
他看着她笑盈盈地捧着暖手炉在他面前走来走去,身上的回菱花纹令他眼花缭乱。
嬴荷华看了他一眼,那一双深黑的眼瞳,眼中全然是秦国国风般的肆意妄为。
“你是不是赵国丞相也不重要吧。听王兄说,前线战事紧急,赵国有个李牧我是知道的。至于赵相是生是死对于赵国来说,没有什么所谓吧。反正刚才你说了,你是赵人,赵人那便是我秦国的敌人。”
嬴荷华转头问:“章将军,如果说使臣无意闯入深山,身首异处。会有什么问题吗?”
“臣等皆听公主安排。”
“公主……”李贤总算是开口说话了。
郭开还道是有个明白人。
“住口。”嬴荷华突然打断了他,敛去笑容,眼神斗转变得锋利。
她走了两步到李贤身边,多少是带点个人情绪地,用满是威胁的语气道:“你敢把老师搬出来说教,我让你和他一块儿去狩猎。”
郭开这下是知道为什么嬴荷华在韩国活下来了,就韩安那种软弱性格的君主怎么招架得住这种口舌如簧又蛮横残忍的秦王之女。
郭开可不是容易被吓唬住的人,他听嬴荷华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赵国丞相都要随便杀了,便知道她是个毫不懂得国之邦交的人。
郭开太明白这种终日无所事事的贵族们想要怎么去消遣时间,最得其意。
可他刚刚走近一步,脖颈处的秦戈近了一分。
郭开瞥了眼章邯,觉得这个人真碍事。
他作要推开锋利的戈头的动作,“这是干什么?小公主您不就是平日想多出来玩儿会儿。公主还不知道吧。我赵国擅长骑射,若能给在下一匹马,去狩猎一只熊,不算难事。公主金尊玉贵可莫要动怒。”
许栀没想到他会这样接话,好在计划周密。
她兴奋地拍了拍手,“很好。”但转瞬又摇头,“不行,给你马,你跑了我找谁啊?要不让李贤哥哥和你一块儿去。”
这时候,空气中突兀地传来一阵咳嗽声,只见嬴荷华不耐烦地蹙了眉,“你等一等。”
她气鼓鼓地冲进了帷幔。
随着下午的阳光转了个角度,郭开这才能够看到帷幔内朦胧的人影,这个帷幔原来不是嬴荷华所用,帷幔后面是一个卧仰着的男子。
她出来后,已然又改了一套说辞。
“若是我拿你的人头去跟赵国不喜欢你的大臣们作个交换,说不定我还能多得些好处,在父王那里,我也还能讨要些珍宝华绣、奇珍异兽。”
郭开这下才是有些发慌,从嬴荷华不算严密有逻辑的话语中可以看出这里面的人很熟悉赵国的朝政。
此一言,可让他死。
若按他所行,对秦国,对赵国很大一部分人都能取得相当的好处。
老师。
刚才她是这样威胁李贤的。
她知晓李牧,恐怕也是这里面的人所言。
嬴荷华的老师……
他遇到了个善权利操纵的高手。
郭开还算面色不改,内心却七上八下。
“公主啊,就算此为后话了,在下当即就能让公主看见有趣之物。不知公主可否赏脸?”
嬴荷华想了一会儿,回头看了眼帷幔,笑道:“我只给你一鼎香炉的时间哦。”
——
雪地中,郭开觉得自己这辈子没这么憋屈过。
而李贤也被喊了过来监督自己会不会跑了,没走两步,他就对着自己深鞠一躬。
“小李大人这是作甚?”
“贤有所不能改,恐为担忧,请赵相指点一二。”
“谁不知道你父亲是个人精,你就别在本相这演这些花架子。”
“父亲是父亲,我却天资愚钝。此事冒险,还望赵相面见我王时,在大王面前一定替我保密。”
“说说看吧,你为什么想杀了张良?”
李贤晦暗地沉下眼眸,也多少带了点个人情绪,所以这句话也就格外有真情实感。
“他成了我的阻碍。”
“哈哈,”郭开拍了拍李贤的肩,摸了摸自己并不长的须发,自称老夫,“老夫我明白,那便各取所需。”
郭开浑浊地看了一眼他,“倘若小李大人日后有所需,老夫愿予。”
李贤刹那间深觉不适,这种眼神无外要令他作呕。
他前世没有接触过郭开,只知晓他父亲与顿弱是用的权位之利。
此间来看,郭开比他想象中要邪恶得多,远远不止是弄臣这般简单。